第九十九章 劝降周围将士打量思忖的眼光一道道向他扫来,更是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屈辱,身为一个将军,失了军心,还怎么能带兵打仗?猛的松开手上握着的佩刀,刘进仰天长叹,然后目光颓丧的望着蔷薇,灰心的说道:“罢了罢了,本将投降就是。”“当真?”蔷薇激动之下,竟从马上微微站起,身子前倾。她当然知道那一番话对刘进有多冒犯,可若是能用此一番言语救下河边这两千余条性命,就算将来刘进再怎么恨她,她也认了。“当真。”刘进弯下身子,又捡起掉落的那把刀,仔细的用袍摆擦了擦,然后看向蔷薇,淡声说道:“这把刀是盟长亲手所赠,乃大军信物,容将军接下这把刀,就是接下了我这支大军的生死。刘进败于将军手下,又同意归降,本应立即奉上,但刘进生在通天河边,长在通天河边,做此不光彩之事,自然要先向河神谢罪,还请将军恩准刘进谢罪之后,再向将军请降。”“这个自然,刘将军请自便。”眼见这数千条性命就这样被留下,无论刘进有什么要求,蔷薇都会答应,更何况只是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刘进躬身微施一礼,算是答谢,然后走到河岸边,沿河下跪,双手高举宝刀,对天祈祷着什么。身前的通天河水白浪滔滔,正是秋汛季节,壮阔凶猛。半柱香后,刘进站起身体,对着蔷薇的方向弯下腰,将那把刀高高的举在头顶,恭声说道:“请容将军受降。”蔷薇看着刘进的位置一愣,她所在的地方离通天河岸还有好一段距离,如果从她这里走到刘进身边,势必要穿过那三百十胡士兵的军阵。犹豫一下,蔷薇忽然拍马前行。“王……将军!”陆霖修心里对蔷薇存着轻视之意,万料不到她竟然真的拍马前行,不由心急的叫了一声,同时伸手去拉。“放开!”蔷薇转头轻喝,声音中充满威严,竟是陆霖修从未见过的庄严肃穆。情不自禁的松开了手,看着蔷薇的背影,咬咬牙,向身后一挥手,带着七八骑紧跟在蔷薇身后,将她护在中间。别人不知道她是王妃,他陆霖修可是知道的。临行之前流光千叮咛万嘱咐,王妃下了攻击令之后,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的周全,绝不允许出一点事情,靖王对她的重视之情由此可见一斑,如果王妃真的出了什么闪失,他怎么赔的起?一行人紧张戒备,牢牢的盯住马匹四周的十胡士兵,那些士兵虽然也怒目瞪视他们,却并没有发动什么攻击,没有人不珍惜性命,既然主将都同意投降,那么他们,又何必自讨苦吃?世间并没有天生的忠臣或者战士,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既而成为习惯而已。蔷薇面色从容,放马慢慢由圆阵中心走过,比闲庭信步还要悠闲几分,仿佛身边卫士的小心翼翼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己。这等风度,立时让两边士兵都忍不住赞服,这个容大将军,看起来文弱秀美,却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好不容易走出军阵外围,蔷薇翻身下马,平静的望向刘进。刘进身子又向下弯下一分,恭敬至极,再次说道:“请将军受降。”蔷薇微微一笑,唇角泛出三分了然,却先转头对着陆霖修说道:“传我将令,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伤这些十胡将士一分一毫,如有违者,军法处置!”陆霖修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躬身说道:“谨遵将令!”在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灭了蔷薇的威风。蔷薇又是微微一笑,冲着刘进一拱手,淡声说道:“刘将军忠义大将,容某敬服,有劳刘将军了。”说完话,上前几步,伸手去接那柄刀。然而,就在她的手碰上那把刀的一瞬间,刘进猛然跨步松刀,一把搂住蔷薇,用力向侧方滚倒,同时狞笑说道:“想让刘某投降,做梦!”话音方落,身侧的退天河骤然溅起冲天的水花,河水汹涌咆哮,只见蔷薇的黑色衣甲几起几落,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将军!”此处变故发起突然,陆霖修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蔷薇与刘进一起跌起了滚滚浪涛之中,心中猛然痛极,不由大吼一声,双目赤红,心胆俱裂。他丢了靖王的王妃,该如何向靖王交待?!靖王珍而重之的将王妃交托给他,是对他多大的信任?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辜负靖王对他的信任。脑中根本来不及想其他的事情,在吼出那一声的同时,陆霖修己纵身向通天河跃起,身在空中之时,冲着岸上嘶声吼道:“副将指挥,夺取渡口驰援栎阳,快去!”声音方落,陆霖修的身影,也己经消失在通天河的滚滚浪滔之中。