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做菜的记忆,从小到大都有不断的更新。最让我难忘的阶段是刚刚开始堆积体验的时候。那时候的思维很跳跃,眼前看到的如果都是很正常的菜叶子,那还很镇定,可一遇到有连体婴现象的绿色植物,我都会兴奋地拿给外婆观看,仿佛她老人家也像我一样目光短浅似的,没见过一切奇怪菜叶。外婆从来都不会扫我的兴,她总是很巧妙的装作惊讶神情,热情,的评价我手中的连体菜叶多么稀世珍品,仿佛我们两祖孙都是无意间看到了有头有脸的植物活宝,我们都把这个菜叶猛地一番夸赞。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让我感到那真是一种极善的乐趣。让初学摘菜的我觉得,每种蔬菜都有自己的脾气,如果想把它们很顺利的清理整齐干净,就要像对待自己的头发一样。每天都有人一大早什么也不做的首先把头发梳到脑后去了再说,这种常识,其实跟幼年时候我在外婆的带领下学习摘菜很相似,只是要几个中转站,才会让人连续的想到它。做菜也许跟梳头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但现在我还是想学禅家那样,如果有人问我,怎样摘菜?我会面带喜色地回答他:“请梳头去”。70末80初有厨房的平常百姓人家,一个厨房分成两个灶,两个蜂窝煤炉子像两位守门神,日夜站在大门两边。低矮的蜂窝煤炉子,就算是那个年代的极品炊具了,我家外婆觉得蜂窝煤炉子太矮,便用几块大红砖头垒平垫高了些。每两家人合用一个屋子,有些稍稍大一点的空间便几家人合用,只是一天到晚得把自家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搬来搬去好几次。不过外婆觉得没有必要那样搬来搬去的,从我记事起就只见她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房间里来吃,我们吃完后又把碗筷拿回厨房打水来洗,从不拿一件多余的东西进进出出。她把一只旧式黑漆对开柜作为碗橱放在厨房里,又将碗碟瓢杯都放在这个碗橱里。那只柜子上原是有把锁撇,可是我从来不见外婆把它锁上,只是擦得很干净,我常常把它当镜子照。一到做饭的时间,东边婶子西边太婆的,全都汇集一屋,绘声绘色的拉着各色家长里短。外婆从来不参与到谈话中去。因为她觉得拿着锅铲子炒菜的时候说着不相干的话是最没道德的一件事,她说;“随便什么时候讲话都可以,就是炒菜的时间不能开口。”其实外婆并不是个爱以拉家常为乐事的老人,我从小就没见过外婆有个什么比较谈得来的老姐妹来家里找过她,外婆常常跟我说:“就是自己家里人说错话,都有人会记你的仇,就别说对外人也说错了,对外人说错话或是他们理解错误,面子上能过去,心里肯定有疙瘩,不舒服,而且是一种要持续很久的不舒服,就把人家得罪,然后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外婆看来,没什么可以说出来与人消遣取乐的事情,她老人家的日常生活不过是锅碗瓢盆衣食住行,闲下来的时候,不过是安静地坐在靠背竹椅里闭目养神,忙起来的时候,不过是默默地操持着一天三顿饭的规律,人生对于外婆而言,不过是鳏寡孤独的旅程,很多时候她老人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也是很正常的,她老人家让我有种感觉,这种感觉我许多年以后才有所觉悟,但是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完全说得清楚,我到底是受外婆影响不希望和别人语音沟通,还是我自己发音困难。宁愿做个阒然无声的人。也许两种因素都有,也许又都没有。也许我受外婆的影响,从不认为不与人交流是件要命的事,也许我们都认为就算把我们自己所有的各种疑难杂症全都向人倾吐为快了,内心不能解释复杂的人生问题,还是等于废话。也许外婆不是这样想的,也许她只是因为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巧语,她就是个内向的人,她就是个面冷心热寡言而勤快的老人,她老人家总是默默地烧着菜。外婆烧菜的手艺,是我这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高度。小时候学习摘菜,其实都在玩菜,看见油菜花摘下来就往自己头发上插。下雨天的菜叶上如果有湿漉漉的蜗牛,那样我会兴奋好一会儿,直到不小心把蜗牛弄死了为止,然后我又会难过好一会儿。