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龙雀剑灵

秦国，观星台。陆青山撑着脑袋靠在案桌上。桌上摆满了花生水果糕点等零食，坐在他对面的是一身轻装的秦倚天。两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海浩瀚，已经许久。“将军，你说的那个世界，真的要比道源界大上无数倍？”秦倚天顺手剥开一粒葡萄，递到陆青山手边，开口轻声问道。“当然，这里太小了。”陆青山说道。秦倚天环顾四周。居高临下，万家灯火。仅仅只是秦城就这般幽深广阔，这个世界又有哪里小了？不是世界太小，是眼前男人的心太大了。陆青山随手又从案桌上拿过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嘟囔道：“多吃两块，也算是土特产了，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吃到了。”秦倚天闻言，诧异地看向陆青山，“将军也准备离开道源界了？”“你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陆青山理所当然道。“将军不是说我们道源界的道法乃是三千大道的体现，对于修士悟道有着不小的帮助吗？你不留下来一段时间，好生参悟一下？”“殿下，修士也是有区别的，我是剑修，剑修是无需悟道的，”陆青山平静道：“我的路，我自己来走。”合道、融道、与天道争夺世界力量？那与剑修何干？剑修的力量不来自天，不来自地，只来自手中的剑与心中的意志。“剑修……”秦倚天唇角含笑，不知怎的，对于这个身份总有种莫名的好感。“秦国的一切，你都安排好了？”陆青山转而问道。秦倚天点了点头，“我原先就是默认时间一到，我便会死于因果道法之下，所以很早就已经是开始安排身后之事了……”“我不会让你死的。”陆青山打断秦倚天。秦倚天看着陆青山，巧笑嫣然地点头道：“我知道的。”她目光游移，落在陆青山放在案桌旁的龙雀上，“因剑而死之人却要因剑而活，怎么想都觉得无比奇妙。”“你不怕？”陆青山问道。“天都不惧，又何惧于此？”秦倚天淡然摇头。此刻，她的身上仿佛散发着即使是天，也要正视的光芒。……五日之后。秦城之外，一座孤峰绝崖屹立于林海之中。苍茫林海在下，上方千里雪飘。在此俯瞰，秦城便是一览无余。只是孤峰之险，旁人一般难以攀登，故少有足迹涉及于此。但今日的绝崖之上却是无比热闹。两个人影从绝壁之下一跃而上。他们身法敏捷，动作轻盈，视绝壁为平地，一看便知武艺不凡。可是当他们登上绝崖，看到那个早已在绝崖之巅等待的男人，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顿时浮起复杂的情绪。既有下意识的畏惧与仇恨，也有无法抑制的敬意。孤峰虽高，绝壁虽险，但又哪有眼前这个男人这般高不可攀？两人上前，恭敬行礼道：“将军。”陆青山转身，微微颔首，“你们来了。”道源界道法三千，第一道法为因果，其下还有八大道法，由八大上国各掌一法。孟国掌封天道法，主封。魏国，掌元灵道法，化腐朽为神奇。眼前两人，其一为前孟国国君普度方丈，是封天道法掌握最深之人，其一为前魏国王爷，魏云，同样无比精通元灵道法。绝崖之上，除了陆青山还有三人。秦倚天、顾天雁以及一个年轻无比的女子——秦倚天所选定的下一任秦国统治者，秦灵凤。是的，秦国的下一任领袖依然是一个女子。倒不是秦倚天看不上男子，只是她一早就开始培养继承者，可秦国皇室旁系数十人，个个出身尊贵，又哪能真正接受陆青山的理念？即使有些人表面上是欣然接受，也大抵是装出来的。到了最后，唯有自小父母双亡，常年孤独一人，以动物为伴的秦灵凤是最能接受陆青山的理念。可惜，秦灵凤并不是所有人中最有才能的那个，甚至只在中下之列。以秦国如今规模，没有足够的才能，真的能治理好它吗？所以秦倚天一开始也十分犹豫，并征询了陆青山的意见。“若是外忧内患，国君才能自然最为重要，可若是天下太平，国力强盛，那国君最重要的则是德行了。”陆青山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只是说了这样的一番话。