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明亮淳厚的碧玉色的琉璃圈子,人们称之为玉镯。三十年前,到了我手腕上,却毫无原因的断裂开来,让我感到很是讶异,我没有做任何轻微的撞击,就那样戴着,一举手圈子就变成两只月牙,掉在了软皮沙发上,同在沙发上坐着的人都以为是我把那圈子弄断的,异口同声的嚷嚷道:你这孩子真肇,圈子好好的到你手上就成两半了,看你妈不骂你才怪了。他们不会思考一下,我怎么会把戴在手腕上的装饰玉石圈子弄得断!我辩解道:“不是我弄断了的,是它自己断了的。”可是他们又异口同声地说:“还狡辩”!我感觉似乎没有人相信了,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把刚刚断在沙发上的那两半月牙捡起来拿在手上不住地拼凑,使劲的拼凑,闷闷不乐的一直拼凑,但最终还是被一块饼干**了。毕竟是个大气的小孩子,很容易忘记不开心,但这件事全深深印在脑海里了。小孩子的记忆都是片面无故的,小孩子的心态也是无所顾忌的,他们忘记一场无所谓的冤枉,就像忘记昨天吃了几筷子菜一样,既然是那样的无所谓,那就让这个误会永远存在,也永远是个无所谓的误会吧。前几年看一本书,安妮宝贝的《素年锦时》,有一段写玉镯的文字,她写道:“第一只软玉镯子是初恋的礼物,没有缘故地碎裂,恋爱也便告终。在寺庙里买过两只镯子,碰在一起,碎了一只。自己在云南买过两只,有一只是月白清淡,买来后刚戴在手腕上,突然就碎了。所以,玉石是非常诡异的,它天生有暴烈的心绪,神秘莫测。……它需要一个人有些资历才能与之接近,才有映衬。”让我想到那只母亲给我戴上的玉镯,一只很便宜的玩具玉镯,它的质感很亮,一看就知道是水晶玻璃制造品,应该不易折断的,可是它到了我的手腕上,还是断了。不过不喜佩戴任何首饰的女子,连耳洞都没有一个,还满不在乎的坚定认为,这是因为自己不贪图物质的人格光彩,可是我仍然知道,在这世间没有一个女子甘于不戴任何首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不喜那些牵牵绊绊,并不表示不愿看到珠光宝气于一身的凡俗富贵。喜欢在纸上描画发髻间插戴得璀璨摄魂琳琅满目的古代女子。喜欢欣赏武侠小说里那些侠骨柔情的江湖儿女,一样的浪漫多情,一样的雪月风花,经过一场恩怨情仇,虚虚实实之中,还是唯逍遥自在是图的。那些侠女们也绰绰有余的堪称巾帼英雄,戴着凤冠霞帔,梳着云鬓欲度香腮雪的发髻吊坠满头,玉鸾金凤,花簪宝钗,银珠彩瑙,轻纱飘带,无限贵重插一头,戴一身。却能身经百战轻轻带过,其智勇双全,身手不凡,其对歹人仇家的毒辣恶狠丝毫不输给须眉。在武侠世界里,女人从小经过严酷训练,所练就的绝妙武功,都是自己刻苦修成的正气之果,她们是刚柔并济的最好代言人和宣传者,她们亦是有着特别体质的女子,能使用轻功飞越山谷,还能脚尖走海如履平地、在武侠小说里,女子不是只为博君一笑,柔弱如绵,捏在男人手中,任意搬弄或弃置的弱势群体。我想,这正是武侠经典要宣扬于世的风骨和精神。会武功的美丽女子,外形柔媚,内在坚毅,习武强身健体之外,也多了一种遁世清高,她们每个人都更像是一只圆润光滑的美玉圈子,都在江湖武林中,圈住过情爱苦乐的一只飞舞桃枝的温和手腕,经历过碎玉难圆的杀戮与情殇,但是这一只玉镯断掉了,武功没废智慧仍在,就会把一切都颠覆过来,下一只玉镯将会更绝世罕见,它是最圆满的大结局。后来,我终于明白,那只假玉镯戴在我的手上之所以会断裂,是被人气所镇的。镯子是有灵性的饰品,它的灵性在清净的肢体上永远不会存留过久,只是我不懂得把它的灵气移植到自己身上,它便感到受了冷遇,并且不管不故地决绝在我的手上。多年以后,我才如梦初醒,懂得它的烈性刚毅只适合安抚经历过万世沧桑飘摇不定的灵魂,它的英烈之气只适合纠缠在风月往事不思退路的天涯沦落间。懂得之后,我再也不去搅扰它的傲气,只愿能远远地欣赏到别人手腕上少有时候出现的“缭云绕酥膊”那样的绝世傲物,只愿它的主人经过了前半世的故事,兴衰荣辱都不要忘记,志在玉存,志灭玉亡。而在我心里,那些环环相扣,那些别人的精彩,其实正是那些我一生都无法身临其境的地方,让我看图有思,我想,某些风景,对于某些人来说,还是应该有所保留的,因为有所保留必然有所幻想,人生拥有遥远而美好的幻想,而不是消遣别人的同时,也诋毁了自己,唯有如此,才是一种玉镯般的智慧。如一捧雪,捂在蜡油冻上面,万世不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