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有千算

“天道想要将道源界人族彻底灭族，”夏道祖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是它的自保方式。”很极端的自保方式，不枉苍天无情的说法……陆青山默默想道，然后抬起头，问道：“异鬼，便是天道的手段？”“对，”夏道祖接话道：“天道想要灭绝人族，但问题是，天道并非一个修行者，它是世界的意志，也只是意志。它虽有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伟力，可它必须尊重世界运行秩序，无法破坏规则，更不能去伤害生灵。所以它无法直接对人族出手，这你能明白吗？”这很好理解，就像是科幻片中强大且对人类怀有敌意的智能机器人，但因为在出厂的时候程序中就写入了绝不能伤害人类的定则，所以绝不能对人类下杀手……陆青山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良好。“天道是绝不能干涉世界运转的，受限颇多，”夏道祖接着道：“因此，它要想实现自己灭族的目的，所能采取的方式，只有是借力。”“比如影响天象，让土地干旱，或者是暴雨连绵，形成洪水……这是最简单的借力途径，借助天象之力。不过正如先前所说的，它不能破坏规则，所以天道所能做的也很有限——可下雨可不下雨的天气，它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控制是否下雨。但本应该下雨的天气，它却是无法让其不下雨的。因为，这违反了世界运转的规则。”所以这些年自己所行经之处虽常有雷霆轰鸣，但这雷霆却始终无法真的落下劈死我……陆青山心中又一个疑惑得到了解答。这边，夏道祖还在继续，“显然，通过影响天象的确可以给人族带来些许麻烦，但要想以此来灭绝人族却是天方夜谭。”“人族并没有这么脆弱。”“其它途径也大同小异，仅仅只是能给人族带来一些麻烦，离天道灭族的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人族，本来就是所有生灵中最为坚韧的一个种族。”夏道祖感慨道。“可是……这本该是天道束手无策的一个局面，却因为一个不知道怎么出现的意外，给了天道以希望。”“意外？什么意外？”陆青山问道，知道接下来就是重点了。“轮回，也是世界运转的规则之一，人死后便会化作亡魂进入黄泉，经历轮回转世重生。可在许久许久前的上古时代，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亡魂进入轮回的指引之力，竟然是变得无比衰弱起来。”“有许多亡魂因此无法进入轮回，只能在世间漫无目的地游**，道源界也是如此。天道便抓住了这个契机，将那些游**的亡魂全部牵引至这片湖中。”“这就是异鬼的起源。”古乙乙，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陆青山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别人不知道轮回之力为何在上古时代变得衰弱，他作为黄泉神器执掌者还能不知道吗？说来离谱，道源界一切动乱的起源，竟然是因为某个忘川之灵偷懒睡了一个“大长觉”？夏道祖的光影在这时微微晃动了一下，肉眼可见的虚幻缥缈了一些。“我的时间不多了，”见陆青山神情微异，夏道祖也不掩饰自己当下的情况，继续道：“要抓紧时间了。”“正如你所见，天道牵引未入轮回的亡魂，造就了这片黄泉之湖。然后再通过时间累积，让这些亡魂积累怨念，逐渐变成异鬼——这是符合世界规则的。”陆青山默然。在苍穹天，游魂变成厉鬼的情况也屡见不鲜，确实是符合规则。“当这些亡魂的力量足够，它们便会破冰而出，从黄泉之湖中复苏，走出，然后以灭族为目标入侵人域。”“这就是所谓的异鬼复苏。”话至于此，道源界异鬼之秘已经尽数展示于陆青山眼前。不过，显然这些并不是夏道祖真正想要告知陆青山的。“你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因果道法吧？”他声音一肃，终于提到正题。陆青山点了点头。“那你应该知道，在你之前，异鬼就曾复苏过一次。那一次道源界人族已经处在灭族边缘，同样也是有人施展因果道法才得以平息异鬼之患。”“前辈便是在那次因果道法中来到的道源界？”话说到这个地步，对于眼前光影夏道祖的身份，陆青山也已经是信了七八成了。“不是，”夏道祖竟然是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道：“那次来的是南安道主。”