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守株待兔

三日后。陆青山所选定的山峰之上。此时，这座山峰的景象依然壮阔绚丽，但相比之前，实际上已经是发生了许多变化。最为明显的就是，依照陆青山所选定的“设计图”，于山顶位置，多出了一座鳞次栉比、设计精巧的阁楼。而在山峰的外围，更是被布置上了一层阵法。这是他在外事峰进行登记之后，外事峰于这三天的时间里，派出剑宗养在宗外的道人们前来修建的。剑宗修士自身不修百艺，但后勤之事又不能没有，所以便“养”了一批道人。宗门之中大部分的后勤工作，就都是交由这些道人完成的。这些人并不学剑，修为也不高，并不算剑宗修士，但他们的存在，恰恰好是可以弥补剑宗在基础后勤工作上的不足，也算是剑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就居住在距离剑宗不远的城市之中，为剑宗工作，以换取对应的酬劳，积累自身的实力，有的修士甚至繁衍传承，建立了一个小家族，以为剑宗服务为生。而剑宗，甚至是专门开了外事峰，负责统领这些道人。这在修真界是很正常的情况。苍天大树之上，必然栖居着许多禽鸟。陆青山在三天之前，就已经是将开峰之礼的消息放了出去。今日便是正式开峰之日。至于峰名，陆青山并没有太在意，所以很随意地便定下了一个名字。青峰。取自己名字中的“青”字。另外，此座山峰从远处看，郁郁葱葱，一片青绿之意，青峰这名字正好也是很契合这番景象。……青峰。陆青山举办开峰之礼的地方。距离选定好的时辰已经十分临近，此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剑宗大修士。这些剑宗大修们，很有闲情逸致地赏景闲聊着。“天青，你何时回宗的？”出身万古峰，如今已是七境剑修的王全素，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熟人。“就前几日吧，”被称作天青的剑修，同样也是七境修为，微微一笑，同时目光扫过周围，不禁感慨道：“这一次参加开峰之礼的修士，可都是宗内资历极老的大剑修，这陆青山，面子有够大的啊。”剑宗修士的开峰之礼，各大主峰都会派出修士，代表本峰前来参加。这是传统。不过一般情况下，派出个六境剑修也就差不多了，哪里能见到这次清一色的七境老剑修参礼的盛况？“毕竟这可是剑来峰主首徒的开峰之礼，她为了参加此次大礼，特地从天山赶了回来，谁还不知道她对自己这位徒弟的看重。再说这位陆青山，作为宗门后起之秀，可是天机观所认定的最强四境，单从这个角度，他的开峰之礼，就值得大家前来捧场。”王全素见怪不怪。虽然才刚刚突破到炼虚，进入剑宗也才三年多，但陆青山的名声早已经是初步在剑宗之中流传开来，甚至要胜过许多高境剑修。“又有人来了。”天青抬头一看，见天际又有两道剑光闪过，迅捷无比的直冲他们这边而来。一眨眼的时间，两道剑光就已经临近。旋即，剑光敛去，两个人影从其中闪出，落下。待看清剑光之中的人影，天青不由神色一滞。“浩然峰主与剑来峰主……”来者竟然是夏道韫与太白剑主。夏道韫亲临，天青能理解，毕竟这陆青山是夏道韫的徒弟。可是，身为浩然峰主的太白剑主，怎么也亲临了？这排面，大过头了吧？……另一边，眼见时间已到，陆青山也已经是跟着主持开峰大礼的老剑修一同入场。此次出席他开峰之礼的修士，一共有八位。不要觉得人少，毕竟剑宗人数原本就没多到哪里去。更重要的是，量少但质高啊。八位出席修士，有七位是七境剑修，剩下一位是八境的夏道韫。这规格，已经足以平推修真界九成九的宗门了。当陆青山出现之时，出席修士的目光也纷纷是投向他，眼中皆是闪过一丝欣赏之意。对于这个宗门近年来最具天赋的后起之秀，即使以他们的修为，心中也是不由生出颇多感慨。其中当以太白剑主的心情最为复杂。他在为陆青山的进境飞快感到赞赏之时，脑海里却是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个远走他界的徒弟纪川，不禁有些黯然神伤。纪川虽然离开了，但在太白剑主心里，却是坚信并且确信纪川迟早会有回宗的那一天的。也是因此，上回希象找他要人时，他也只是托词纪川去执行任务，百年之内无法回宗。主持开峰之礼的老剑修，显然是经验丰富。他目光在参加大礼的修士脸上缓缓扫过，知道人已经到齐，平淡的声音，就已经是徐徐传开，在这一片天地之间，响彻而起。