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还你二十四剑

陆青山再睁开眼时，忘川已经深深刺进元苍的眉心。眉心之中，是识海，识海之中，是修士元神。忘川已然从元苍的元神之中一贯而过。他可以失误二十四次，可元苍一次失误的机会都不能有。这一次，元苍失误了。今日，他用六百年寿元换来镇天三剑，换来四境逆伐六境。陆青山没有拔剑，而是松开紧握忘川剑柄的右手。而后，嗖的一声，陆青山一柄碧绿桃花在手。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陆青山，勉力控制微颤的双腿，站直身体。噗嗤。眉心被一柄长剑贯穿而过的元苍，缓缓低头，却见一柄碧绿长剑从他的胸口刺入，再从他的背后透出。人体的一切力量，要想动用都得经过意识的指挥。元神被忘川一剑刺穿，作为第六境的强大剑修，元苍体内即使是还有着磅礴的元力，却也只是竹篮打水，根本无法调用。陆青山眼神冷如冰刀，满是血迹的面容上，却是对着元苍露出一抹平静的笑容，“全部还给你呵……”他从元苍体内抽出桃花，换了个位置，从元苍的心口中刺入，然后再拔出，再刺入。噗嗤，噗嗤，噗嗤……天地寂静，只剩下这一声噗嗤噗嗤的长剑入体之声。一剑，一剑，又一剑，不断重复，桃花一次复一次地捅入元苍的身体。直到元苍的肉身之上，出现二十四个恐怖的血窟窿，血液从其中汨汨流出，陆青山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匹夫，你斩我二十四剑，我便还你二十四剑。绝不缺斤少两。最后，陆青山收起手中桃花。噗嗤！又一声长剑入体声传来。元苍眼角抽搐了一下。可见，在他的心口处，有一寸炽红的剑尖透出。从元苍的背后刺入的龙雀，又被人缓缓拔出。这一剑，是气不过的秦倚天刺出的。公子他修到元婴，也不过耗费二十一年时光，在这老匹夫身上却是折了六百年寿元。掂量了一下其中关系的秦倚天，眼睛都红了。“公子……”收起龙雀的秦倚天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抱歉。陆青山咧嘴笑了笑，安慰秦倚天道：“也好，我从不做亏本买卖，就当赚他一剑。”“还是有点心痛啊，”想了想，陆青山又喃喃道：“六百年……够我修到大乘了吧。”近在咫尺的元苍将陆青山的自语听得真切，若是平时，听到一个元婴修士说这种话，他只会笑他大言不惭。可现在，他不会了。“府主，你错了，相比《大夏经》，陆青山的性命可值钱多了……”在将死未死之际，元苍心头突然浮起这句话。这是剑修对剑修的判断。论修为，陆青山现在不如他，但论剑修，他远不如陆青山。先前的大意不谈，即使到了最后，陆青山以命爆发的时候，他都还有机会斩杀陆青山。作为六境修士，他又怎么会没有换命的手段？但是，他没有去换。因为在那一思之间，他觉得自己还有生机。若是施展着换命手段，便等于是自决这一线生机。这命，他不舍得换！而陆青山，自出剑起，便舍弃了一切，只剩手中剑招。生死关头，作为剑修的陆青山选择了一往无前，而同为剑修的他却选择了停。所以他一败涂地。……陆青山虽然收剑，但他的剑还没收完。他缓缓抬手，再度握住忘川的剑柄，一寸一寸地缓缓将这柄道剑抽了出来。随着忘川离体，元苍的识海开始翻滚。在长剑彻底从他的元神中抽出之时，他的元神已经是完全不受控制地崩解，气机四泄。这就像一剑入体，不拔剑还能暂时吊着性命，一拔剑就是血崩。他的元神崩了。陆青山忘川一抹，彻底将元苍的脑袋割下。一点无形的隐约灵光，从元苍的身体中飞出，归于忘川剑身内。“可真疼啊。”陆青山嘟囔了一句，一剑落于己身。忘川：碧落。一股生机涌进他已经一团糟的身体里，艰难地修补着无处不在的伤势。一声力气耗尽甚至极度透支的他，在大敌死去之后，终于一口气泄，虚弱浮现。他从储物戒中取出疗伤丹药，往嘴里一股脑倒下去，然后便无力地坐在沟壑遍布的地上喘着粗气，一根指头都不想再动弹。秦倚天上前数步，轻轻抹去陆青山脸上黑如浓墨的血迹。血液凝固附着在脸上的粘乎乎的感觉，并不好受。……密河峰外。由希象带领的近十个剑宗剑修，所形成的剑光长虹，正在天空上一抹而过。当希象远远看到密河峰那犹如末世的荒芜景象之后，心中不由一颤，“难道来迟了？”他不敢再想，速度飚到了极致，直奔密河峰山顶而去。七境剑修的速度极快。数十里的距离数息而至。往日风景秀丽的密河峰山顶上沟壑遍布，犹如蛛丝网般四处蔓延，坑坑洼洼无数。在中心位置上，身首分离的元苍的尸体旁，陆青山坐在地面上休息。他的脸上还有血污残留，全身衣物都已经被血液浸透。陆青山就那么坐在那，虚弱至极，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令人敬畏的气势。“是师叔啊。”陆青山看着匆匆赶到的希象，笑了笑。他漆黑的双眸中，有一团炽烈明亮的烈火似从中烧起。这些年岁上千，经历不知多少风雨的老剑修们，在此情此景的冲击下，也是微微有些发怔。他们这是看见了什么啊？“这是……化神修士？”希象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指了指元苍的尸体问道。其实不用问。正所谓雁过留痕，战场上此时还残存着元苍的元力气息未散去，一眼分明。这也是地府高境修士不轻易出手的原因，因为只要出手，必然有首尾残留。使用元力的修士，至少是化神修士。但希象还是问了。因为，他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化神修士竟然死在了陆青山剑下。陆青山想站起身回话，但发颤的双腿实在无力支撑他完成此动作。他尝试了一番只能是放弃此举，对希象苦笑着感叹道：“化神修士果然了不起，弟子这回可被折腾惨了啊。”夕阳西下，昏黄的余晖洒在陆青山身上，与猩红的鲜血交相辉映，迷离又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