岸上所有人都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惊的不知所措,回过神来,副将看着岸上这些十胡士兵,忽然间怒上心头:都是这些人,如果那个莫名其妙的容将军不是妇人之仁,想要饶了这些人的性命,陆将军又怎么会被牵累?那通天河正在秋汛时期,河水滔滔,掉了下去,哪里还有命在?悲从心起,恶向胆生,高高举起腰刀,就要下令格杀,然而手正要挥下,却被旁边一个亲军牢牢托住,那亲军看着副将恳切的说道:“将军,军令如山啊!”那副将猛然想起那位容将军传下的最后一道将令,心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难道他竟然早就知道刘进要拉着他同归于尽,怕朝云士兵报复,所以才故意下那一道将令以防万一?可若果然如此,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么做,对她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就连这些被他救了性命的士兵,恐怕也只会看到刘进的忠烈,从而更加怨恨于他,这样的做法,究竟是为什么?百思不得其解,但要杀了那些人泄愤的心思,也突然转淡了,狠狠看一眼岸上的十胡士兵,副将调转马头,冷冷的下了命令:“分为两队,一队前去栎阳渡口,接应大军,另一队随我来,即刻驰援靖王!”令到人动,如臂使指。除了留下千余人看守俘虏之外,其余人迅速跟着自己的队伍奔往指定地点。陆霖修把指控的重任交给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朝云等了多少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他一定不能负了陆霖修的交托,不能坏了靖王的大事。副将率军赶到栎阳城的时候,正是流光最危急的时候。肖云中在平日斗鸡走狗的一帮贵戚子弟当中大肆挑拨,控诉流光仗势欺人,利用他们年少好胜心强,说若是此事伏了低,从此后十胡再也别想抬起头来,又不断贬低朝云士兵战力低下,说只要他们出马,必然能救出张褀,立下大功。一张嘴巧舌如簧,硬是将黑的说成白的,硬的说成软的,激的那些贵戚子弟热血沸腾,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竟然真的在当天夜里,跟着肖云中一道,偷偷截营。流光当然不会对他们客气,装出被惊动的样子之后,围起来痛打了一顿,又叫数名士兵做出受伤的样子,第二两一大清早,就抬着人去盟长大帐,找张伯方要个说法。这些贵戚子弟被抓没多久,张伯方就被人从被窝中吵了起来,正在大帐中商议要怎么去跟流光开口要人,流光倒先带着人找上门来了。将十胡诸位族长狠狠奚落一顿,却唯独对林远生礼敬有佳,就算是斥责,也一定会先恭恭敬敬的听他说完话。林远生初时还觉得痛快,认为自己这个做舅舅的还是有一定权威的,可是几番对话下来,看着别的族长看自己的眼神,却猛的发现不对劲起来。然而事情至此,流光对他什么态度,各位族长都是一清二楚的看在眼里,就算他浑身是嘴,只怕也说不清了。几番刻意侮辱之后,流光定下时限,盛气凌人的要他们一定要为朝云这些受伤的士兵给个说法。同时态度坚决的透露出一个信息,在十胡给出说法之前,他绝不会放掉那些贵戚子弟。那些人中,有不少是各族长三代以内的宗亲子侄,更有些身份尊贵或者是家里独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十胡只怕是要翻了天去。张伯方与诸位在栎阳的族长一通商议,各族长都觉得事己至此,再无挽回的余地,除了一战,别无他法。十位族长当中,当初看得透事情利害,极力反对借道给朝云的只有西昌族长吴天明和山离族长林远生,此时吴天明返回西昌渡口防守不在,只剩下一个林远生。看着众人睁着眼睛往流光布好的陷阱里跳,林远生急的几乎快要跳脚,开口想要反对,然而不论他说什么话,张伯方都会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其他族长也都有意接话,根本不给他完整说话的机会。林远生看着众人望向他怀疑防备的目光,终于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坐在角落再不发一言。他与吴天明二人极力反对都无法说服其他族长拒绝借道给朝云,如今只剩他一人,独木难支,就更别想有什么作为了,更何况其他族长都己经摆明了不再信任他。议事一结束,张伯方就以盟长大帐需人坐阵为由,请林远生留下,说的好听,实际上,却是变相的将他软禁起来,林远生心里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但他向来以利己为第一考量,既然无法再保持十胡的独立地位,做自己的土皇帝,那见风转舵,找到正确的靠山,自然就成了头等重要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