“时辰已到，青峰开峰之礼开始！”“各位，出剑！”没有任何拖沓的“领导式”讲话，老剑修一声断喝。话音刚落。数十柄飞剑猛然出现，拔空而起，其中领头的便是夏道韫的惊鸿。在场的剑修，有七境，有八境，他们一同出剑，那景象可想而知。刹那间，青峰上空便是剑气凌冽，各色飞剑长虹游**，飞舞，犹如一枚枚流星。有磅礴剑势从中渗出，将白云搅乱、震碎，更是引动罡风阵阵。长虹所掠过之处，剑啸声阵阵。陆青山见这飞剑撩动的威势，心潮不禁是有些澎湃，感到叹为观止。这副似要将天空都要捅出一个洞的场景，当真十分暴力，但又十分的壮丽。这种仪式，在外人看来，有点像一群暴力团伙在炫耀展示自己的“军火”。但这就是剑宗素来的传统。在本宗弟子即将独立之时，不是以说的形式“劝学”，而是直接向他们展示一番剑道在高境界之后的强大威力，以促使他们不断勇猛精进。飞剑的“游行”在持续了半刻钟之后，这才截然而止。飞剑们有些意犹未尽地遁入它们主人的身体之中。不过，出剑仪式结束，开峰大礼其实是才进行到一半。而接下来的另一半仪式，才是开峰大礼的重头戏所在。“剑来峰陆青山，修剑数十载，今日终承责，将立于世，将载于人，”主持老剑修再次出声，高声道：“然，筚路蓝缕，前辈者，当鼎力扶持，代代相承，此为剑宗之礼！”这便是让极其厌烦各种繁文缛节的剑宗弟子，偏偏极热衷于开峰之礼的原因。就像小两口成家，当父母的都会各出一大笔彩礼与嫁妆，以帮扶这个小家庭。而剑宗弟子一旦开峰，作为前辈的各峰老剑修们，也应当在开峰之礼上，给小剑修送出一份贺礼，帮助刚刚开始独挑大梁的小辈们，度过最为艰难的前期。真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传统。大部分情况下，此时送出贺礼的剑宗大修们，并没有机会获得什么回报，相当于是白给。可即使如此，却是没有一个人对此传统有过异议。因为，他们在刚刚成为炼虚修士之时，也都同样是接受过上一代剑宗前辈们的白给。剑宗大修们，在送出丰厚贺礼的时候，其实本就也没有什么企求。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此时接收贺礼的小剑修，在成长起来之后，也能如他们今日一样，照拂以后的剑宗后辈，使得剑宗不断兴盛下去。代代相传，如此而已。……“万古峰王全素，送上矿物宝材：龙纹金、紫金铁……共二十斤，望陆师侄勤勉修习，淬得神剑。”师承万古峰，且代表万古峰出席的王全素朗声道。数量不少，颜色各异的金属矿物被灵光包裹住，飞向陆青山。矿物宝材，对于剑修而言，无疑是极为实用的物件。“无鞘峰天青，送上灵心玉一块……”灵心玉，佩戴于身，可蓄灵力，养精神，是效用强大的辅助之物。“横秋峰……送上……”……或宝材，或灵物，但很少法器，因为剑修用不到。总之，都是对剑修而言极其实用的东西，绝无华而不实之物。这正是所谓的最懂剑修的永远也只有剑修。“浩然峰，送上一只剑傀。”到了这时，太白剑主也终于是缓缓出声道。“什么？！”王全素听到太白剑主所言，心中猛然一震，“太白剑主怎么会如此看重这个小辈？！竟然将此物送出？！”其它人的反应也与他差不多。他们无法理解。因为这剑傀，可是相当不简单之物。太白剑主以峰主之身出席一个小辈的开峰之礼，本就已经让他们惊诧万分了。谁能想到，他竟然还会将如此珍贵之物赠予陆青山。在众人震惊之时，太白剑主已然主动跟陆青山介绍道：“剑傀是我所凝练出的替命之物。你只要将其收入丹田之中，当遭遇必死攻击之时，剑傀便可为你替死一次，并且还会释放出一股传送之力，将你的真身传送到十里之内你所指定的地方。当然，双方境界不能差异过大，否则就有可能无法替死。不过此剑傀是我于七境时所凝结，也就是说，只要不遭遇七境以上的修士，此剑傀应当都能让你多出一条命的。”陆青山心头一跳，顿时明白了此物珍贵至极，价值当在其它六位七境剑修所送贺礼总值之上。毕竟，有什么东西会比性命更珍贵呢？只不过，这可是太白剑主辛苦凝练出来的替命之物，这般给了自己……陆青山有些迟疑。太白剑主也是人老成精之辈，一眼便看出了陆青山的想法，淡淡道：“我初入七境之时，便凝结了此物，但这么多年一直是没用到。而在不久以后，我就应当是完全用不上此物了。反而是你，不过元婴就引得六境修士截杀于你，看样子此物对你极为有用，所以我才将之赠予你，你不用多想。”这一下，不只是陆青山心头一跳了，其他几位大剑修们也是心头一动，就连夏道韫都是微微侧目。