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人类最得意的时候,初来乍到的得意。其实这是一种应该的得意,有时候说一句话把一个人逗得很开心,也要得意好一会儿。何况一个不知所以然来到这个世间,惶惑不安的婴儿。生死轮回,无量法度,《心经》上说,色声香味触法,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六尘,好像都是缘起无声的事,好像都是亿万光年修成的夙缘,又好像经过千锤百炼的锻造才能成就我们的一个生命。或许既然来到人间,就应该感到得意了。想起自己那些永远不能回去的幼年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说的,平常人的幼年疾患生活,说起来只会让自己觉得厌恶,觉得是别人拿去传说的话柄,这传说并不美,所以对此人们都很矜持,也很沉默。但我们依然对自己的幼年时候,很得意,我们得意的不是我们的生命,而是我们的生活,幼年的日常生活。有一个孩子,她的母亲生下她第3天后的那三个星期,是孩子在医院婴儿病**度过的鼎盛时期,祖母趴在病床边缘陪她第一个家孙度过这鼎盛时期。究竟是医生的职业失误,还是大人们的粗心,都不必深入研究了,总之结果是这个婴儿生病了,当地医生把这种病孩子叫做金娃娃,因为这孩子全身的颜色和质感犹如金属,脐带感染的婴儿就会这样。然后继而演变成新生儿败血症(septicemia of newborn),这中间的过程,医务室里的大夫是那样的随便而仓促,在患处涂上碘伏,换上新纱布,同样的包扎,如此这般的医疗技术肯定促成一个人间悲剧,让患者的未来变成一个有后遗症的人。这就表明她今后有相当长的一段幼年时光都会在医院里来来往往,这就表明家人的努力全都是没有用无效果的。这就表明越长大残疾越明显,这个有疾患的婴孩说:“我得意,仿佛随便我的样子不管多不中看,也都还是人间最引人注目的景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