看见自己的手指甲上因为摘菜弄得藏满了黑泥,从来不去洗干净,因为洗不干净,也因为就算洗干净了第二天马上又会不干净。后来我发现摘菜弄脏的指甲洗衣服的时候可以无意间去掉藏在指甲上的污垢,这样轻松便利的方法,是经过长时间亲身生活体验出来的,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我学会洗衣服的时候,无意间知道的小窍门。我从来不喜欢把自己的生活经验到处分享,对我而言那不是授人以渔,而是有炫耀“本事”的感觉了。常常在记忆里活跃的是需要用手工处理的蔬菜,因为手工处理的蔬菜都长得很顺从的样子,有很好看的身材。小时候第一次看见碗里的红苋菜,印象很深,就想起画画用的颜料,点缀几片小白蒜,染成粉紫色。苋菜炒出的汁颜色很正,看上去非常浓,其实属于清淡菜系。第一次对苋菜有印象是在三岁时,那时候的我只知道用红色的水彩笔在小图画本上画盖世魔王,灵感就来源于此,所以也很喜欢吃红饭。炒肉末和大米煮成稀饭放豌豆泥和葱花,煮出香味,那正是三到五岁的小孩子所需要的既美味又好做的营养餐。还可加上滑溜溜的冬寒菜同煮。大白菜切成粗一点的丝同煮,也会让这种炒肉末大米粥风味十足。还有番茄煎蛋烩饭,那也是一款吃不腻的营养早餐,只是这款烩饭得足够有味道,才能让人吃很多碗。豇豆和四季豆用指甲掐断的比较多,软江叶、空心菜、小白菜、生菜、菠菜、莲白菜、花菜、青笋叶、茼蒿菜、血皮菜、马齿苋、韭黄、韭菜、新鲜带壳的豆类,冬春天的豌豆和胡豆壳子,夏秋天的毛黄豆壳子……这些菜都是用手摘成段或者剥壳。那时候每天上午外婆便提着一竹篮子新鲜果蔬小步而快速的走回家来,把竹篮子往刻有铜钱花的旧式桃木桌上一搁,又把买来农产品一样一样地小心拿出来。她一直都很有天赋,在外面对外人客气中带有一定力度,以表示她是兼有分寸和度量的一位老人。每个季节该吃什么,她都会很准确的买到,而且每天买回家的菜都不一样。会买菜的老人家,天天都有更新意识。我当年还是无论什么事都想要跃跃欲试的年纪,所以这也是我学习帮家里做事情最简单的开始的寥寥数件事之一。 看到外婆把菜篮放到桌子上,还没穿好衣服就从**起来凑过去,外婆总是怕我着凉了,伏天里还要给我穿表姐小时候的蕾丝花边长袖多层荷叶摆连衣裙,那种面料的裙子每个小女孩穿着看上去都很像公主,只是太热了,热得我的脖颈长出很多痱子,好在外婆的家里总是在抽屉放着一盒清凉痱子粉。这盒痱子粉去年的时候拿出来就是半盒,现在还有半盒,估计外婆已经用了很多年。老人家的东西都是要用好几年才能用完,冬天用麻布袋子装好,到夏天把布袋取下收好。外婆见我低着头在床沿上坐着找拖鞋,就知道我要起床玩菜了。于是她先叫我不要慌,一边捡起我的鞋走到床边帮我穿上。从来不会让我多等一分钟。我下地后,不忙着洗漱也不忙着吃早餐,径自来到桌子前面,一见那些蔬菜就向外婆打听是什么菜,怎么做好吃,怎样才能洗干净。外婆别的没教给我,但教会我洗菜了,因为她知道我喜欢玩水,尤其7、8月份的时候。每天我的头等大事不是写字做算术,而是玩水洗菜,并放心大胆的用手去捉弄菜叶,让新鲜蔬菜变得死死的。很多事,因为外婆愿意让我随心所欲的去做,让我觉得好像有恃无恐了一样。现在,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我已经完成了我个人最初的成长使命,并得到多年水深火热的煎熬烹煮才能浅浅露出六根清净的能力。也许,我们这个年龄阶段早就被现实磨练得有几分像不锈钢了,里里外外的质感都是坚硬的,但它永远不曾被拥有它的人派上过正式的场合,只是在后台,做一大群或斯文或勇猛或兴致浓郁或人淡如菊的厨师最是钟爱的一堆干将。打不破摔不坏,永远经久耐用的东西,谁会不喜欢?有专家说不锈钢餐具和铝制餐具有害物质一大堆,可是专家的嘴说得再头头是道,往往也是拗不过民众们习惯了的行动,这样,明知故犯的事情就发生了。我们都很无知,但我们的无知,是一种被放大的自然现象,请问你真的要同无所不能的大自然抗争,并逆天而行吗?谁都争不过自然现象,况且我们坚持自己的习惯——也是从科学角度来说的不良习惯,从而也可能会产生对我们身体心理各个方面都有益无害的抵抗力量。对于各种无知,我们是有依据在心里给自己找到补充说明的,并且觉得这些问题越来越不值一提了,也发现专家们的考证,很多都是不一样的,各家各说一理。但是,越说得多,就越有争议,有争议的考证,从来都是未知数。也从来不被世人认为是一定的真理。直到今天不锈钢反倒成一般人最喜欢的餐具,就因为它不会摔破,除了不能进微波炉,能派上用场是很多的。那是因为太坚硬了,微波穿透力无孔可入,可是用火烧的话就很简便。