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僧之中,百劫残僧长期失踪,另两个便是碧眼青狮和极乐僧。都是色中饿鬼,借一身袈裟掩护,出入施主们的内院经堂,有机会和女人们接近,血案如山,罪恶滔天。有不少白道名宿一度发誓擒魔,但却无法接下他俩的合金掸杖和紫龙杖,死了不少高手名宿,久而久之,再没有人敢管他们两的闲事,这两个凶**恶毒的**僧,更不将武林的高手们放在眼下,臭味相投,他俩之间交情不簿,因此,玉面虎经常出入大兴善寺,和碧眼青狮的喇嘛道友时相过从。这次玉面虎一再被文昌羞辱,逃长安城,便到开封府的大延寿甘露寺,找到了极乐僧哭诉,贼**僧大怒之下,劝说碧眼青狮也到长安,命玉面虎在后面赶路,他自己日夜兼程先走一步,在这里发现两个妞儿,食指大动,却未想到要找的蔡文昌也在这里碰头。在江湖中,他极乐僧的名号,足以吓破江湖朋友的胆,如有人稍有反逆,这人的下场必定极惨,端的是凶名远播,闻之色变,不然他怎能坐在那里叫人们走近从命?文昌领先含笑走近,后面跟着三眼华光,受了轻伤的肉瘤大汉抱着孤山一鹤在中,黑铁塔抱着柴蜂断后。槐树下隐身的三个黑衣人,始终末移动现身。文昌提着三眼华光,左手有从黑铁塔那里取来的四个钱袋,俊面红红,酒味未消,含笑走近道:“大和尚,好长时不见,哈哈!你的气色好着哩!”极乐僧一楞,翻着怪眼道:“小子,你认识佛爷?”“咦!贵人多忘事,去年春天你不是在……在……”“去年春天佛爷在江西九江……”“是了,你并无有忘记嘛,那次小可曾经闻名拜望大师……”“怪事!我怎么记不起你小子?”两人抢着说话,文昌已接近和尚的左首,笑道:“我说你贵人多忘事吧!小可叫问白问,在九江府做了几件大案,得了不少金银,也弄到手几个大闺女,闻说大师到了,便专程执同好的弟子礼拜望大师,想不到大师竞如此健忘。”他将剑信手递给华光,将钱袋丢在桌子上,又道:“小可又做了一笔买卖,咦!”他用大拇指向姐儿一指,又道:“大师看见了?”“还要你指点?”和尚不耐地叫。文昌始终抢着说话,不给和尚插嘴。两个奶面上泛起强忍住的怪笑容,中年人也直眨眼忍住笑。但他们坐在和尚的右侧后,和尚是无法可看到的。文昌面呈微笑,上身逐渐下伏,低声道:“大师可知道两朵花的来历么?小可却早已打探到……”“说大声些,怕什么?”和尚大叫。“那是玉皇大帝的姑奶奶……快走!”文昌忽然发难,右拳“扑”一声击中和尚脑门;左手一掀,整座食桌将和尚压住了。后一声“快走”,是招呼所有人赶紧逃命。两人并肩靠在一块,文昌伏身故意鬼鬼祟祟地说话,脑袋几乎靠在一块,动手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知道和尚了得。那一拳已用足了全力,大石头也要裂开,何况血肉骨头长成的脑袋?右脑袋是要命的太阳穴禁不起庄稼汉一拳头,这一拳力道可裂石开碑,和尚即使是铁打铜铸的金刚,不死也得重伤,他下手极狠。同时,为防万一,他想抓桌上的合金禅杖,可是手抓不到,只好掀桌将和尚压住,双管齐下,和尚再厉害也受不了,即使能受得起,也无有立时反击的机会,他估高了和尚的造旨,不敢扑上贴身再行致命一搏,假使和尚已练成了金刚不坏法体,贴上岂不送上自己的性命。和尚被凶猛的拳劲击倒了,食桌刚好将他压在下面。三眼华光举手一挥,和同伴冲出食棚,跳上坐骑全力狂奔,急如丧家之狗。黑铁塔也奔到坐骑旁,跃上坐骑带上另两匹将柴峰挽在鞍前。驰出道:“贤弟,早些来。”中年人和两女一愣,妞儿伸手拔剑,却被他阻住了,用传声入密之术叫:“不必!小家伙大概无妨,非必要不可动手。好精灵的孩子。”三人跃出食棚,却不退去。极乐憎果然了得,那一拳就便他略感昏晕,居然伤不了他。人倒手脚齐推,食桌飞腾。“呼彭彭!”将食棚击破一个大洞,草梢和棚架纷落,他一声虎叫,就地一滚,地下的木凳碗盆全部被碎,居然被他抓起合金掸杖,就地禅杖飞扫,“轰隆”两声,击倒了一根棚柱,以面怒吼:“小狗佛爷要剥你的皮,吃你的心肝,喝你的血。”他禅杖飞扫,砸下的棚顶被他的禅杖震得沾不了身,狂追着文昌的背影,到了官道中。文昌见和尚竟然丝毫末伤,大吃一惊,天!和尚果然练至外魔不侵之境了,假使刚才再加上一拳,必定走不脱,被和尚压住了,危险极了!他望影而逃,到了官道中扭头以看,两位姑娘竟未定哩!他心中大急,大叫道:“老天爷!你两位死丫头还不逃命?落在这**僧手中,这一辈子算完了。”怪!两位姑娘向他歪歪嘴,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并未逃命。