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道宗如今的宗主都正值当打之年,天机观的观主甚至是才刚上位七年。道宗确立少宗应该根本不急于一时。另外,年轻一代的修士此时都还未真正成长起来,无法独当一面。再加上人族内外皆有魔族窥视觊觎。在这种时候,贸然将少宗的位置给予宗内年轻弟子,其实是得不偿失。玉不琢不成器,但同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道宗的少宗,其的潜力毋庸置疑。到时,不只是魔族将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若是想的阴暗些,或许一些人族的其他宗门在私下里都会有不好的动作。一只还是幼年的狮子,你便将它放置于群狼的目光之下,这不是磨练,是要它死。而青云剑仙,如今做的就是这种事情。……长安这一战,三位九境之上的存在陨落,外加皇都被屠,这注定了此事绝不可能被隐瞒过去,必然轰动天下,传遍七域。所以,夏曌根本也没有对此事进行任何隐瞒。本来一开始是有大夏修士建议,将长安被血屠之事一力推责于玄尊身上。毕竟长安被屠,不论出于何故,都会影响夏曌在人族之中的声誉。而凶手竟是大夏庆王,更是会引起许多人对大夏的流言蜚语。若是能将所有的罪责都归结于玄尊之上,那相对而言对大夏在名声上的损害则是会小许多,同时也方便夏曌后续处理庆州。但是这个建议,被夏曌坚定地否决了。人无道,天罚之。天不罚,剑仙罚。李求败以命制裁夏庆,她又怎会为了这些原因,而让庆王免于被天下人所指?她不但不会隐瞒此事,甚至是要主动将庆王的罪行公之于众,昭告天下!“所有人都要记住此事,以警醒所有人族修士,同时,庆王的罪行也不能被隐瞒,被遗忘,他将会遗臭万年!”……长安迅速开始有条不紊的重建。昔日繁华的大夏皇城,即使有过一时的颓唐,但在大夏这只强有力大手的作用下,恢复往日盛景也只是时间的事。但是重复长安荣光,只是剑开天门之后一件极其微小的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一座极其古朴的高楼屹立。此楼共有九层,攒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有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知守楼总部所在,名为浩气楼。浩气楼楼顶,九层楼的茶室之中,此时正聚集着数位修士,气氛无比庄重。一位身穿红袍的男人正坐于主座之上,手持一枚灵玉。他的一头乌发用发簪束着,而不是像大多数人那般拿个发带一系了事,鬓角却早已是霜白,双眼深沉,透露出一种饱经岁月的沧桑。其深红色的衣衫之上绣着繁杂的纹路,在前胸位置还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异兽,做工无比精细考究。大夏官员共分九品,各自官服之上绣有不同的灵兽形象。从一品到九品分别是麒麟、黄金狮、云豹、虎、熊罴、彪、犀牛(七品八品同)、海马。此人如此穿着,代表他的身份是大夏一品官员,地位无比崇高。事实也是如此,此人正是知守楼楼主卫墨。卫墨是个气质与外貌俱全的修士,带着一股深沉的气质,外貌却是极其儒雅。茶室之中,还有四人,其中两人正坐在卫墨身旁的侧座之上。坐在左侧的是一个脸型极为方正的男人,五官如刀削,一板一眼,表情更是无比肃穆,让人望而生畏,一看就是极具威严之人。这是知守楼的副楼主之一,颜明。右边的男修长相则是略显阴柔,嘴唇薄而狭小,柳叶眉,乍一看,有一种所谓毒士的感觉。他是知守楼的另一位副楼主,罗河。除此之外,正坐于三位楼主对面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位修士。女的气质尊贵,相貌姣好,不过能看出饱经岁月沧桑,年龄不小。男修则是俊美无俦,极为年轻。“水月观主,尊上与我交待,你有要事需与我们商谈,要我们知守楼配合?”卫墨放下手中的灵玉,说了一句,目光望向对面的女冠,同时又不经意扫了一眼女冠身旁的年轻男修。这位应该便是剑宗的陆青山,近来声名鹊起,的确了不得,只是水月观主怎会带着一个外宗弟子同行,还将他带到了这里来?作为知守楼楼主,对于陆青山他虽然从未见过,但也算是极为熟悉了,所以一眼就认出,同时心中极度不解。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开口问。水月观主并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既然带陆青山同行,那就必然有她的用意。“卫墨楼主,”水月观主缓缓吐出一口气,认真道:“的确是有要事需要你们配合。”“请说,我们知守楼自当尽力配合。”卫墨十分客气。“庆王屠城此事暂告一段落,但是其中还有许多首尾需要处理。”水月观主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庆王屠城之事,筹划了足有万年,除魔族参与其中之外,还有许多势力同样是牵涉其中。”卫墨皱起了眉头,隐隐明白水月观主此话之意。“水月观主指的是我们知守楼?”水月观主毫不迟疑地猛然点头道:“正是!”她缓缓吐了一口气,组织语言道:“庆王屠长安的目的共有两个,一是获得足够精血,助自己突破半祖,同时布局猎杀魔族玄尊,试图将所有罪责全部推脱于玄尊之上。”“二是逼尊上禅位,从而谋朝篡位。”“但是他的目标太大,其中有很多关隘绕不过去。”“首先,他为了血字诀,为了引来玄尊入人境,必须得与魔族构建联系,并获得魔族一定的信任。”“夏庆最后选择的方法是,通过换血交易,与魔族勾结,形成了长达万年的交易。也正是通过万年不出事的稳定合作,庆王蒙蔽了玄尊的警惕心,再加上可能开出的巨大利益,才骗得他入人境帮忙血屠。”实际上即使这样,夏庆也并未完全获得玄尊的信任,因为玄尊在入境之后,他还暗中准备了一条回天门域的通道,才放心的现身……一旁的陆青山在心中补充道。水月观主还在继续,“这万年的换血交易不但是获得了魔族对他的信任,还帮助庆王一脉的修士迅速成长起来,可谓是一举两得。”