在我幼年记忆中,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餐具不能用,什么食品不能吃之类的让人觉得伤脑又劳心的话,我最能有印象的是,外婆常常都用铝制小盆子乘一盆子汤端到桌子上来,冬天吃饭时饭菜都易冷,尤其是炖的大补汤,什么药膳乌骨鸡汤海带老鸭汤。或者猪蹄雪豆汤橘皮羊牛肉汤,凉了可就不能喝了,舀来一大碗放在饭桌上,几双筷子下去洗,肯定无法倒回锅里混和着没有碰过的那些汤了,想倒掉,又觉得不应该浪费,毕竟那碗汤还是可以喝的,就是需要热一热。如果用玻璃陶瓷大汤碗来装就不能端到蜂窝煤炉子上热,只有在微波炉,才是专门方便热汤的,这种保险箱似的炉子,还有相对比较整齐的炉灶,外婆的时代是肯定没有的,连白色小方瓷砖都没有贴,更别说方便快捷的微波炉了。可是在我的时代,微波炉已经变成有致癌物质的炊具了,这又是专家的好意提醒,尽量不用或少用微波炉。我不知道没有用过一天方便快捷炉灶的外婆在天上看着会怎么想……干辣椒炒野菜,吃起来苦里带辣,炒这款野菜的火候,要拿得恰到好处,盐也要放得分毫不差。很多老人习惯把盐先放到油里炸黄后才唰的一声倒菜下去两三铲子起锅装盘,他们觉得这是炒素菜的捷径,每道菜都是一个实在的艺术性故事。柴火烧得脸盆那么大。笨重的大黑铁炒锅用竹刷子刷得没有铁味儿了,这口大铁锅据外婆说比我母亲的几位兄长年纪都大,外婆觉得是那口笨重的大铁锅,见证了我们这些个儿孙们的成长,任时间在她指缝间流逝,她的那口生铁两柄锅做出来的美食故事,应该数不清有多少了。所以那口锅是不老的传奇。在锅里炒野菜,应该是绝佳的做法了,吃在嘴里,淡苦微辣,但回味确实是人生的真滋味,因为苦,也因为辣,所以让人感受到生活中的一切真的成分。见到有人吃下野菜的苦,他们没有表情,也许是因为成长到了一定的时间段,知道人生便是这个味儿的原因,注意看他们的脸,肯定会有印象的是,在他们嘴里吞咽的野菜味道,好像并不是苦的,而是人们所熟知的生存状态,那是一种需要转几圈才能达到的直接的平静,一种哲理性的外因内缘。我记得第一次觉得辣炒野菜好吃是在20岁出头,在那之前也吃过。只是觉得那个菜是父辈们的味道,吃到后来,终于注意并看到两种表情,我自己应该不会让别人发现有什么特殊表情,不过我却注意到别人吃野菜时细微的表情了,在他们脸上显现的不是因为吃到很难吃的东西而表现出不愿再吃的样子,而是味道越奇怪,吃的人的脸就越有度量。也许他们觉得多吃苦味的食物,懂得了生命不是只有在甜滋滋的味道里才能感觉到幸福,虽然甜食都很好看,漂亮之余,还带着几分貌似善良的情趣,心里有阳光的人都喜欢,但毕竟还是要少吃,不为生理上承受不了太多甜食的腐蚀,心理也会因为甜食吃得太多而逐渐失去对**的抵抗能力。不过那都是些40岁后以上的人,才能领悟到的生理变化,而没有到一定年龄可能会体验不到甜食对于我们的真正危害。也就是说,年轻时候喜欢吃甜食,到中年后相貌都会变化很快,脸部皱纹特别明显。这是几年前在瑞丽杂志上看到的。也是我亲身体验到的,当然我的脸还不是特别容易老的,这又跟心态有关系,不过现在说的是做菜,不是要说怎样美容,况且我对美容这种话题不是很上心,我那可笑的自信心,总以为谁都没有自己会保养,用的护肤品大多是自己拿天然水果蔬菜制作的,黄瓜西瓜是我夏天最常用,的敷脸面膜,有时候早上用泡了一夜的**绿茶水洗脸,洗米水蜂蜜鲜芦荟都是我常用的。但是做这些,是需要有时间和耐心的,因此我也不是天天做,只是碰巧有材料时偶尔觉得皮肤干燥暗淡了才会用来做修复一下。这就像夏季辛勤劳动后流淌汗水时特有的表情,也像冬季受严寒逼迫的愁容,心态极好的我愿意认为岁月的痕迹是被我们的生活所锻造的金子,它是有价值的,证明我们没有受原地踏步的禁锢,思辨和言论从来都是非常海阔天空,因此也越来越练达,越来越老成,最后会像莲藕一样,越老味道越好,越老,才有越多的千思万念,才有越多的千疮百孔,才有越多的千丝万缕。莲花,一种高贵的品质之外,还带着几样让人一生神清气爽的食物在人间供食客鉴赏,它们健康清雅,以清炖、小炒、盐卤、糖腌、凉拌、红烧等主要烹饪法。每年夏天,稠稠的荷叶粥,清热解毒,配上紫米莲子糕和鱼香藕片,那真是古词中的人才有的情调了。红花藕和白花藕的区别在于:前者适合熬汤清炖,后者则适合小炒或糖腌。莲米的心是苦的,所以得除掉,喜欢没有心的莲米,这跟喜欢和没有心事的人在一起毫无区别。杭州小吃中的莲藕粉,沉静明朗,用莲花样的陶瓷容器盛一碗,搁在眼前,安静恬淡。餐具是眼睛的饕餮美食,什么样的菜色该装在什么样的碗碟里,这是相当重要的视觉搭配,这就像两个人的外貌是否般配,优雅多姿的珐琅瓷餐具,若在里面放上几棵炖得很烂的有些稠感的广式娃娃白菜,再点缀几滴枸杞的红,应该是世间最般配的视觉美食了。而红绿满目的川味菜式麻婆豆腐或者蚂蚁上树夫妻肺片这一系列,则需要青花描画白瓷盘,才显得不那么亢奋轻佻。