和尚本来狂追文昌,突然止步奔向两位姑娘,一面叫:“你小子跑不了,佛爷先折下达两支天鹅的翅膀,免得她们飞了。”冲到两位姑娘跟前,夹住禅杖伸手便点向妞儿的期斗穴,妞儿一声惊叫,左闪右避,象风中残荷。怪!和尚的身法如同狂风,却无法指头触到她们的身躯。她们的闪避身法象是惊慌中乱窜乱闪,不成章法,但和尚却枉劳心力,看看点个却又突然失闪落空。文昌却末看出古怪,心中大急,一声怒叫回身猛扑,抓住一根折断了的棚柱,一棍劈出叫,“秃驴接我一棍。”和尚不闪不避,扭身一枚扫出叫:“躺下!”文昌用的是虚招,鬼魅般的飘出丈外,游走着叫:“贼**僧,来来来,你的徒弟玉面虎被我赶得上天无路,逃出了长安城。嘻嘻!你也被我亡命客蔡文昌一拳击倒,凭你这种脓包,怎配称宇内十三怪物之一?呸!浪得虚名,浪得虚名。”极乐僧一闻他是亡命客蔡文昌,无名孽火冲出三千丈,丢了两位姑娘,如同出山猛虎,不理会文昌的木棒,以泰山压卵的声势疾冲而上,单手禅杖拦截,左手击战连点,一道无形的指风接二连三射出,破空嗤嗤厉啸,远及八尺外。但文昌知道他了得,不敢接近一丈之内,左盘右旋,要引他离开镇集。极乐僧急疯了心,一面疯狂地追逐,一面怒吼如雷:“小王八蛋,光天化日之下佛爷不信你能上天循地,不将你剥皮抽筋食肉掏心,佛爷难消此恨。”文昌一面出虚招,一面向集外退。他在入集前已看好集外的风景,右面是奔腾的毅河,禹王庙废趾下,正是河流最深最急的一段,距官道过一二十丈,就可到了那里,往水里一跳,逃脱并非难事。他不相信和尚的水性有他高明,再说,在水中他有幻电剑护身,和尚不死才有鬼。真要命,中年入竞不知死活,居然带着两个丫头跟来了,岂有此理!他情急大叫,“丫头们,你们何苦和我蔡文昌过不去?”没有人答他,他急得要吐血,暗叫糟糕。先前隐在树下的三个黑衣人,从酒肆后抄出,沿毂河上行,紧跟着激斗的双人影移动,借草木掩身,没有人注意三人的举动。三人中,为首一人身材修长,黑面膛,吊客眉,三角眼,阴惨惨,塌鼻,薄唇,留着花白的山羊胡,一花白头发挽成道士髻,远看去黑白分明,不象是人,倒象个僵尸,走起路来向前飘,象是用轻功的至高无上绝学蹑空术,黑衣飘飘,末带任何兵刃,另一个则扛了一条白色杖。文昌一咬牙,向河畔急跳,一面叫:“在下要脱身了,姑娘们珍重。”“哪里走?嘻嘻嘻……”极乐僧狂笑,向前激射,走直线,文昌要差上一分。三个黑衣人终于在河畔枯草旁现身了,正挡在文昌的去路上。第一个看出危机的是中年人,他沉声叫:“不好!黑僵尸,我先走一步。”他身形突然加快,如电光一闪。可是晚了一步,黑僵尸出现得太突然。文昌不知来人是友是敌,背后极乐僧已到,已感到劲风袭体,只好扭身将木捧脱手扔出道:“打!打!”木捧去似奔雷,棒后有两把飞刀,蓦地,身后有人叫:“大方吾友,交给我。”他想从旁急闪,拔剑自冲,已来不及了,黑僵尸向前面飘动,一掌推出,相距丈外,腥臭的掌风及体。“嗯!”文昌轻叫,上身向上一挺,象中箭的病虎,冲倒在地,临昏嵌前,他听到一声少女的尖叫,之后便人事不省,黑暗的浪潮掩没了他。极乐僧人向前冲:叫:“老南宫,要活的,哼!”叫声中,禅杖一崩,文昌扔出的木棒断裂成无数段,被狂风震得向旁激射。而两把飞刀却一闪而入,射入他的肚腹,穿破了衣袍,然后翩然坠地。这两刀穿破了他的衣袍,令他吃了一惊,能接近他身畔的暗器已是少见,伤袍的他从未遇过哩!蓦地剑光耀目,剑气触肌生寒,他不假思索,一杖猛扫银红。背后,姑娘的惊叫声刺耳。“挣挣挣!”龙吟暴起,火星飞溅,合金掸杖竟被银虹连崩三个方位,他连人也末看清。“什么人?”他大吼,展开狂攻,掸杖急如狂风骤雨,在银虹中八方飞旋,枯草碎泥激射,狂风怒吼,拼上了,人影依稀,三丈内无人敢近,杖剑光令人澈体生寒。黑僵尸还未向前擒人,两位姑娘到了,一名姑娘越过文昌急叫:“小兰,救人。”一声叫中,截住了黑僵尸。龙吟乍起,骤光黑发闪闪,白茫飞腾,化为无数黑白奇光虹影,射向正在前飘的黑僵尸。小兰是头梳项髻的姑娘,一把抓起文昌向后退,惊叫,“小姐,他恐已无救。”黑僵尸后面的两个黑袍人向前抢,扛枯骨杖的人叫:“请当家的接兵刃。”黑僵尸大惊急迟,舞一双大袖自冲,一面厉叫,“住手!南宫良有话说,住……”文昌临危拼命,用飞刀和扔出木棒阻止极乐僧,正想拔幻电剑自冲,却被黑僵尸乘机在后面一掌击晕。小姑娘晚到一步,拔剑截住黑僵尸狂攻,黑白异色的剑芒激射,风雷大起。黑僵尸见了黑白异色的剑影,大吃一惊,舞大袖自冲向后退,并厉声大叫:“住手!