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梨

唐代诗人元稹有《离思五首》，读来使人颇为感动：一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漫篸绿丝丛。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二山泉散漫绕街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三红罗著压逐时新，吉了花纱嫩麴尘。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五寻常百姓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前三首诗人与他的夫人在一起时的回忆历历在目，他夫人的美貌和贤淑。让诗人痴迷不已。我想，他的夫人在别人看来可能并不是美女，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诗人的感情又有着超前意识，一生爱过无数女人，可是既然能与她结为秦晋之好，那其他作陪的都不过是不能入眼的艳丽媚俗之质。“没有她在宝奁镜前梳妆，我将感到毫无看点，没有她山高水远的常伴左右，我将没有读书写字的兴致，没有她肃静娴雅的装束，我可能一辈子不会懂得好看不过素裙装。”彼时两两相吸为一人，用尽全部感情，书写不尽的情有独钟，这是那些唐代大诗人共同的爱情宣言，不过毕竟是唐朝，也毕竟是男人，又毕竟是大诗人，我不相信那些诗情画意都是真实生活的缩影，曾经沧海不会难为水，除去巫山却还是云。看看元稹当年夫人没离开的时候，穷得咣当响，夫人嫁给他就没笑颜逐开过。等他官场得意的时候，夫人又病死了，他写下悼亡诗；遣悲怀三首一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二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三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实在是悲，悲得我都想红眼眶了，他说；“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好恳切的哀伤，前度的点点滴滴纠结在脑际，忆起往昔，妻子的一切恩情，骤然使他感到愧恨难当，他白天正常差事，夜晚却睡不着觉。其实那只是暂时的内分泌失调，因为他执拗的认定自己一生只会娶一个女人。但是现在，她永远离开他了，难道他要在余生里一直鳏寡孤独下去吗？不管别人的劝说如何义正词严，也要永远守住糟糠之妻的灵柩不纳妾室吗？恕我冷血，试看古往今来。世间哪个有着大气场的男人身后没有几个埋没在阴霾之下的温良女人？她们的才华或许丝毫不输给男人，所以成就大事业，无形之中本身也只有多情的男人才能具备驾驭能力。独一无二型的公平爱情故事是不会发生在如元稹这样的唐朝才子兼宰相身上的。也不会发生在任何时代中的成功男人身上，包括现下。看尽无言离殇的我，不禁拿一只梨，放在唇边，嗅清香，咬一口纯甜白翠，又一口微酸宜人，再一口深到梨核，梨大酸了，所以不咬了。他们说女人如梨，心始终很酸，但我要说女人的心一直很粗，粗到忘了自爱，粗到照料她的男人自顾不暇。甜甜的梨肉咬完了，心被放置一边，让爱人遗弃。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元代王实浦《长亭送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