做菜要用心,才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来。这是长今说的话,跟她的爱情很像。一道用真心做出来的菜,眼看得出色,鼻嗅得着香,入口不忍心很快吞下,细嚼慢咽之后,对它表示最优良的肯定,也是一种心满意足。男人为他心爱的女人做一顿甜美精致的晚餐,比在星级餐厅花一大笔钱买来的高雅激动人心得多。那类会做菜的男子,他们身上有的不是油腻的气质,而是清淡润泽的,像青枣,不会太甜,所以多吃也没有坏处。曾经我认识一个女孩,她说她的爱好其中之一就有做菜,她做的也不是正经学来的,只是随心所欲弄熟了摆放好看就成,据她说这些菜味道都很好,只是需要用心品尝,不然再好的味道也会黯然失色。用心做菜的人,他的人生观应该也是味道十足的。记得一次在郊外农村度假时看到的半老男人,自给自足的吃着一盘自己炒的小菜,笑意之间也有一种对自己手艺的完全确定。很难想像这样一盘酸辣土豆丝里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料,那一盘近乎发黑的酱黄色,八角花椒,葱白葱叶,青红辣椒丝,红醋白糖,酱油香油……好热闹,真可谓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菜。为了让人知道他不是淡淡的人,所以连土豆丝也炒得浓郁。每个很爱喝汤的人,对汤的做法和讲究也会很感兴趣。越是坚强的人可能越是不会喜欢喝清汤,他们一般会认为汤就应该像牛奶一样,完全不透明,鸡汤鱼汤棒骨汤都得用小火慢熬一到四小时,熬得浓浓的,喝下去的时候,才能感到满足。这就像经得起风雨侵蚀的人生,它们可以给予人们的胃很多鼓励,人生如汤,若不能煎熬过久,那你所等来的便只是一碗清水,这世间的清水如此之多,确实不足为奇。还好,我所定义的汤不是清水,而是一种人生历练的精华。浓郁的川菜多是在配料里挑主菜,而这些配料,就数干辣椒最著名,那是川菜系里的标志。红红的小辣椒,四川本地人一直都很宠爱它。尤其最喜欢的是它长得很像红色的玛瑙。红亮鲜艳的小身材秦椒,形状最经典,也是辣椒里的极品。每年初秋时节,都会有老人家采买回家,慢慢洗净后,剪去它们的蒂把子,再混搭着二荆条一起和着用热水浸软了的干胡豆瓣和花椒,用菜刀剁碎,然后把切碎的辣椒屑装进一个大土巴的瓮里,花椒盐吧洒了很大两把,还倒了很大一罐菜籽油进去,让辣椒屑充分的浸在生菜籽油里。做豆瓣辣椒酱,用来炒菜和蘸白面馒头很好吃。祖母也会用大号红皮萝卜或者大号青菜头,切成连刀的条挂在干净的铁丝绳上,让萝卜青菜头的水分自然干涸,这需要些时间,就像干辣椒一样,用机器烘干水分始终没有风干的鲜香醇正。不过有些前卫老奶奶还用甩干机把萝卜的水分甩干,可是祖母为此不屑一顾,她说:“那都是有甩干机的人在炫耀,其实做出来的萝卜干儿稀嗒嗒的怪死难吃!把菜里的维生素都甩起跑完了。”我也尝过别人家的菜干,的确没有祖母做的好吃。不是我吃惯了,而是那些没有阳光晒干的菜干,根本还像盐水淹菜的意思,菜也根本不是脆的。祖母常常说自己做的菜干是最好吃的,“萝卜干如果不干的话,还叫萝卜干吗?”我想谁听了她说的话,都会觉得有道理。菜干和泡菜下白米粥,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蘸白糖或豆瓣辣椒酱,我的祖母留给我最本土的美食记忆。其实祖母对自己做的任何事都非常有信心,所以她很少看错人,她很清楚的懂得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所以她与人相交是不会没有目的的。可惜我没有继承她的自信,不然的话,也许会少很多烦恼。我会自作聪明的认为自己是最会认识好坏的,结果事实上,我常常都会在识别好坏上出问题,比较不会看清楚人的第二面,都是到后来了解深刻才发现,他们跟我不是一条路线上的人,这时,知道的东西越多,也会对整个人类都有一点失望的感觉了。对和每一个人的每一次交流,对话越多,越觉得完全没有历久常新的信任感,双方都并不信任。最后两方都看见对方最真实的一面,不难想象,当失望的感觉在受骗人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里横行起来,是多么**裸的不合理。祖母从未遭受过这些,她是希望我不会遇到的,从小老人家就教导我们这些孙辈。要做一个少言多思的人,而她自己却不是个爱沉思的人,事实上她的话最多,不过我很喜欢听她说话,她老爱讲一些陈年老调来指桑骂槐。指桑骂槐,是我学成语时第一次印象深刻的一句,但我太笨,没有学会祖母皮毛的骂人功夫。