南宫良有话说,住……”他大袖挡不住剑虹的凶猛袭击,袖风一触剑气,便力道全失,涣散成为狂风向后反刮,“嗤嗤”两声帛响,大袖断了一幅,沦入危局。幸而另一黑袍人到了,伸出枯骨杖叫:“请当家接兵……啊……”他刚抓住兵刃,退势末止,送杖的黑袍人便首当其冲,剑芒连闪,人狂叫着倒了,跌出丈外连滚三次身,方寂然不动,胸口血如泉涌。姑娘向前突进,一面叫:“小兰,先喂他一颗清虚丹,保住心脉。”黑僵尸乘机侧飘,右掠两丈再后退丈余,总算摆脱了姑娘的迫攻,大叫道:“请住手,不归谷的姑娘岂能不讲理?”另一面,中年人连攻八剑,将极乐僧迫退丈余。和尚怒叫如雷,沉重的合金禅杖,竞未能抵制轻灵的长剑,风雨不远的杖竟阻不住剑虹的狂野进击。“佛爷和你拼命了。”和尚狂怒地叫;杖势一变,不再挡拦,杖影变成一道道直线虚影向前急射,要借兵刃的长度取胜,也用上了两败惧伤的打法,凶猛地挺进。“铮!”火花急射,人影乍分,各向右斜飘八尺,功力在伯仲之间,硬接一招。和尚身形稳下,额上青筋跳动,大汗如雨眼中凶光徐敛,脸现惊容。中年人脸上颊肉不住拍动,额上汗光闪闪眼神却比先前凌厉,突然收了长剑,探手衣底拔出一根光芒耀目的银亮魁星笔,一步步迫进道:“难怪你功气已臻化境,横行天下造孽满江湖,武林朋友望影心惊,原来有傲世的超人造诣,名满天下,并非幸致,咱们拿出真本事硬功夫,看谁该血溅禹王沟。”魁星笔上的光芒太耀目了,因为笔杆并非是圆柱形的,而是无数的不规则平面所聚成,映着日光,每一平面都象一面镜子,反射出日光由四面八方反射中双目,强烈的光芒便会令人眼花,甚至有短暂的失明现象发生,假使面向日光进招,对方必将眼花缭乱,头昏发昏,短暂的失明必定失去战斗力,十分霸道。极乐僧脸色大变,骇然叫道:“炼狱谷的勾……勾魂笔。你……你是……”中年人冷冷一笑,沉声道:“和尚,你胜得了炼狱谷的勾魂笔,再问不迟。”这时,日色当顶而略向北斜,中年人正站南面,魁星笔尖一沉,三道强烈的日光闪过极乐僧的双目,刺目的光芒令他眼中发黑。“呔!”他怒吼,左手一扬,一串佛珠化为珠雨,射向中年人。佛珠出手,刺耳厉啸令人闻之心向下沉,他却在佛珠出手的刹那间,向侧展开绝顶轻功狂奔。“**僧,你怎么不战而逃?留下!”中年人叫,急起直追。极乐僧心中骇然,不归客早叫一笔勾魂,魁星笔下几乎打尽天下无敌手,刚才用剑进击已是难以抵挡,再用成名兵刃魁星笔对付他,他怎吃得消?不逃才是傻瓜。黑僵尸出声叫停,姑娘站住!仗剑道:“先交出尸毒掌的解药,不然……”黑僵尸看清了姑娘手中剑,一面白一面黑,黑白耀目生芒,天,是不归方夫人董双娥的白骨阴阳剑。白骨的图形象在眼前浮动,难怪凶猛的袖风触到剑自散。他看到极乐僧如飞逃命,不由他一声不吭转身飞逃。人的名树的影,人想成名必须用真才实学去争取,不归谷的人造诣玄通,不归谷的报复奇惨,不归谷的地方无人敢入,这就够了,黑僵尸看清了兵刃,而且小小年纪一个女娃娃,一阵狂攻便迫得他手忙脚乱,不是不归谷的人又是谁?他可惹不起不归谷,连极乐僧这天不怕的凶**魔头也逃之大吉,他不逃还成?后面三四丈是河旁,高岸边缘,五行有救了!他飞跃入河,一面大叫:“大方和尚,跳河。”极乐憎根本不用他叫,连滚带翻下了高岸,“通通!”英雄落水。事急矣!狗急了也跳墙,跳河又有何不可?至于另一名黑袍人,在第一眼看到白骨阴阳剑之后,已经见机在脚底下抹油,逃之天天早已不见踪迹了。唯一可逃的方向是沿河一带,可能这家伙也跳了河。炼狱谷在四川云阳白头山,在三峡的上游,东距长江不远,西北有魔刀溪,方家的人,岂有不识水性之理?但这溪这一段十分湍急,父女俩又不能脱衣下河追人,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下水逃命,追之不及。姑娘心中大急,惊叫道:“爹,如不追到黑僵尸,拿不到尸毒掌的解药……”“娟丫头,如何追法?罢了,我们只好尽人事。”“这……这……”姑娘六神无主,惶惶地语不成声。中年人神色一凛,突然挽住她道:“孩子,你怎么了?你……”“爹,不行!一定要追到那凶魔取解药。”“孩子,你这种惶急的关心神情,透露了你对蔡文昌的感情秘密,听着,你必须清醒清醒。”“女儿已经够清醒了。”姑娘绝望地答,挂了两行清泪。“你比任何时候都糊涂,孩子。”“爹,上月在长安,女儿与他多次见面,但一直未生任何不同的感觉,他不过是千千万万江湖人之一而已,但今天,女儿却对他产生了另一种看法……”“你在胡闹!孩子。蔡文昌不但是江湖大盗,也是一个无行的江湖**贼败类,上次你彭富两位叔叔押着你弟弟回谷,你爷爷知道小山交上了这种朋友,一怒之下,罚小山在洗心园禁闭一年苦练功气,想想看,你怎能对这种江湖败类浪费感情?