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沉睡之中的许墨儿依稀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那一双眼眸竟是过往数年间只能在梦中出现的旧人,心脏发出悸动的一跳,她一惊,人便从沉睡中幽幽醒转了过来。当花弄的倾城容颜陷入瞳孔中时,她恍惚地以为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哥……是你吗?”她小声问着,声调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多了几分颤动。花弄早已收起了眼中的惊痛,换上了一片冷漠无情,他看着许墨儿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不仅是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还让他厌恶!“是我!怎么,听说你非要见我,不见我就不将这个孩子堕掉?”他清冷问道。“我……”许墨儿被花弄冰凉的态度激的身子缩了缩,可是幼年时两人相处的美好时光就历历在眼前,还有那日的重逢,他也是视如珍宝一般将自己拥在怀中,有了这些温柔记忆,她也便忽略了的他的冷淡,只小手伸出握住了他的一方衣角仰头哀哀看着他泣声道:“允晨哥哥,对不起,墨儿太笨,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那个孩子才那么小一点,就已经没了……允晨哥哥,墨儿心好痛,比肚子里的痛还要痛上千百倍!墨儿该怎么办……我们的孩子……”一想到之前她半醒半睡间看到的鬼谷子端走的那个才拇指大小的小影子,许墨儿就禁不住伏在**失声痛哭。花弄深邃如海的桃花眼眸因为许墨儿的话而猛地略过一丝剧痛,他在意识到那抹剧痛之后迅速将自己的双眼合上,似乎是想将那痛牢牢关在瞳孔中不让它流泻出来。这样的动作他做了很多年所以异常娴熟,只短短一刹他便成功,所以等许墨儿再抬头看向他时,她看到的依然是那个薄凉冷淡的花弄,甚至于眼底浮漂的厌恶已转为讥讽的光泽。许墨儿一怔,呐呐地喊了一声“允晨哥哥”!得到的是花弄无情的一甩!他一扬手就将拽着他衣角的人儿轻而易举地甩了出去,刚失去一个孩子的许墨儿正处在极度的虚弱里,哪里经得起花弄这样的甩掷,所以她身子一轻,人便撞在了床榻里的墙壁上。“咚”的一声肉体与墙壁碰撞的声音之后,她控制不住地痛呼了一声,狼狈地掉落回床榻之上。允晨哥哥……许墨儿不敢相信花弄刚才对她做了什么,她睁大双眸惊愕地看向那个站立在床头冷眼俯视着她的人,只觉这样的剪影是从未有过的陌生。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而在她开口问出疑惑之前,花弄已无情地劫住了她率先开口:“什么叫‘我们的孩子’?我什么时候承认过那是我的孩子?怎么你真的要说我们就在马车上做过那么两次,就怀了我的孩子吗?墨儿,你觉得出自御医世家的我会相信这种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概率?”“什、什么?”与苏秦捎回来的柔语关切所截然不同的冰凉语调让许墨儿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允晨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承认那是他的孩子?可是之前他还让苏秦转告她让她好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这个孩子的,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不是的,允晨哥哥,你听我解释!”许墨儿觉得不应该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他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这么多年幻想中最美好的存在,他们好不容易见了这么一面她绝不可以让他产生半点误会,单纯的她认为自己好好解释的话花弄就一定会相信,所以她急急地爬起来也不管这样的动作会让她还残留着新鲜伤口的下身流出多少浓血,她只要抓住花弄的衣襟便好!“哥,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我给你的时候你知道的,我一直、一直为你守着身子,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那给了我以后呢?”花弄面无表情地打断许墨儿泪涕交加的解释,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触碰道:“不过就算那是我的孩子又怎样?难道苏秦没有告诉你你之所以小产的原因?”“原因……?”许墨儿一怔,心底有不好的预感浮了上来,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自己的心脏,很疼!“是、是什么?”她低声问道。“因为我给你的保胎药,本身就是堕胎药!”花弄突地上前下俯着身子靠近许墨儿,眼底流出的光痕闪烁着像一个嗜血的魔鬼,他一点点地靠近许墨儿,看着她一点点地因为惧怕自己而后退,到她退不能退时,他在她的耳边轻语道:“傻墨儿,难道你非要我亲口给你说因为我不想要你生下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想?!我觉得他……脏?”“……”许墨儿艰难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花弄说出口的话,“怎么会……怎么会是脏的呢?哥,你嫌我给你生的孩子脏?”她不可置信地摇头,娇嫩的唇瓣因为情绪的隐忍而被她咬的越发血肉模糊。那血肉模糊之下的浓血让花弄掩藏在衣袖下的大手紧紧地狠狠地攥了起来,齐根指甲刺入掌心内迎来钻心疼痛,可他却麻木地什么都感觉不到,只逼着自己冷冷睇着许墨儿道:“难道不脏吗?你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什么人吗?你要生下他之后每天都有人指着鼻子骂他他的父亲遭千人骑万人枕吗?还是说墨儿,你要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只因为他的父亲是个男妓,一辈子脱不了奴籍的男妓?”“不、不是的,允晨哥哥你不是的……”花弄所说的话像是严冬腊月里悬挂在房檐上的冰棱,明明那么透亮的存在,却在尖端露出危险的冰冷尖齿随时都会将人刺穿炸出一片血花,可许墨儿却直觉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她听到的更会让他们两人堕入万劫不复之中,她不要变成那样,于是只好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哥,你不要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墨儿不要听,不想听……”“不听?”