我觉得,骂人的事,永远与我无关,因为在我心里,那些骂人的声音,那些骂人的人,他们压根儿就不会骂人,都是双方面为一种愤怒而反唇相讥,至于何事值得愤怒何事又值得反唇相讥,好像人类的大脑到了那种情形下,从来没有反省的功能运作了一样,一切有理的东西都变得不近情理了。祖母炒小菜时,从来不放味精,只有做汤时才放一点点。所以那个年代的我,基本上不知道味精是个啥味道。只听祖母说味精吃了伤记性败口味,所以,我对味精从小就有一种冒险试吃的恐惧。不过我在外婆那里时又觉得外婆并不只是做汤时才味精,而是为了菜肴味道好,每道炒菜烧菜煮菜蒸菜都会放味精。我把在外婆家的见闻拿去说与祖母听,祖母又有话说了,她说:“你外婆家的人身体都好,所以吃味精不会生病,我和你爷爷都不喜欢吃味精,是因为身体记性都不好,所以尽量避免吃味精。”我一直都知道祖母身体向来不断药丸,她又这样说,让刚满5岁的我感到很没趣,就不再追问什么了,从此后祖母能吃下的东西我全都吃得下,她总以为是她把我的口味调理的很好,其实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我在外婆家吃的菜肴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健康美味,而回到祖母家吃的却是粗大爽口香味浓郁的绿色乡村家常菜,真是粗细都能咽下的好嘴巴,这种磨练,也造就一张不愿招惹是非的嘴。但有时候,不愿,只是个人心愿,而心愿未坚时,便会适得其反。其实我很少遇到这样的时候,所以还好吧。浅浅记得4、5岁时有一次祖母外出探视她另一位亲家母去了,晚饭就我和祖父一起吃。祖父那时还在单位供职,而祖父的房子,也就是我那时候暂住的家,距离他的单位只有大约30步之遥,所以每天刚听到吹下班号声3、5分钟,就能见到祖父从单位回来吃饭了。中午12点下班,往往可以不过十分钟就已经端起饭碗吃起饭来了。这都是祖母的功劳。祖父不会做菜,除了会把食物处理干净等待祖母下锅外,就只会用高压锅煮饭和烧开水。最难得的是他会反洗动物的肠子,鸡肠鹅肠猪肠祖父全都会不厌其烦的反洗。小时候总要看到杀鸡宰鸭的血腥场面,逢年过节时,祖父总要杀两只祖母在阳台上喂着的家禽。祖母说自己在家里养几天的鸡鸭吃着才放心,而我却把喂养工作当成玩具,常常偷偷的拿着大汤匙舀一汤匙穅粉倒进用大竹子做成的食槽里——这也是祖母想出来做的。竹子编的家禽笼子呈半圆形,罩下来能罩住5至8只家禽,那食槽便用粗铁绳吊绑在竹笼子的下边。不过这竹槽只适合给鸡用,鸭子的嘴可不能啄这种样子的碗,还好祖母很少喂鸭子,喂了也要给它单独准备个搪瓷盘子。我们很多孩子都是吃搪瓷材质的餐具长大的,那种碗碟很难看,但是不怕摔,甚至被老人们喊成“讨口子的碗”。我对此从不在意。那种很轻很硬的质地,小时候的我非常喜欢,但是随着岁月渐长,越长大,对“讨口子的碗”这个名称,好像反而越容易介怀了一样,越发的看不上了。祖父下班回来,知道祖母不在家,便亲自热菜热饭,我在旁边观看,发现他热饭热菜并不是在翻炒饭菜,而是在挤压饭菜。他也说过,这样热饭菜很快就达到想要的温度了,但是我吃到祖父热的饭菜,多半都是凉的,祖母知道我想问她为什么祖父热的饭菜都是凉的。她不用我开口自己就说起这件事,祖母说热饭时不能开小火用锅铲用力按压,开大了也不行,要炒糊,所以要开中等大的火,熟练有余不停的翻炒,翻炒的同时用锅铲把大饭团轻轻戳开,我在旁边看到,祖母只管翻炒,偶尔会用铲锋把结块的饭团戳散,从来不拿锅铲用力按压,因此炒出来的米饭总是蓬蓬松松,就像蒸馏出来热气腾腾的米饭一样。蒸馏热的米饭一般都会水兮兮的,但祖母的炒饭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干度,却完全没有一点点下黑砂锅炒过的焦糊迹象。米饭依然白白净净的,温度也达到很好的效果。但是炒的时间会很久,对一个像祖父那样对一切只求节能的老人来说,肯定不会慷慨对待的。所以我和祖母都不愿吃祖父热出来的饭菜,祖母对此也和祖父闹过意见,不过我在感受他们的小吵小闹中,却很欢喜,因为我发现他们的沟通方式很温馨,他们是在讲道理,并不是很凶的吵嘴。有一种叫做八宝锅蒸的甜品,小时候每一次下馆子都会吃到,这款甜品的食材搭配很多样性,而且每次吃到配料的坚果仁和蜜饯果脯都不一样,有时候吃到一块甜甜脆脆的腰果屑或花生仁,下一口不料又咬到软软绵绵的提子蜜饯或无核青果蜜饯,只是不知道如那般的食材搭配,吃下去是否健康,但是从小到大,我们所知道的,又有多少人能够抵挡得了美食的**,因为感觉自己很年轻的人们,面对美食,都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的身体会争气,可以随便摄入不能理解的能量。那天,在网上看到八宝锅蒸的做法视频,见一个讲四川话的胖厨师在介绍四川农村坝坝席上常见的美食甜品八宝锅蒸,突然想起自己也吃过,而且还做过。