天呀?你在作茧自缚自己断送前程哪!”姑娘脸色冷凝,幽幽地答:“爹,他不是天生的坏胚子。”中年人重重地顿脚,沉声道:“天下间良家子弟多如天上的星星,武林佳子弟英雄豪杰为数不少,这些年来你竟不屑一顾,却……”姑娘冷哼一声,闭上风目道;“不错,良家子弟和英雄豪杰确是为数不少,他们都出身高贵,言行无可非议,都是世上的好人,都有锦绣的前程。可是女儿认为,用不着再锦上添花,他们都用不着女儿为他们的门弟添加光彩,他们自会有美满的结局和绵长的福泽,可是蔡文昌呢?不用女儿多说。总之,一个不幸的人,一个将坠入十八层地狱的人,他对未来美满憧憬,并不比任何世家子弟逊色,这种人急待援手,需要有人救他超脱十八层地狱。女儿不要锦上添花,却向往于有缺憾的美……”“孩子,你……”“爹,以酒肆中的情景看来,蔡文昌是个江湖传言的坏种?会是个自甘堕落无可救药之徒?爹,别忘了,假使他不义薄云天拼死阻住极乐僧以让朋友脱身,又假使他不一再警告女儿离开,他怎能挨南宫老贼一掌?”“他对你不安好心。”中年人气乎平地叫。姑娘惨然一笑,哀伤地问:“爹,是真的么?”中年人脸上讪讪地未能递答。姑娘往下道:“爹久走江湖,阅人多矣,是非好歹只稍一看自明,何必对女儿说违心之论?”中年人摇头苦笑道:“你爷爷并未在场,他老人家又想么说?又怎么想?唉!”“女儿想,爷爷神目如电……”“别说了,去看看我们是否能替他尽力。”姑娘如大梦初醒,飞掠而回。小兰将文昌平放在地,正在手足无措,父女俩到了,姑娘蹲下叫:“小兰,怎样了?”小兰凄然站起,摇头道:“恐怕……半个时辰之内没有黑僵尸的独门解药……”她轻摇螓首说不下去了。姑娘急急去解百宝囊,中年人一把按住她的手,道:“不行!清虚丹应症功效不大,多服恐怕反而……”脸色泛青气息奄奄的文昌,突然张开了无神的双目,深深吸入一口气醒来了,看清了情况,道:“前辈,请再给小可一颗刚才所赐的丹药。”姑娘已匆匆取出一颗清虚丹,不避嫌地扶起他的上身,送丹药下喉,惶然问:“蔡壮士感觉怎样了?”文昌茫然一笑,感激地道:“谢谢你,姑娘。老贼的-掌并末击实,歹毒的掌风未能很快进入经脉,而且灵药亦有阻止入侵的功效,小可还死不了。请前辈在小可的革囊取出针匣,为小辈以金针制穴术制止剧毒入侵,劳驾前辈替小可下针。”“蔡壮士,你有把握?”“有。唉!也许我这一生要毁掉,但决死不了。”“你能阻止毒掌蔓延?”中年人间。“很难说,小可已略可运真气疗伤术,必须争取时辰,也许可慢慢将奇毒排出经脉外。”中年人取出针盒,向两位姑娘示意要她们离开,然后替文昌卸衣,神色肃穆地道:“青年人,请吩咐,金针取穴替运针手法,老夫略知一二,你可以放心,你的这盒针没有与金钢针等长家伙,恐怕不敷应用。”文昌一咬牙,一字’一吐地道:“圆针,取风府,搓。”中年人取了一支一寸六分的圆针,先放在口中温针,应声翻过文昌的身躯插入文昌颈后风府穴。搓,是转针的手法名称,一插一搓之间,便完成了搓的过程。针下时,文昌浑身一震,接着一连串地叫:“锋针:取陶道;摄。圆刺针,县枢;燃。披针;三焦处;摆。大针,阳关;循。大针……”他每一个字,都被中年人如期达成,运针如飞,认穴奇准,下针的手法也够上乘,显然不是生手。“三棱,长强;摄。”中年人略一迟疑,突又一咬牙,三棱针迅速地按入长强穴,针离穴时,一股略带腥臭而略呈灰影的血箭,嗤一声射出,将**的枯草溅了不少血珠。“谢谢你,前辈,请再给小可一颗丹丸。”文昌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灰暗消退了不少,语音也有了精神。不久,他挣扎着坐起穿衣裤。站在一旁的中年人神色肃穆,沉重地道;“年轻人,你这种象是上元取穴陈经术,相当冒险,须用内力导气相辅,你事先却为何不说明?”文昌淡淡一笑,道:“凭前辈所说的‘略知一二和叫小可放心’的话,与能在极乐僧和黑僵尸手下救小可脱厄的造诣,岂用得着说明?”“假使我使用内力导气……”“小可会在前辈下第二针时叫出。”“你很自信哩!青年人。”“并非自信,而是对前辈有信心。”他无意拍中年人的马屁,语出真诚。中年人笑了,却不住摇头道:“你这点点信心可笑极了,世间大智若愚的人比比皆是,这种人从外表是难以看出来的,你几乎害了自己,黑僵尸南宫老贼的尸毒掌歹毒绝伦,我的丹药不对症,功效不大,你必须赶快在短期内找到可解毒掌的奇药,不然……”“晚辈要去找的,至少我可以支持一些时日。