最后，秦倚天将秦灵凤定为了继承者。……“人都已经到齐了，差不多可以开始了。”陆青山环顾四周，顿了顿，开口道。所有人闻言，脸色立刻是变得无比肃穆起来。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今日要做之事。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敬畏。“天雁。”“将军。”顾天雁越众而出，身形宽厚，对陆青山拱手道。“数十年苦修，终于要踏出这前无古人的一步，恭喜恭喜。”陆青山笑道。“承蒙将军照顾扶持。”顾天雁对于眼前的男人，有着深深的感激。“好，那就开始吧！”陆青山脸上犹挂着淡淡的笑容，轻轻一挥手。锵然一声，龙雀出鞘，剑尖斜插在众人面前，闪着莹莹的光。秦国镇国之剑，道源界第一利器，同时也是“道源”本身。龙雀，便是“道源”。唯有道源，才能施展因果道法如此强大之道法。“普度方丈，看你的了。”陆青山目光落在一旁等候的普度方丈身上。“但凭将军之意。”普度方丈迈步而出，双手凝结手印，毫不犹豫地施展道法。他的手中，有光影猛地爆发而出。“封天！”随后，普度方丈深吸一口气，看向插在身前不远处的龙雀，双眼一闪，右手抬起时，一个又一个的印记飞出，凝聚成一道光束，射向龙雀。呜——呜——龙雀剑身开始颤抖，发出悲鸣之音，似乎要抗拒这道光束的靠近。陆青山轻点龙雀剑柄，“不闹，先委屈你一下。”嗡嗡！龙雀仿佛读懂了陆青山的意思，渐渐控制着自己平静下去，任由那道光束贴近自己。光束在靠近龙雀之后，又猛然散成无数印记，烙印在龙雀剑身之上。龙雀轰然一震，通体变得光芒璀璨起来。然后，有着一缕又一缕的红色丝线抽丝剥茧般地从龙雀中流溢而出，在空中交织。普度方丈身躯在微微颤抖。在那些红色丝线中，他察觉到了一股近乎恐怖的力量。只是他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冷峻如冰的陆青山，便又默默低下头去，双手不断掐诀。红线越来越多，不断纠缠，沿着一个中心飞速旋转着，逐渐是开始凝形。但普度方丈也变得越发吃力起来，凝结印记的双手开始发抖。噗嗤！终于，普度方丈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从嘴中吐出，落在地面上，双手一颤，光华散去。他已经到达极限。滴溜溜！龙雀上方，红线的数量也已经达到一定程度，旋转的越来越快，让人肉眼无法看清，更是开始收缩。在一阵炫丽的红光中，一枚菱形的炽红晶钻浮现在众人眼前。再看先前散发着莹莹光芒的龙雀，肉眼可见的黯淡了许多，灵光不显。“将军，这便是龙雀的部分神力结晶。”普度方丈沙哑着声音道。封天道法主封，可封印天地万物。陆青山如今正是借助普度方丈的封天道法来剥离以及封印龙雀的部分神力。至于目的……陆青山伸出手去，将那枚炽红晶钻抓在手中。晶钻在他手中挣扎，朝着龙雀方向移动，似乎是想要钻回到龙雀剑中，却被陆青山牢牢抓在掌心，动弹不得。陆青山转头看向一旁的魏元。“魏王爷，该到你了。”他开口道。魏元郑重地点了点头，走到秦倚天身旁，小心翼翼道：“殿下，我需要你的配合。”秦倚天目光不自觉落在陆青山的脸庞上，见陆青山微不可察地对自己点了点头后，本来是紧提着心，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没问题。”她应道。魏元不再废话，同样是双手凝结法印，青光生出，一瞬间便是将秦倚天高挑的身形尽数笼罩在内。“殿下，感受到牵引之力了吗？”他引导道。秦倚天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以作回答。“放松，然后顺着这股牵引之力前进，我便会将你的元灵牵引而出。”魏元提醒道。元灵，便是元神。在青光的笼罩下，秦倚天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模糊起来，与此同时，一道同样的朦胧的光影，从她的天灵之上渐渐浮现而出。……秦倚天再睁开眼时，是远比之前要高的视角。她低头看去，蓦然看到了闭上眼睛的“自己”。这便是灵魂出窍的感觉吗？