当然没那么多食材,只是小麦粉猪油和白沙塘,那时候很喜欢看小麦粉变色的样子,洁白的面粉,下砂锅干炒,很快就变成了淡米色,然后下几铲子化猪油,再用力翻炒,炒到猪油飘香,面呈米黄,然后下开水,这地方要特别小心,水掺多了会稀得一塌糊涂,水分不够的话,又会硬硬的,还要起未散开的面疙瘩。那道甜品我很喜欢,一直也依稀记得怎么做,但是应该也有十几年没有吃过了,那里面的食材,平时不怎么买到,都是一些可以随便当零食的坚果屑。很喜欢锅珍里面用石舂子捣碎的花生仁,现在都用搅拌机搅成很细的粉末了,那肯定不能做为锅珍的食材。被捣碎的花生仁应该是和葵瓜子仁那一般大小,吃起来才有咀嚼的乐趣,能咬出响声。那时候的厨师会做八宝锅蒸的感觉都很高级,懂得一切传统炊具的应用,好像他们都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一副古朴敦厚的模样,生得又很壮实。那天在网上视频中看到的戴个白色高帽子,整个脸呈腊肉色的肥胖厨师,让我想起多年未见的身貌。也因此很想念90初期的口福。而今20年悄然流逝,所有青春岁月都在不知年轮的行囊中有什么东西的状态下恰如其分的游行示众,好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如这八宝锅珍的食材一样,热热闹闹甜甜蜜蜜的一锅烧了。历来不怎么喜欢甜食的女人,自有一份见解和严谨在心里萦绕,但她们的心通常都有不见天日的闷气和高傲,表面上越显得通情达理,表示一定要除旧布新,可能这心里就越是暗藏着许多的陈年烂调,而自己却总是活在世俗的胭脂水粉珠光宝气中,虽然她们说自己并不喜欢俗世中的一切荤腥油腻,却还是要和男人们一起在充满了血雨腥风的盛筵上谈笑风生。听她们自己说是一种迫于无奈,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感到快乐,才能让她们感到没有埋没自己的美丽和能力。也许,我们能看到的真相,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全景,毕竟,每一个人都有着难以分解的性情,也是自从人类代代相传便有的基本准则。不过宴席上的人们,从来不会追想如此无我的天地,就事论事的现实让我们不能放过每一条属于别人的新闻,而这,本来就是酒肉声色的影响。所以没有人不是罪人,没有人不是罪孽深重,没有人不是踩着生命走过来的,也没有人不是满心斑驳的说着干净利落的话。表面上,我们总能不带一点伤迹,不留一点尘埃,那是可以做到的,并也是平常人一生都无法实现对于一切美食的超越。所以只要是有根的食物,也都是生命,一切生命,成就了人的饥饿、贪婪,如饿猛虎豹,最后见腥便欢,无肉难咽。有时候我总喜欢这么认为,胃口像是阴险狡诈变幻多端的蟒蛇,看似柔柔的,软软的,有一点宠物大便的放大感,却因其的一腔油滑刁钻,能在一天之内消化干净一头肥羊。也有人觉得,最难满足的,也是一个人的胃口,这也只是片面之语,其实胃口很小,一只手掌就能将它覆没,大的是心,还有嘴巴,最大的,还是意念和眼睛。看着好看闻着好闻吃着又好吃,被世人叫做色香味俱佳,但一道做到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做菜的那个人得有多大的修为,如果这样能让享用美食的人食欲剧增,即使那个人从来不曾觉得吃得下种种美味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这与心情有关,也与坏情绪有关,但绝对不会与美食本身有任何的负面关系。那是因为没有人不爱美食,但对美食,又都会缺乏临近亲切的感恩,从来没有人会对食物抱着真心的感恩之情。我想,这是因为人们的独立和强硬所造成的,认为在有生之年里,对于食物的研究和创新都是为了可以放心的吃到最新鲜的美味,所以无法要求寻常人的心不受荤腥的干扰。一切荤腥,都有着强身健体的作用,这是俗世间的通用妙法,我们无法回避,只能尽力无视,只能随遇而安,只能入乡随俗,只能各安其分,各守其心。素食草木皆是生命,你看那一树酥梨醉桃,一藤紫紫绿绿的葡萄,它们长得那样神采奕奕,饱满欲滴,如若有谁见到这些,便说舍不得吃的话,多半也不会是真的舍不得。所以喜欢说这样话的人,都是虚伪的。而真正爱食物的人,他们一定会懂得原汁原味的享受无添加的自然美食,但是经过工厂深加工的食物,被一些有资历的老人们叫成“垃圾食品”,我们不敢苟同。深加工美食的营养会有所流失的概念,我们都有。我们的国家是一个精细而粗矿的国土,它的人民细心胜过任何民族。但我们却从来没有正确应用这个土肥地沃、齐全而又宝贵的能源。