前辈援手之德,晚辈铭感五衷,请赐示名号。”“这……这……”文昌并末看到中掌后的景况。所以不知父女两是不归客的后人。中年人是不归客的儿子方嵩,姑娘是方嵩的女儿方小娟,也就是曾在长安一再现身的美姑娘。俏侍女是两侍女之一的小兰。上次姑娘在长安找碧眼青狮的气,护送的人一大堆,有无双剑霍春风、红纱掌富吉安,无双剑重任在身,一不愿姑娘冒险,故意现身,惊动武林,他们追到汉中府,碧眼青狮发觉炼狱谷的高手太多,他自己也有事待办,忍下,口恶气悄然自去,使他们扑了个空。姑娘找不到碧眼青狮,立刻返回不归谷,把他父亲方嵩领来了,这次只带了一个小兰上道。父女两为了掩饰行藏挽穿了江湖人的落魄衣衫,脸部也略加易容,姑娘便从富豪千金变成了江湖侠女,文昌在长安虽和姑娘曾有两面之缘,但一次是白天,他并末留意,另一次是夜间,根本不知姑娘是谁。姑娘也知道文昌是他弟弟小山的朋友,也没对他有奇特的印象,经过了今日的变故,姑娘终于发觉文昌有一种非凡的气性和风华吸引着她、情苗悄然茁长。方嵩不愿透露名号,文昌的话使他心中为难。文昌见方嵩似有不愿明示名号之意,立即接口道:“江油禁令甚多,晚辈冒昧了,他日有缘,希望图报,后台有期,晚辈告辞。”姑娘已回到方嵩身畔,急问道:“蔡壮士意欲何往?尸毒掌伤……”“在下一个江湖亡命,天下皆可去得,无牵无挂,四海为家,尸毒掌伤目下无妨,多谢姑娘关注。”方嵩剑眉深锁,迟疑地道:“蔡壮士我愿指示你一条明路。当今武林中对各种奇毒研钻有成的人,第一个是白道首领手下无尽谷主的好友神医高一清,另一人是非我人妖梅林公子。高神医与我略有些小交情,愿……”“神医目下在……”“在湘广武陵无尽谷。”文昌含笑摇头,道:“谢谢前辈盛意,晚辈心领了。小可与无尽谷的人势同水火,快与盗犹如冰炭不同炉。哦!也许小可能找得到非我人妖。再见了。”说完,行礼退走,姑娘抢出一步,想阻拦又不好出手,道:“非我人妖为人可恶,为武林所不齿……”文昌神色一冷,接口道:“梅林公子乃是在下的朋友,在下不希望听到任何人对在下的朋友妄加批评。”’说完,吸入一口气,转身撤退狂跑,他掌毒在身,去势仍然够快。姑娘芳心大急,正待追出,方嵩急忙拉住他,沉声道:“娟儿,冷静些,这是一个固执的高傲江湖人,目下不易操之过急。”“退一万步说,爹,我们怎能见死不救?金针上取穴多经术,可救掌毒于一时,却不可能将奇毒排出,他能有多少日子可活?天!怎能让他……”“孩子,你听着,以他的金针术估计,拖上十天半月不会有困难,也许他能找到非我人妖。”“如果找不到?”“这儿到湖广无尽谷,每天以四百里脚程飞赶,不消五天。汉中不必去了,熊跟青狮决不会在那儿等着我们。再说上次那贼秃并不知你是不归谷的人,胡言乱语对你无礼,于你无伤,何必去追他找场面?日后有机会再找贼秃算帐并未为晚。目下我们盯稍蔡文昌,以八天为期。他如果找不到非我人妖,我们再制住他带往无尽谷,不由他不肯。”“走啊!爹。”小娟喜悦地叫。她从乃父的神色中,已看出爹没有反对而且有同情蔡文昌的感情,不由心花怒放。“娟丫头,不可大意,千万不要让他发现我们盯稍,等会儿换装,远透地跟上。走!”被捣得七零八落的酒肄中,店伙愁眉苦脸地收拾店面。可是,他们却找到文昌留下的四个钱袋,里面共有五十两银子,不但店中的损失文昌补偿,也赚十一大笔。一名店伙拾起柴峰所坐过的木凳,吃了一惊,原来凳底赫然出现两行用针形器刺的字:“点子已赴洛阳,请南宫前辈速通知令主,晚辈柴峰百拜。”这间店,乃是黑僵尸的耳目,店伙主即带着木凳,奔向黑僵尸的士寨。文昌撒腿狂奔,直奔渑池。他本想问清姑娘的底细,但方渑的不愿通名神情令他大为失望。对这位他极感倾慕的小姑娘,连姓甚名谁也无法知悉,他感到十分遗憾和懊丧。他是一个傲骨天生的人,不想免强别人,只好一定了之。但姑娘的倩影,已经在他心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在心中决定。假使日后有机会,他必须找到她。至于找到她之后又待如何?他并末想及。“目下一切都不用想了,我必须先找到梅林公子挽救中毒的身体,无论如何,目下性命要紧,其他的事日后再说!想得太多皆是徒劳,假使体内奇毒难除,我将向人间告别,想多了岂不徒乱心意?”他有点绝望地想。黑僵尸的歹毒掌风,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他的神奇无极气功已反震了部分劲道,余毒又被天元取穴陈经术迫在经脉的并不重要的角落里。