花弄淡淡一笑,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他略略直起身子缓慢地将目光停留在许墨儿满是泪痕的脸上,而右手也以极缓慢的动作一点点抬起,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衣襟前,“不想听,那不如直接看怎么样?”说完他就手指翻飞开始解他的衣襟,可明明是那么简单的扣子,到了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所有的时间好像都停顿在了那颗扣子上,许墨儿的目光也从那颗盘扣上衍生了希望,他被那希冀刺激的一怒,直接用力往下一撕扯——上好绸缎发出的哀嚎碎裂声中,花弄肌肉匀称结实的胸膛就这样突兀地落入了许墨儿的眼眸,以至于她想躲开都还来不及,就看到了那白皙肌肤之上纵横交错的青紫痕迹。那样的痕迹她并不陌生,上次花弄从她马车上离开时,她的身上就留下了一片又一片的这种痕迹。她曾经一度认为这是爱意的象征,是他们情意的证明,可是此刻花弄胸膛上的暧昧痕迹将她美好的幻想一点点推翻,它们在傲慢地摇摆着身体嘲笑着她的单纯,原来这种痕迹……“啊——!”许墨儿控制不住地失声尖叫起来,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终于知道了花弄的真实处境,她叫到一半时触到了花弄瞬间阴鸷的目光,她一怔,连忙又捂着嘴将那尖叫捂了个结实,“哥……”她颤抖着叫着花弄,不知该怎么开口。她的哥哥,她的允晨哥哥,原来一直都是这样活下来的吗?“你看到了?”触到许墨儿眼底最深处的惊恐,花弄变本加厉地将衣襟大敞让更多更多还带着血丝的痕迹落入对方眼眸,他随手挑了一块最大的指着它道:“你也知道这是怎么来的是吗?看到了,这就是你的允晨哥哥!你的允晨哥哥每天都是这个样子,任那些男人将他抱在怀中肆意亵玩,任那些男人将他压在身下肆意冲撞!他不能哭也不能反抗,若是反抗便会迎来更痛的惩罚!所以他只能笑,笑的麻木了就从头开始,他一点点地把自己的棱角磨平一点点地在脸上堆起媚欢的笑容。他要博得那些男人的开心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要让那些男人忘不了自己的身子对自己流连忘返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于他要让那些男人肆意将那污浊恶心的白液灌入自己体内,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就是你爱的允晨哥哥,你说他脏不脏?这么脏这么恶心这么腐朽发臭的人,你也要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你生下他做什么?等到他长大问你他父亲在哪里的时候,你将他带到易醉轩,指着那个正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我告诉他那就是他的父亲?到时我跟孩子说什么?我对他说孩子你等一下为父伺候完这个男人再见你?你快看你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货色他是一个伺候男人的男妓?哈哈哈……墨儿,你不觉得可笑,我都觉得恶心!恶心透顶!”“所以我不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花允晨早在十年前就死在那场浩劫中,留存下来的只有一个花弄,一个拼命守着自己的性命只为有一日能为花家翻案的花弄!而花弄,他不需要子嗣!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不配有子嗣,你明白了?”似是将这么多年来一直积压在心底的苦闷尽数排解出去,花弄在说完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双眸空洞地望着许墨儿。后者已经震惊在他的长篇发泄之中,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只愣愣地半坐在那里,任花弄扶住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轻轻落下薄唇舔去那沿着下颚滑下嘴角的浓血。如羽毛般轻刷的温柔触感中,她听到年少时的允晨哥哥在她唇边落下呢喃:“所以墨儿,忘掉你的生命中曾有一个花允晨,然后去找一个男人,爱上他,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和他共度一生!但是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嗯?”“死了这条心?”许墨儿的眼眸似是受到花弄的感染,也落入了空茫之中,她呆呆地看向面前男人的侧颜,可是他的脸她看不到,她能看到的,只有大片大片的青紫。“对!”满身青紫的男人在离开她之前,落下最后一句话:“墨儿,记住,你的允晨哥哥,他已经死了!”“死了……”许墨儿因为这两个字双眸一突,紧接着有铺天盖地的黑暗袭了过来,她身子一晃,便直挺挺地倒入了被褥之中,昏死过去。花弄离去的身形一顿,却在视线刚要转向许墨儿时硬逼着自己将头转了回去,他逼着自己无情逼着自己冷漠,最终逼着自己重新抬起脚步,一步重过一步地,迈出了这个堪称牢笼的房间。苏秦一直在外面等着,见花弄出来连忙上前想要询问他刚才对许墨儿说了什么,许墨儿现在怎么样,可是还没开口,就被花弄眼中巨大的悲伤给震在了那里,一时间她想要说什么,也全都忘到了脑后。“花弄,你没事吧?”她低声问道。那个游魂一般的花弄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苏秦,被悲伤灌满的眸子停顿了许久才意识到她刚才问了什么,低低一笑,他摇了摇头,只指着里面道:“她情况不太好,你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吧!”说完也不等苏秦再问,人便匆匆离开。苏秦看了看花弄又回首望了眼许墨儿的房间,最终还是脚下一旋,转进了许墨儿的房间里。而花弄并没有直接走出二王府,他在刚拐进通往前院的蜿蜒走廊时被突然出现的少年拦在了路中间,那少年朝他微一颔首,属于变声期的粗噶嗓音伴随着手上做出来的“请”的姿势道:“花公子,我们家王爷想跟您谈几句话!”“谈?”花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你们家王爷……洛意沉?我倒是不知道,我跟洛意沉还有什么好谈的!怎么,要谈谈十年前他是怎么害的我们整个花家家破人亡的吗?”少年一笑,并不着恼:“或许,我们家王爷真的是想和你谈谈这个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