就好像中餐里那些在菜板上遭受酷刑的食物一样,中餐一贯讲究切功,自古以来,厨师切菜的刀法,菜刀的多样化也不是可以用脑袋想得出来的,多得与历史人物一样。很有研究价值,想做好绝美的一道菜,这与切得好与坏是分不开的,好切功决定着菜肴的身价。有时候万般无奈之下,自己这双手拿着一把切肉的刀,那真比武则天的宠信酷吏来俊臣发明的刑具还要凶残狠毒,把那么鲜红饱满的一块肉,乱刀砍荨麻似地千丝万片,斩尽多少恨!这就叫俗世间贪婪人口的麻木,麻木,就是这样修炼而成的。却也不会有什么难以说服的难过心情在胸口久不消化,仿佛越是这样越要特别残忍对待一切大卸八块的肉,还不能有一点点慈悲的想法,如果有,那你就自招苦闷了,别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圣洁之躯,沾不得血腥,你之所以能生活到这步营养均衡的田地,是所有无关紧要的生命堆砌而成的,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我前面已经提过,所有有根的花果蔬菜,所谓素食,都是生命,只是上帝没有赋予它们随意移转的权利,它们便要忍受所有可以自由行走的生命无休止的**与疯狂的占有。而对动物们残忍相食的这些举动,人类各有各的观想,有人觉得是一种观赏性很强的挑战运动,有人觉得只是一场弱肉强食的屠杀剧。其实在动物的世界里,并没有道德、犯罪、善恶这些个名词,更谈不上什么赎罪、自悔或报应。那些凶猛强大的肉食动物,它们只是为了生存,它们懂得满足,吃饱喝足以后,就变得很懒很懒,懒到它们的猎物都敢在这段时间内从它们身边安全的经过,不用担心受到生命威胁,它们不会在饱腹时突然跳起来捕捉任何猎物,没有饥饿感的时候是不去骚扰侵害草食动物的生命安全。它们与人类的最大不同就是懂得满足。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满足于现在的状态,人类从来不会有任何的时间觉得自己真正满足过,我们自己的物质欲望总是会膨胀到无限的大,为什么?只是因为物质需求这个无底洞,掩埋了许多原本任性创作者,是它们无意识的变成物质的奴隶。所以,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是个问题,是问题的都有解,而这个问题只有当事人自己的控制力去征服它了。可惜问题总是无休止的日益剧增,没有人乐意去遏制这贪婪之心,但是又懂得自我调解,只要我们没有亲自杀过生,就举着慈悲为怀的牌子往前走吧。因此,不能成佛成菩萨,至少也成个罗汉吧。感觉不管怎样都比拿着刀杀猪宰羊来得善良多了。这其实是对佛的误解,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对佛的误解,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误以为吃素的人就有佛性,可是这只是个概念,尽管它的,而我在吃素的时候,至少思想上没那么多负罪感,这是很值得我们推崇的。小时候在祖父家里,餐桌上一天不见肉就非常难受,吃得最多的就是炸酥肉和用夹缝肉做成的油炸嫩丸子烧什锦,那可是什么营养都有的一道美食了,猪肚、猪肝、鸡菌干,苤蓝、冬笋、莴苣、胡萝卜,有印象的就是这几样了。祖母做汤时一定要放化猪油。那时的猪膘厚肉香,我亲眼目睹祖母每次的煎熬过程。先要把那些肥大块洗干净,然后沥干水分,放在原木菜板上切胡豆那样大的块状。我每次看到都感觉这些白色的块体就像天上的云朵,因为它们堆在一起,像没有切过似的,然而却拿不起来,必须要双手捧起来放进炒锅里,蜂窝煤炉子留个小洞,便是小火,肥膘会在铁锅里自行舒化。祖母时不时的用铲子炒两下,爬肥膘粘锅,有时候祖母去做其他事了,我就拿着锅铲玩两下,待祖母回过头来看锅里时,已经被我炒得乱七八糟,我感觉祖母要开骂了,赶紧把铲子放下,退避一旁,看祖母如何把锅里的东西团拢。祖母在这些事上从不说我,但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给她添麻烦,所以小时候我基本上不调皮的,再怎么无聊,我也不会添乱,尽管如此,祖母还是会跟外面的李奶奶张奶奶王奶奶等等说我很“磨肇”人,这是四川方言,它的意思就是折磨人,祖母经常说这句话,这两个字我几乎觉得就是她发明的,没有人那样说过,快成她的口头禅了。是因为我的身体确实不能和别的小孩子相提并论,别的小孩2岁都能跑跑跳跳了,我5岁才能在平地上勉强而困难的行走。小时候长得又长又肥,祖母每天都用一条长长的编织带把我捆在她的背上,我的两只脚会在她的膝盖弯那里不住的踢打着,逼着祖母走几步就要耸一下背上的我。