方家的清虚丹虽不对症,但去毒保元的功能并非全然无用;所以事实上他不但受得了,而且依然龙马精神,仅稍有些不便,和精神上受到不算太严重的打击及震撼而已。禹王沟到渑池有二十里,不到五、六里便远远地看到黑铁塔单人独骑飞骑赶来。黑铁塔听从文昌的劝告,救了柴峰带马狂奔;但他怎能让文昌独自阻敌?奔了八九里,路旁出现一座山丘旁的白杨林,杨林后是乱葬岗,断碑星罗棋布。他立刻跑入林中,将马儿藏好,将柴峰藏在树根隐蔽处,道:“柴兄,你在这儿稍候,我必须去接应蔡兄弟。小心豺狼,我走了。”不管柴兄的反应如何,飞身上马往回赶。文昌奔跑了五六里,精力损耗甚大,浑身大汗,脸上的灰色暗影仍末完全消退,看清来人是黑铁塔,喜极大叫:“大哥,我在这儿。”。’黑铁塔飞身下马,抱住他惊叫:“兄弟,天哪!你的脸色,你的大汗,你受伤了……”“带我上马,我挨了黑僵尸一掌。”“黑僵尸?糟了,即使不击实,被掌风的暗劲击中,半个时辰内没有那老贼的独门解药……”“我不要紧,快走,也许他们会追来。”黑铁塔不再多言,推他上马自己在后跟着,回头狂奔,不久便到了白杨林。柴峰的肩伤虽已上了孤山一鹤的解药,但五虎断魂钉乃是霸道的重暗器,不但皮肉受伤连肩骨也被贯损,半寸之差,肩井穴便完了,至少得,月时间的调养,沉重的伤势令他浑身无力,稍一挪动便痛澈心脾,黑铁塔走后,他躲在树下气息奄奄。昏眩中,他眼角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座荒坟后,升起一个鬼怪般的人影。他心中一惊,强忍痛楚抓起身边的琵琶,定神看去。怪!鬼影俱无,先前眼前看到的模糊鬼影踪却不见,只有一株抽芽不久的短小酸枣树,在坟后随风飘动。“真糟!我不行了,眼花哩!蓝贼这一钉好厉害,也许我活不了多久了。”他自言自语,目不转瞬地死瞪着酸枣树,对刚才眼花的异像仍难以释怀,一个练武的人,耳目皆经过千锤百练,竟然会眼花,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所以死死地盯着那儿,希望证实自己的想法。但在他的心中,却希望自己确是眼花,一个经常做坏事的人,心中常疑神疑鬼,他是令主手下的爪牙,在江湖为恶,血案如山,怎能大意?再说三眼华光三个死对头目下不知逃往何处去了,假使也恰好躲在这附近,自己岂不完了?三年前,他是京师有名的大盗鬼手琵琶,有一次做案杀了事主一家十三日,被官府出动大批高手追得天涯亡命,不得已便南下投靠黑旗令主,万里迢迢抛妻弃子亡命西北,不敢返回京师。他三眼华光乃是京师的豪杰,应官府的聘请追缉大盗鬼手琵琶,假使落到三眼华光之手,少不得要押他解回京师受审正法,后果太可怕了。不远处有一座废弃了的坟园,墓园的白杨树已抽出绿油的嫩枝,那些久已无人修剪的女贞,已经蔓生得成不规则的树丛。墓道上的石人石马,断头折足在荒草荆棘之中,凄凉触目,但平台后的巨型墓碑,似乎并末被年久的风雨所摧毁,直立在残破的墓碑前,靠墓碑的墓墙也并未倒塌。墓园的青石墓门,右面的柱基已经松散,整个墓门被包围在高约丈余的荆棘从中,只露出上面的石造屋顶盖,一枝近八寸白底黑星的七星三角旗,在顶盖的左方不住迎风轻摆。假使走近细看,从荆棘缝中可以看到左面石柱上,原来的字迹已经被刮掉,另刻上八个大字:“七幻迷魂,擅入者死。”这座乱葬岗上不沾村,下不沾寨,附近十里之内除了山林,不见任何集镇的形影。南面,是通向七八里外的一处河谷,暗黄色的谷地大地缝草木不生,满目荒凉,可能早年这儿曾经建有村落,不知是天灾抑是人祸,在遥远的岁月前在世间消失了,这葬岗的死者便成了无依的无主孤坟。“刷”一声,一条野狗从荆棘中窜出,带着一声低沉的咆哮,窜入白杨树丛中一闪不见。柴峰被野狗所吸住,扭转身躯伸出了琵琶。但当他看清是一条野狗时,吐出一口大气,紧张恐怖的感觉逐渐消失,心中不住暗念:“这乱葬岗可能真有鬼。黑铁塔,老天保佑你快些回来,把我带离这处鬼地方。”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徐徐飘拂的七星旗上,心中一动,定神看去。“天哪!”他恐怖地轻叫,脸色如灰死,浑身生寒,抹了抹眼皮,再睁大眼睛看去,骇然轻呼:“是七幻道的被地秘密,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完了,我得走。”