“但代价就是,不知多少人族因为此故,被夏庆运至魔族。”“如此多的人族失踪,本不该瞒天过海的,可之所以万年来一直无人发现,总共有两个原因……一是庆王一脉修士都是选择对小宗门,小家族动手,以化整为零的方式瞒过我们的眼睛。”天机观虽然监察天下,但监察的区域都是以府起步的。这便是弊端所在。一府之地如此辽阔,天机观灵修只能做到宏观上的监察。他们若是连一府之地中的一个小宗门或者一个小家族的灭亡都能洞察……那不叫监察,叫监控。正是通过此方式,庆王一脉瞒过了天机观的监察。“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是庆王一脉修士如此高频的动作,他们却偏偏能万年不露出丝毫破绽,不被人察觉,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水月观主眼中泛起浓重的冷意,掷地有声道:“知守楼中,有庆王一脉的人在帮助夏庆抹去消息!”卫墨眉头一蹙,“我能接受这种指控,因为还算合理,但空口无凭可不行,需要证据。”水月观主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轻声道:“青山。”这一刻,三位楼主的目光全部凝聚到这位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已经被他们暂时遗忘的年轻剑修。陆青山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小子剑宗陆青山,想来三位楼主也当认识我才对。”他的目光毫无掩饰的自三位楼主的面上一扫而过,随即接着道:“我有两个徒弟,是庆王一脉换血交易中的幸存之人,出自太安城周边的一个小宗门,青风门。”“我从她们的身上得知换血交易的可能存在之后,便是向知守楼沙壁城分楼调取青风门的消息,想要从中查出背后的真相。”“结果,在经过详细的调查之后,我却发现在知守楼的情报库中,我这两个弟子曾经所在的宗门青风门却似从未存在过一般,被人为的抹去了消息。这还不算,我还因为此故,被有心之人于连云山脉的青风门外埋伏。”“当时我行踪飘忽不定,却能被人精准寻到位置,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贵楼有人透露了我的消息与行踪。”“还有……”陆青山正欲继续,右座上的罗河楼主却是猛地抬眼,眸光深处藏着一抹旁人看不透的狰狞。他盯着陆青山,打断了他的话,不满道:“你即使是道宗弟子,但终究不过是一个小辈罢了。我们知守楼为人族与地府对抗万年,不知牺牲多少同僚,付出之大无人不承认。今日岂能因为一个小辈的口供,便断言我们知守楼出了内鬼。”卫墨与颜明闻言,对视一眼,目光中皆闪过某种情绪,好似在此刻达成了某种共识。随即,卫墨淡淡开口道:“罗河说的在理,虽然我无比尊敬天机观,对水月观主你也极其相信。但是你所指的证据,若只是一个小辈的口供的话,的确不足以让我们信服。”能执掌知守楼如此多年,在场三人都不是酒囊饭袋,更不会任由庆王肆意屠戮人族。从许多消息被人从知守楼的情报库中抹去这点上,他们也基本确定所谓的知守楼内鬼是存在的。但如今他们之所以摆出这种姿态,不是为了包庇,而是存了几分爱惜羽毛的心态在其中。知守楼内鬼之事必然要查,但最好是内部查,私下查,在内部悄无声息地解决,而不是在水月观主这般威逼之下去查。这样对知守楼的打击才是最小的。所以他们想的是,在今日先将事情暂且搪塞过去。而罗河楼主此时所言便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他们也就立即应和起来了。陆青山神色平静,目光平淡地看着三位楼主。他能猜出这三人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如此,陆青山的心中才愈发愤怒起来。没有履行好自身的职责,第一反应却不是反省,不是亡羊补牢,而是想要明哲保身,爱惜羽翼。这可能是人之常情,但是对于陆青山而言,他却无法接受这种反应。知守楼的责任重大,三位楼主则更应该是要有足够的能力以及品德才能担任。既然能力不够,那就乖乖把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才是。“我是小辈不错,我的话不足以让三位尊贵的楼主信服我也可以理解……”陆青山讥讽道。在说到尊贵二字的时候,他还特地提高了音调。“但我并不只是你们所言的,普通的剑宗弟子……”他平静的双目中,在这一刹那,突然绽放出一抹惊人的寒芒。当!下一刻,陆青山一挥手,一道灵光闪烁。随着当的一声,一枚剑符从陆青山手中飞出,落于桌上。那是一枚老龙剑符,此时背面朝上,有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极为夺目,一瞬间就将场上四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过去。“剑宗少宗!”“现在,我的话是否足以让三位楼主信服?”陆青山目光在三位知守楼楼主神情各异的脸上扫过,一字一顿地这般问道。三位楼主,包括水月观主,此时都已然是目光一震,骇然看向身姿挺立,面色平静的陆青山。“陆青山现在是……剑宗少宗?”就连与陆青山同行的水月观主,此时心中都是同样的无比震惊——她在这之前,也并不知道青云剑仙已然钦定陆青山为剑宗少宗。这属实超出她的理解。即使她对陆青山一直都是无比看好,尤为看重,但是青云剑仙之大胆依然超乎她的想象。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陆青山今年才二十三岁。而剑宗,是传承超过十万年的超级道宗。以二十三岁的年龄成为传承十万年的道宗少宗,以不过六境的修为被青云剑仙选作剑宗的继承人……人族历史上,应当从未有过如此年轻,修为如此低的道宗少宗。自有道宗起,这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