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写过《沉香屑第一炉香》和《沉香屑第二炉香》,第一炉香说的是葛薇龙和乔琪的畸形婚恋,葛薇龙,被她姑妈利用了,然而姑妈却没有任何承担责任的必要,这世间只有自己对自己负责,在那个时代,一失足成千古恨,该声讨的,只是葛薇龙那颗贪慕虚荣的心。第二炉香说的是一个寡母为了保有两个女儿干净的灵魂,不愿对她们进行一点性教育,大女儿靡丽笙和佛兰克丁贝婚姻悲剧,二女儿愫细儿和罗杰也同样是婚姻悲剧,结果致使两个男人被世人指责唾弃,最后自杀!因而好男人就绝种了,而现在,我想说一个故事,也很短,大约一炷塔香燃尽,你就能读完,算是沉香屑第三炉香吧。有个男子,90年时下了岗,终日在楼上家里,从来不下楼,天天喝啤酒,酒喝完了,打个电话,叫小卖铺的老板送货上门,没米下锅了,也打电话让粮油店老板送上门,不和任何亲人友人往来,很久不剪头发不刮脸,估计穿的衣服也从不用肥皂洗,脏兮兮的颜色污浊。整天坐在4楼的阳台上往下看,有时候还听见他吹几声口哨,我时常会走到他的楼下观察他的怪异,他却向我友好的点头示意,隔着几层阳台,仰头看他的眼睛善意的笑着,我发现他不是阴险之人,眼睛充满对我的肯定,这也是我对他产生好感的原因。而知道他的邻居,都说他是个酒疯子,为情所困,他的女人受不了他阴郁的性格和酗酒如命的嗜好,也已经跟他离婚了。有一天我在他家楼下的操场散步,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吃过晚饭天还很亮,有很多中老年妇女也在操场跳舞,我在操场边沿的台阶上随意的来回走着玩,没有人注意,偶然一抬头,发现那个“怪人”,也在阳台上小幅度的晃动着,他没有看见我,因为我站的位置很隐秘,被万年青的茂密叶子挡住了,我可以无所顾忌的观看他。他还在做刚才那个动作,他站在那里,砖筑阳台把下身完全遮掩了,他上身穿了一件黄迹斑斑的乌白背心,我很好奇的一直看到他退回屋子,我想有人会明白那个男人在做什么了,他所看到的这些锻炼身体的妇女,还能穿着长裙子在操场上翩翩起舞,可见身材还是不错的,虽然有那么两三个又老又矮跳得乱七八糟,但那是可以忽略不见的。因为大多数还是有看点。自那次以后,我没有再见到那个怪异的男人,他不再出现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往地上阴森森地笑,也没有人冲着下面每一个跳舞的中年妇女做那个丑陋的生理动作。有人说他已经酒精中毒死了,房子也没有人敢进去住。还有人说他进了精神病医院,平时不怎么在家住。他没有父母,没有孩子,工作单位是搞电炉制造的,下岗后买断工龄,得了一笔钱搁在家里自己看着,就想着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是他算计好了的下半生的活命钱,他想用这笔钱,慢慢买啤酒、卤牛肉和大米,然后,天天酒肉,顿顿白米饭。他的计划实施了一阵子,但是他家有天进了贼,据说他家被抄了个底朝天,钱也全部抢走,他竟没有叫喊的力气,任由那个凶悍的贼在他家里肆意乱窜,毫无反抗的动力,最后还被贼的匕首在肚皮上捅了条口子,到医院缝了几针。事后警方抓到了贼,那个贼已经把抢到的钱还了赌债,他对上次的收获也感到轻而易举。医院那边给警方提供了一条让所有人都很震惊的消息,说在被害人体内发现大量罂粟成分,也就是说,这个表面上几乎完全没有社会联系的男子,竟是个瘾君子!那个贼也在他家床架下面偷到了几袋未开封的白面。估计贼没吸毒,偷了只是想卖钱。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那些毒品是怎么流到他家去的?警方没有给出一个清楚的答案,带着这个谜团,我家搬到一处学校宿舍,再也没有听说过那男子的任何信息。他本身就已然是个谜,再多几个也不奇怪,就让这些谜留在他的时空航线里慢慢消逝隐没。没有人想起他了,也许我也只是为了纪念那次他对我扬起歪到一边的嘴角,和那对低迷的眼睛里的肯定,而这已经是他最正派的表情了。才把他记得些许清楚。那时候没有人用这种肯定的眼光端详过我这个整个形态都不正常的小女子。所以我不会忘记,所以我要感恩那个眼神。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不必深究,但是我想说的是,人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名誉,而忽略内心的真实需要,也许并没有多少人乐意认识他。我的故事说完了,看看你的塔香燃尽了没有,若尽了,也正好对上现在的心情,冷灰如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