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打不相识(二)二人双掌相接,君落羽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竟发出如巨石山峦崩坍般的巨大响声,周围的土地浮尘碎石被二人的掌风带起,漫天漫地崩裂四射,周围几百蔷薇军站的近的,竟都不能自主的连连后退,一直退了十数步才停下。二人一掌相接之后,各自退后几步,君落羽身形几摇,然后缓缓站稳,流光却是喉头一甜,猛的呕出一口血来。君落羽面上的白巾被方才巨大的气流掀落,露出一张细腻精致,堪称清秀的脸来,此时,那张脸上的表情满是迷茫,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转过头盯着流光,然后又转回头盯着自己的手。“怪事,怪事……”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半失神的状态,君落羽丝毫不顾周围蔷薇军缓缓合扰,因为看到流光受伤而愤恨的几乎要将他碎尸万段的表情和举动,只自顾自的喃喃自语:“真是奇哉怪也!怪事年年有,怎么今天特别多?”终于抬起眼睛来再次看向流光,手一扬,扔过一个细白的瓷瓶,以一种极任性的声音说道:“本公子不玩了,王妃在里面,你自己去接她吧。那瓶里的药对你的伤有点好处,本公子犯规在先,就当是赔你的。”说完话,竟是再不看周围的任何人一眼,也不回金谷园,身形也不知怎么一动,拔地而起,如一抹飘逸的浮云般杳然远去。一众蔷薇军虽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周围,却也对君落羽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伤了自己的主子却从容自如的逍遥法外。“主子!”厉玄抢上一步扶住流光,面目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神情,但眼中的焦急却是分明。流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看了看手中的白瓷瓶,想也不想就打开扔了一粒进口中。厉玄眉头微皱,却没有说什么,虽然他觉得应该先验一下有没有毒再吃,可是以白衣君落羽那样的名声,性子,倒也确实没有理由下毒害流光。而且他方才和流光对了一掌之后,态度甚是奇怪,竟似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一般的事情似的。药丸下肚,立时一股清凉感透肌而生,之前因受了内伤而气血翻涌的难受感如被一只清凉的手抚慰一般,消消停停的平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清气爽,新力丛生的美好感觉。流光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只凭这药如此快的见效,以及这种特殊的清凉感,就知道这药定然珍贵非常,而且不仅能够疗伤,说不定还会对自己的内力修为大有助益。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也许他和这个君落羽之间,真的那么一点点缘分。平复了气息,流光轻声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主子!”厉玄开言想要阻止,匠神一生精通百学,奇门遁甲之术更是万中无一,这金谷园外间看上去没有什么,可到了里面,谁会知道是怎么一番光景呢?流光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打断,淡然说道:“既然主人都己经允许我们进去了,又怎么会关门拒客?而且……”咧唇笑了一笑,笑意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眼睛里:“我是去接我那个奇遇有加的王妃,要那么多人做什么?”厉玄沉默,不再说话,微微后退一步。流光整整衣衫,大步走进金谷园。正如他所料,园中阵势丝毫也没有被发动,不仅如此,还有小厮特意指了蔷薇所在的方向给他。流光步入那个小院中时,就见到蔷薇和乐池一动不动的并排坐在石凳上,如两个乖宝宝一般,一时心下好笑,却又为今天种种谜团困着,不怎么笑的出来。蔷薇一直望着院门的方向,方才外间传来惊天一声巨响,惊的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看到流光走进来,不由张就唤:“流光……”流光轻轻一笑,伸手拍开了蔷薇身上的穴道。君落羽只是要暂时制住蔷薇,并不欲伤人,因此使的手法都是很普通的禁制,流光解开穴道倒也简单,没有费多少事。蔷薇甫一能动,就一把抓流光的袖子,惊声问道:“你受伤了?”流光方才一口鲜血吐出,有不少喷在了前襟之上,宝蓝色的朝服映着殷红色的血液,说不出的诡异与触目惊心。乍一看起来,竟仿佛是受了多大的伤似的。“不碍事。”流光伸手握住蔷薇的手,不回应她对自己伤势的关心,拉着她慢慢向外走去,边走边轻声说道:“在京中有朋友,就该早些告诉我,怎么这么贪玩?你可知道我听厉玄说你被劫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还好你没事,若你真的被劫走,你要我怎么办?”说这些话的时候,流光一直在专心的走路,一眼都没有看蔷薇,然而就是这种故意做出来的漠视,才更显示出对身边之人的重视。