七幻道为了实行他的建造巨大的宫观大计,在江湖分建了不少秘窟,这些秘窟分由他的爪牙主持,划分地区做案敛财,无所不为,作恶多端,明偷暗抢,打家劫舍出卖五门秘药,绑票勒索……凡有利可图的事,他都敢作敢为,他的秘窟散处各地,藏得极妙,却不避江湖人耳目,只躲避官府的查缉,他的功力超人,在宇内十三高人中,排名在前五名之上,敢招惹他的人并不多见,甚至无尽谷和黑旗令主,也不想和他正面冲突,他的秘窟所在地,如果有人敢入敢闯,将有杀身之祸,江湖朋友对他禁忌早知其详。见到七幻道的人,并不感到七幻道可怕,只消破财便可消灾。七幻道为了金银,肯结交能使他获得黄白的朋友,而且这家伙自负极高,不轻易使用他的迷魂大法,丧本迷香,飞磷毒火等等歹毒玩意。但他的秘窟爪牙,却比他本人可怕多了,歹毒玩意见人就用,明暗下手,令人防不胜防,永远无法感到自身已处在飞磷毒火包围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已被淡红色的丧智迷香所困。柴峰看到了七星旗,只感到心向下沉,暗叫完了,这条老命可能保不住了。他暗中祷告菩萨保佑,希望黑铁塔赶回将他带离险境。他不想死,死不得,文昌已挑起了他思家的情绪,他必须设法潜回京师与妻儿团聚。一记五虎断魂钉,令他体会到生命的可伯,感觉到“此身难得”的真意所在,对生命,对妻儿,他生出强烈的眷恋情绪,死不得。黑铁塔似乎去了三五年,左盼不来,右想不至,一阵风声,一头狐鼠的窜奔,一些小的风吹草动,便足以令他心惊肉跳。“我得走!”他想。等得心焦,他要自寻生路了。两匹马儿静静地站在两丈外的白杨树下,不时发出移蹄喷气的声音。对他来说,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吞下一颗自己配制的止痛疗伤丹,开始拖着沉重的身体向马儿移去,移了近丈,眼角怪影一闪。他吃了一惊,移身戒备,几乎打出琵琶内的暗器。没有任何异状,鬼怪似的异影消失了,他看不见三丈外,荆棘草丛下的景物,当然无法发现四周伏着不露身穿黑袍外书白色八挂图案的人。那些人伏到在地,截下黑色头罩。死亡的阴影罩住了他,但他不知道。他恐怖地向马儿退去,持琵琶的手不住颤抖。终于退近了一匹马儿了,只要取得僵绳,便可拼余力跃上马背,借马儿逃出这处鬼地方。到了,他缓缓转头,看清挂在树枝上的僵绳,然后转正脑袋,向身后戒备,抽出一只手去摸索绳僵。银芒一闪,一把飞刀无声无息地飞出,划断了僵绳,好高明的飞刀术,竟末出啸风飞行的声音,便钉在另一株树的杆上了。“得”一声轻响,飞刀入木和僵绳落地声同时响起。他一手摸到僵绳,吃了一惊,扭头一看,不由心胆俱裂;一看便知僵绳是被入剖断的,是刚发生的事。他知道糟了,立即拾起断了一截的僵绳,急急去扳马鞍前的判官头,要上马突围。“希聿聿!”马儿长嘶,突然向前一崩,倒地挣扎不起。马儿的肛门,贯入一枝三尺短矛,入腹尺余,怎得不死?他临危不乱,百忙中乘势扑倒,立刻滚开,仰面向上急按弦码。“争!”崩簧骤响,一枚蜂尾毒针向扑来的一个黑影射去。“啊……”黑影狂叫,丢掉手中用来套人的套索,凶猛地滚倒在地,剧烈地挣扎抽搐,在哀叫声中渐渐静止。柴峰心胆俱裂,斜躺在土坑旁,手中琵琶半举,随时准备发射暗器。他藏匿之处十分安全,任何一方想接近他的人,皆难逃他的目光监视。九枝神箭和五把飞刀,在他滚倒的刹那间掠顶门而过,假使反应稍慢半分,他将成为刀箭的靶子。他浑身大汗淋漓,狂叫道:“道上同源,在下有话说。”没有回答,只有草叶的沙沙轻响,七幻道人也是黑道魔头,所以他叫出道上同源攀交情。“在下鬼手琵琶柴峰,黑旗令主的手下。请冲同道份上派人出来说话。”他再叫。“入我禁地,有死无生。”有人回答了,声音冷厉无比。“在下是无意的。”他力竭声嘶地叫。“你自己抹脖子,无别路可走。”他一咬牙,知道完了,不再出声,准备来一个杀一个,反正已经够本,赚一个算一个。四面草木甚多,但他仍可监视着四周,蜂尾毒针可远射四丈外,丧门钉更远些,威力可极五丈。任何人想接近,如不拔草爬入,也必须从上空纵落,他半躺在土坑中,视界广目标小而出手容易。包围他的人已知他的暗器厉害所以一时还不敢扑入。不久,沙沙之声大起,左方有人拔草爬入。后方缓缓站起三名黑袍人,刀剑徐徐出销。“上。”有人叫。左方草影摇动,四名黑袍人俯地冲出,刀箭齐飞,用暗器在前开道。后方人影暴起,三名黑袍人凌空扑下。柴峰钢牙紧咬,琵琶左移右推。“争争争!克拉拉!”蜂尾针发似连珠,丧门钉急如狂风骤雨般,每样三枚排空疾飞。“纳命!”他怒吼,扔出一把巴首,飞向最后一人。他的针和钉仅能一发三枚,七个人同时上,他只好将防身匕首掷出。假使再多一个人,他将在坑中和人肉搏上。