太白剑主话语间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他快要突破至第八境了。他一旦突破到第八境，只对七境修士起作用的剑傀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多谢峰主。”陆青山没有再客气，收下剑傀，感谢道。即使太白剑主用不上，但这也改变不了此剑傀珍贵异常的事实。陆青山隐隐明白，太白剑主之所以亲自出席自己的开峰之礼，并且送上如此大礼，极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缘于纪川。这应该算是感谢自己带回纪川消息的酬劳吧。最后，轮到压轴的夏道韫了。面对陆青山投来的目光，一向大方的夏道韫素手一拂，两道灵光飞向他。一团灵光之中是一枚小玉瓶，透过玲珑剔透的瓶身，可以看见玉瓶之中有三颗圆溜溜的丹药在转动。另一团灵光之中则是一串菩提项链，其上的菩提子具有三角状眼。“丹名补天，一颗可延寿一百年，一共三颗，”夏道韫轻声道：“菩提名为龙眼，可增福慧，助开悟，护修行。”修真界，延寿之丹一直都是最为珍贵的丹药之一。这三枚补天丹，恰恰好是对症下药，对于拿六百年寿元换三剑的陆青山而言，等于是给他回了一口大血。至于龙眼菩提，那是最为上品的宝物，只不过……夏道韫还当真是说到做到啊……陆青山想静静。……开峰之礼到此算是全部结束了，没有废话与无畏的寒暄，各剑修们各回各家。“为师要回天山那边了，”夏道韫在临走前又看了他一眼，“吃一堑长一智，你总共也只有一千多载寿元与一枚剑傀，莫要自误。”其实，她本先还有一张封印了自身一道剑气的剑符，是想要送给陆青山作为防身之用的。只不过在见到太白剑主将替命剑傀送给陆青山之后，她反倒是把剑符收了起来。因为，修真界从来都不是防身手段越多，修士就能活得越长。溺死的一般都是会水的。底牌越多，反而会让修士本人感觉有恃无恐，失去了警惕心，莽撞地涉足险境，然后死得比谁都快。外物永远只是外物，真正能让修士长命的应当是他自身的实力与戒心。……镇江，密河峰。龟裂的大地犹如蛛纹，勾结成一张大网。自陆青山施展山海之力将这座山峰化为死地之后，陆家便只能是将此地给废弃了。可这一日，这片死地之上，却是有一道黑烟飘过。待烟雾散去，一个瘦高的修士从其中显现出来。“元苍的行动到底是如何失败的？”现身的瘦高修士，目光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荒芜之地中扫过，皱了皱眉头，“这应当是那陆青山的手段之一？”“数十里之内，寸草不生……”瘦高修士在心中下意识地讥讽道：“这手段，比我们地府还要地府……”摇了摇头，他赶紧晃去这些不必要的念头，认真的勘察起周遭情况。任务失败难以避免，世间从未有百分百成功的任务之说。但很重要的一点是，要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以免在同一个坑中跌倒两次。这是地府的理念。所以，南域地府这边，在默默消化了此次失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待风声过了些许，赶紧派人前来查探情况。他们要弄明白，一个四境修士，到底是如何逆斩六境修士的？这绝对不是所谓的大意可以解释的。因为六境修士与四境修士之间的差距，是大到即使元苍再大意，也难以发生逆转的程度。瘦高修士双手结印，一团灵光逐渐出现在他的手中，与此同时，周遭有许多溢散的黑气渐渐地向他聚拢而来。黑气越聚越多，渐渐地是生成了一些散乱的图象。这些黑气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散去，所以他们才急着前来勘察。瘦高修士正欲认真查看图像信息，却是突然听到了一声冷漠的声音响起，让他如坠冰窟。“陆青山所说的不错，你们地府必然会派人前来密河峰查看情况。只要守株待兔，必然有所收获。”瘦高修士转头一看，数个黑袍修士不知何时，已经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说话之人，气息莫测。北冥真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