蔷薇被人劫走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愿去想。蔷薇心中一热,只觉得眼眶湿漉漉的,竟然不知道要对他说些什么才好。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出院门,乐池终于坐不住了,冲着流光大声喊道:“靖王,王妃,还有我,还有我呢,你们别把我给忘了啊。”蔷薇听到乐池呼唤,停住脚步就想转身,却被流光用力拉着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道:“等会儿厉玄他们会来找他的,你只要跟着我回府就行了。从今天起,除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许去,听到了么?”“流光……”蔷薇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霸道,小孩子一般。流光也不说话,只拉着蔷薇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停在外面的马车上走去。蔷薇初实觉得有些好笑,以为流光不过是小孩子脾性,然而短短的几步路间,流光一直看也不看她,抿着唇,一言不发,身周散发出来的气息沉郁的让人压抑,怎么也不像是小孩子闹别扭。蔷薇渐渐觉出不对劲来,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顺从的跟着流光上了马车,刚想要在旁边坐下,却被流光一把捞过来压在膝上,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流光……”蔷薇反应不及,诧异的叫了一声。流光将头埋在蔷薇的颈窝里,手臂紧了一紧,却不再说话。蔷薇只觉腰上钝钝的痛了一下,然后身边的人就沉默的趴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头漂亮的黑发丝缎般铺展在眼前,让人直觉的想去触摸。蔷薇顺从自己的心意,将手轻轻抚上流光的发,顺着脊背的方向缓慢的舒展,入手的感觉柔和细致,比他身上这件天蚕丝制的朝服还要顺滑几分。马车突然轻轻一动,紧接着,慢慢的走动起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路面,偶尔微微的震动一下。“流光……”蔷薇柔声开口,声音就像是抚慰受了委屈的孩子的母亲:“你怎么了?”流光慢慢的从蔷薇肩上抬起来头,眸光一片澄净坦然,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在害怕。”蔷薇身体一僵,嘴唇下意识的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流光将一只手握住了蔷薇,蔷薇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光的手竟然冰的如十一月的雪一般,十指相交,他指尖的凉意丝丝浸润到自己手上,让她的心都冰冷的疼痛起来。“蔷薇,要是你真的不见了怎么办?要是你真的被人劫走了,我该怎么办?”流光微微仰起的脸在这个角度拥有一种惊人的美感,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轻轻眨动,蔷薇仿佛能感觉到那羽翼带过的风的流动。“流光……”用力反握住流光的手,蔷薇温柔的笑着安慰他:“我不是没事么?我就好好的呆在你身边啊。”“那你能呆多久?”流光望着蔷薇,又突兀的问出了一个蔷薇从来也没有想过的问题。“我……”张了张口,蔷薇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朝云的局势远比想像中要复杂多变,就算有流夜身为云皇,可一旦皇后的势力全力发难,他为了大局,所能做的,恐怕也是有限。至少,如果让他在自己和流光之中选择一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流光,说靖王受奴隶蒙骗,不知不罪,自己则是罪犯欺君,百死不足以平愤。流光让自己顶着莲华的身份冒充靖王妃一事,除了流光的一时兴起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可却危险的如同三岁顽童在玩火。每时每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就算没有那颗毒药,她又还能这样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边多久?看着蔷薇突然陷入了沉默,流光知道自己大概踩在两人关系的最痛之处,不由微微有些歉意。收拢了心神,面上神色恢复一贯的淡然与胸有成竹,轻声问道:“蔷薇,你怎么会认识君落羽?”“我在冠军堡见过他一面。”“什么时候?”“七皇子率兵攻打旭日的时候。”“那两天你跑去了冠军堡?”“是。”“为什么?”“和苍牙告别。”“蔷薇!”流光猛的轻喝,一手握住蔷薇后脑将她拉向自己,盯着她的眼睛微怒的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费尽心思的从地道里逃出去,就只是要去跟苍牙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