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要舒服点。我对制作烹饪食物的态度,也许从来都是不肯循规蹈矩的,觉得随心所欲地做菜是一种能够升华情操的本事。完全不看菜谱的我,做出的菜总是会像我的一切思维与行动,不凌乱但也不规范,总是有一点不成方圆的味道,不过,自己却很有感觉,也很有感情,因为不管是自己做,还是深加工的便食,只要是我亲自搞上手的,即使味道平平,都不会不喜欢。很喜欢吃海藻类的食物,海带海苔紫菜石花菜,都是最常吃的家常美味。海带炖鸭,那是从我记事起就在外婆祖母两边老人家的端午节,每年都会有一只鸭子,被我吃掉一只腿和很多胸脯肉,那是中华汉民族的习俗,我们都深知的历史传说,就不在这里反复回放了。有次吃凉拌石花菜,差一点点就把小命给搭掉了,至今都还心有余悸,但还是无法决定不再吃石花菜,因为我还没死,这就好像在打仗,如果我向石花菜示弱,自己都会感到没意思,我不会。我的舌头常常瘫痪,可能是太肥大的原因,在做了很多有必要的动作以后,面部神经也无法控制地肆意动弹起来。那石花菜一般吃的时候都要咀嚼多时后才能吞咽,动用咬合力和面部功率就会比较频繁。那天正好赶上我面部神经休克,无法正常使用自己的咬合力,其实我知道那时候不能吃硬而脆的食物,吃到嘴里必定会有一段艰难的吞咽历程,喉咙也会被辣椒灼伤,所以我这辈子最害怕的味道就是辛辣了。但完全不吃辣椒,久了又会想吃,不过大多时候吃了一顿有辛辣味儿的东西,都会吃几天清淡素净的蔬菜和水果,以消散胃里堆置的虚火。每次把哽在喉咙里的食物费劲地咽下去后,好几天都忘不了,曾经为了吃,心不甘情不愿的担起这丧命的风险。而我从来都没有怕过死,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吞咽困难,为什么我的嘴唇会受面部神经的控制,面部一休克,上下嘴唇就无法动弹,含着一口菜饭,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为什么……反正有些时候,莫名其妙的折磨,我也愿意把它们当做一种别人难以达到的高度,一种至高无上的修行。虽然会把自己弄得快死了一样,可是心中意念坚定;我还有很多文字图画没有完成,我还有,我还有对父母亲人的许诺没有实行,我还有自己的心愿没有实现,我还有想要做的事没有做到……就这么死了多无趣。多寂寥,多浪费表情,多不可饶恕?于是拼命向上举起双手,把摇晃着的头一低一举,腿脚伸的得老直,在前面不停地上下踢动,但都没有着地,所以有响声也是屁股把座椅折腾的很响。每次都要拼上所有力气,才能把堵在喉咙里的食物吐出来或者吞进去。这一次又一次,都是靠着这些励志意念救了我。每次把堵在喉咙眼里很久的食物吞进去或吐出来后,我都会像从鬼门关里逃窜出来似的,眼睛里充满被坚硬逼迫着累瘫了的神气,但是都会继续把那顿饭吃得一粒不剩。一个小有自信的人,一个爱惜羽毛的人,其实这两个名词用来定义我们的素食主义者,一点都不准确,拐几个转角想来就会发现,那离自恋自私的嫌疑也不远了。也许这是从喜欢的食物上可以看出来的,通常是这样。最后的一道食物,我想以米饭告终,虽然它是最平常的主食,但是最平常的东西,往往也是最适宜我们身体和生命的。世间平常的一切,不是光彩炫目,更非昏暗无明,那就是如一碗白米饭清香怡人的东西,在给人们饱腹感的同时,也会让人有一种当繁华落尽后,叶落栖根的归属之感,无论什么山珍海味琼浆玉液都没法替代这平淡的味道,就因为它的素然无味,让每天吃饭的人,都会感到离不开的这带有全人类都会喜欢闻到的纯正味道,新鲜粳米煮熟后的味道。这也多像人生啊,一辈子的过程什么味道都会尝遍,可真正最需要的却是如此简单的清香,不会有许多人对米饭产生永远厌倦的感觉,这就是因为它那晶透而洁白的细小身体,和它那清幽明净的独一芬芳。我们会一生喜欢米饭的味道,其实也是因为它没有味道。对于味道,有的人要得过多,味觉都已退化得差不多了。有的人要得很少,但是又容易让他忽视品味清淡的价值,有的人要得不多不少刚刚好,但他好不好,只有天知道。我们用竹制蒸笼蒸出来的一簸芋头饭,用智能电饭煲煮上一锅豌豆腊肉酒米饭、油爆南瓜大米饭、豇豆饭、玉米饭、胡萝卜饭、红薯饭,一切有味道有内容的饭,往往是一时兴起变换花样的吃法,而没有什么饭,能抵过白米饭,只有它,才能长久入君子之胃,无可取代的却是平淡无奇的白米饭,也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必需品!一个喜欢吃东西的人,写下对食物永恒的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