早有心理准备的秦倚天伸出手，打量着自己虚幻的手掌，感到的不是恐慌，而是新奇。这边，魏元脸色苍白的停下了动作，对陆青山行礼道：“将军，如你所愿。”“很好。”陆青山点头示意，随即视线落在秦倚天的元神之上。“一切都很顺利。”他道。“将军真是奇思妙想，竟然能想出这种方法。”秦倚天感叹道，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脑海里浮现过当时陆青山与她细说计划的情景：“施展因果道法的代价是你的性命，这是因果，无法逃避的因果。”“但是，假若你变成了龙雀呢？那又如何？”“你与龙雀的因果，就变成了龙雀本身的因果。而因果，是只存在独立的二者之间的，也就是说，这段因果就凭空消失了。”“……可是我变成龙雀？这要如何做到？人怎么能变成剑？”乍听陆青山的计划，即使对陆青山无比信任，秦倚天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无比荒谬。“人不能变成剑，但可以成为剑灵。”陆青山给出了他的答案。“剑灵？”对于秦倚天来说，这依然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词。“对，剑灵，”陆青山早已想好了一切，“你只要将元神入驻龙雀，随着时间流逝，你就会渐渐与龙雀同化，成为龙雀剑灵。”“龙雀内部蕴含有无穷神力，会本能的驱逐抹杀外来之物。所以，我找来了普贤方丈，便是要通过他的封天道法，剥离以及封印龙雀部分神力，让龙雀之中有空间足以让你容身。”这是龙雀受魔气污染那一次的经历给陆青山带来的启发。“随后，再借助魏国的元灵道法，帮助你元神出窍，入驻龙雀。”“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你要想成为龙雀剑灵，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被剥离的龙雀神力绝不能回归龙雀，不然就会立刻抹杀还未掌控龙雀的你。”“但是龙雀乃是神剑，吸取被剥离的神力乃是本能。即使是封天道法，也绝对无法将之封印许久，因此，必须要将龙雀与这被剥离的部分神力分隔而开，以隔绝它对自己力量的感应。”“不是寻常的分隔，因为仅仅只是地理的距离，对于龙雀这种神剑绝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方法只有一个。”“两界之隔！”……陆青山沉默以对。说是奇思妙想，其实也不尽然。事实上不过是他在已知结果的前提下倒推而出的过程。就像是在解数学填空题，已经知道答案，再求解题思路，无疑是会简单许多。这边，在感慨完之后，秦倚天没有任何犹豫，身影化作一道红光，骤然撞向斜插在地上的龙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是没入其中。而她的肉身，在失去元神之后，则是径直向后倒去，还好陆青山及时向前一步搂住，才没有让她倒在地上。陆青山看向顾天雁。“到我了啊，”静观这一切的顾天雁，咧嘴一笑，“将军，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话音落下，顾天雁整个人气势大变，一把拔出插在地上的龙雀，就仿佛开天辟地的神人一般，挥剑而出。这一挥剑，仿佛让天地剧震。一个足有十余丈宽的巨大黑洞出现在天穹之上，带着只针对顾天雁一人的巨大吸力。普度方丈、魏元以及秦灵凤都呆滞的瞪大眼睛。“破碎虚空！”“破碎虚空！”“是破碎虚空！”武破虚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场景，竟然在他们眼前出现了。这边，看见黑洞出现，顾天雁大步迈出，竟然是凌空虚渡而起。这是脱离了道源界限制的表现。一步仿佛咫尺天涯，瞬息的功夫，顾天雁就已经是带着龙雀从绝壁之上来到了天穹之上。在进入黑洞之前，顾天雁回头向陆青山微微颔首，最终彻底投入黑洞之中。而后，这黑洞不断的修复，洞口不断缩小，最终消弭。“一路顺风。”陆青山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