南安道主，夏道祖崛起之前人族最为强大的法修，后来才逐渐被夏道祖超越……陆青山脑海中闪过关于南安道主的一些资料信息。“术近乎于道，小子，以你在剑道上的造诣，你的修为想来也不低，”夏道祖并不吝啬对于陆青山的赞美，“那你应该知道，修行十境，九境为合道，十境为祖。”陆青山微微颔首，静待后续。“何为祖境？”“祖，就是道的源头，就是世界的本质。”“祖境，对于除剑修外的修士而言，就是进入世界的核心，获取世界的力量……”说到这，夏道祖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剑修从第九境起，走的就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开道之路。所以我并不清楚你们剑修的祖境与我们是否还会相同，甚至不清楚你们剑修究竟有没有祖境。”这是李求败早已告知过的事情，所以陆青山并不讶异。“南安道主很早开始，就在尝试破祖，虽然一直未能成功，但却是得以进入道源界……此界的道法，说到底其实就是三千大道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也就是说，参悟这些道法是有益于感悟大道的，因此南安道主在此界修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正是在这段时间中，南安道主和道源界土著产生了因果，最后帮助道源界人族平息了第一次异鬼之患。”“南安道主与我亦师亦友，在我修为渐高，有破祖希望之后，他便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其中包括他在道源界的经历。”夏道祖继续道：“后来，我强破祖境，进入世界核心，先前与你说过，世界共分为三层，所以要想进入世界的最内层，我先来到了道源界。”“道源界，我是自己来的。”“如果说道源界人族对于道源的消耗，在天道看来是隐患的话，那我破祖境，获取世界力量的行为，则是直接威胁到了它。——世界的力量是固定的，被我获取了部分，那天道就会变得衰弱。”“事实上，由于某些原因，我破祖本身就已经属于是强破，十分勉强。所以，我被天道抓住了破绽，虽然最后还是破祖成功，但也因此受天道反噬，不得已之下只能是以割裂部分元神为代价施展替身之法，才暂时是解决反噬问题。”暂时？陆青山眉头一皱。“在我破祖之后，天道衰弱，为了止损，它对于灭绝道源界人族的渴望就愈发迫切起来。但是事实上，它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是发动了第二次异鬼复苏，可是那一次异鬼之患依然是由于因果道法被平息了。”“被你小子给平息了，”夏道祖补充道：“还不是简单的平息，你小子甚至直接将异鬼之源给摧毁了，绝了第三次异鬼复苏的可能。”“好小子，可真能啊……”他悠悠道。也就是说，夏道祖破祖的日子是在如今的时间段往后再推三千年……既然如此，为何他会在这里见到自称道祖的夏铭？陆青山心中生出了新的疑惑，但立刻就得到了解惑。“不过，天道很快就找到了弥补的方法，”夏道祖所化光影变得更加稀薄，已经逐渐不成形，连带着声音也变得虚渺起来，“那就是我。”“我不得已割裂的部分元神，反而成了天道弥补这一切的希望。”“它借着因果道法造就的时间回溯，将我割裂的元神送回到了因果道法生效的紊乱时间段中。然后以存在于元神上的反噬之力吞灭我的意识，再融合黄泉之湖中的亡者，造就了刚刚你所击败的恐怖异鬼。”“正如你所见，由于这道元神只是割裂下来的部分残片，所以它异常脆弱，靠着死气才能勉强维持形态，一旦离开了这片黄泉之湖便会消散。因此，它能做的就只有守株待兔，在这里静待你的到来，命中注定的到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都“敢叫日月换新天”了，异鬼之王仍没有任何反应的原因所在……陆青山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天道，也就这样而已。“天有千算，但是它终究没算到你比想象中的强大，也没算到我这道元神上的意识并没有彻底被抹灭，还残留了一点灵光。”“你还有什么疑问吗？”点点光华正从夏道祖的光影上逸散而出。他终究只是一点灵光，消散是必然结局。“前辈，天道反噬究竟是多严重……”陆青山犹豫了一下，直言道：“在我的时代，你销声匿迹已经足足两万年了。”夏道祖是否尚在，这是苍穹天与深渊两界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