“啊……”狂叫声起,七名黑衣怪人如被雷击,一个个冲倒在地,在地上哀号挣命,最近的人,距坑缘仅有两尺左右。柴峰也“咦”了一声,头旁擦过一把飞刀割开了一条缝,鲜血流满了肩胸。但他似乎没感到痛楚,飞快地安装暗器,大叫道:“狗东西们,上吧!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四周沉寂,死一般的静。不久,一阵几乎令人肉眼难见的淡轻烟,从右首草丛中袅袅而升。蹄声如雷,黑铁塔和文昌在生死一发中赶到了。柴峰撕下了一幅衣衫,解小便弄湿,掩住口鼻以防万一,听到蹄声,突然竭力大叫道,“小心丧智迷香,丧智迷……香……”声落,他感到一阵昏弦无情地袭来,湿了尿的衣块,并不能完全滤清丧智迷香。黑铁塔吃了一惊,叫道:“贤弟,小心,可能七幻道在这里。”“大哥,你上树,我由下面绕出,抢上风。先在鼻上上避毒散,拿去”文昌叫,一面将一包避毒散递过。他的避毒散是非我人妖送给他的,可以化解迷香和蒙汗药一类下五门玩意,晚上抹上一些在鼻端,鸡鸣五鼓魂锋也失去效用。为防七幻道的迷香厉害,所以绕道扑出。黑铁塔不上树,拔出长鞭握住中段,树林中长家伙无用武之地,必须握住中段方可运用自如,向左飞掠下马,冲出怒吼:“牛鼻子王八蛋,黑爷爷来了。”为友拼命,两人明知不是七幻道的敌手,仍然向前冲并未想到逃命的事。文昌奔向右上风,黑影乍现,三枝短矛来势如电,风吼雷鸣。他向地下一伏,喝声“打!”三文银羽灵箭已经出手,顺势再挺身。一把抓住飞向下盘的一支短矛,飞跃而起,冲上大吼道:“不怕死的上,蔡文昌收买人命。”“哎……啊……”三个黑衣怪人狂叫着冲到,沉重地扑倒在地。他向下伏倒,避过三支袖箭,左右贴地急飘取回三个黑衣怪人心口上银羽箭。两名暴起的黑衣怪人以为文昌已经中箭倒地,刹不住脚,既然狂冲而至,腰中长剑还未拔出。“纳命!”文昌大叫,突然挺身射出,短矛脱手飞出,同时迎向左首的怪人。“啊……”右首黑衣入却被短矛贯入,如同穿鱼,前入后出,卡在腹部重重地扑倒在地。左首黑衣怪人一声怒吼,拔剑狂挥。文昌揉身抢入,冒险挫身让剑拂过顶门,左手上托,右手一抄一扣,来一记“天王托塔”,将黑衣人高举过顶,顺势惯出,如影附形跟上,一脚疾飞,“扑”一声踢中黑衣怪人的脑袋,颈颅应声而碎。他拾起长剑,向后飞扑大叫道:“柴兄,柴……呔!”喝声中,长剑脱手飞掷。柴峰在昏迷中,眼角瞥见两个黑影纵到,他已四肢无力,勉强举起琵琶猛扣机关,由于转动不灵,他只能射向一个黑影,一枝长剑已经光临,刺向他的心坎。文吕的叫声传到,他精神一振,全力一扭身躯琵琶本能地推刺来的长剑。“砰”一声接个正着。“啊……”递剑的大汉狂叫,文昌的剑贯入他的后心,手上劲道一松,被琵琶一推,偏了准头,贴着柴峰的肌肤插入土中,扑倒在柴峰的身上,琵琶也齐头而折。柴峰也在这瞬间昏厥,但琵琶被剑所毁他是知道的。另一面,黑铁塔为人心悬,数道青色火流齐向他集中。他早有警惕、悄然腾身上树,远飘五丈外,从另一面落跃下,再绕道急冲。树林火起,浓烟飞腾。文吕抱起柴峰向后退,大叫道,“大哥,等机会再收拾他们,退!”“柴兄呢?”黑铁塔在远处叫。“受伤昏迷,无妨。”两人火速后撤,却没有人追来。黑衣怪人尸横遍地,两人的神勇吓破了他们的胆,死剩的打出飞磷毒火,慌慌逃命去了。这些恶徒全仗暗器伤人,手脚上的功夫不登大雅之堂,在两个高手的奋勇狂攻下,不堪一击。文昌回到坐骑旁,黑铁塔已经到了,道:“贤弟,人交给我,你上马。”文昌也支持不住了,脸色难看已极,不再客套,将人交与黑铁塔,板上马背,两人急急撤走。黑袍人大概早知蔡文昌的名号,两人大叫大嚷,要找他们的主子七幻道,并说转回来收拾他们,显然是比七幻道更厉害的人物,不逃才是傻瓜。文昌与黑铁塔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怎敢再回来,向官道狂奔,却末留意在经过之处,有三个灰影藏身在树后,注视着他们两的一举一动。等他们跑出十余丈外,三个灰影方聚在一块儿,原来是方嵩和小娟姑娘,方嵩不住摇头,道:“世间竞有这样傻子,为朋友置生死于不顾,公然向七幻道叫阵,太愚蠢了。”“爹,不知傻得可爱,蠢得可爱么?”姑娘喜悦地接口。“丫头,可爱两个字,不嫌……”方嵩居然打起女儿趣来了。“爹!不……不……”姑娘粉面红似朝霞,顿着弓鞋撤娇不依。方嵩举步便走,一面道:“幸而七幻道不在,不然他们将大吃苦头。走啊!丫头,别让他们发觉我们藏马之处,这两个贼不偷马才是怪事。”文昌策马奔出两里地,转入一道山沟,道:“先救老柴,也躲一躲。”他们躲在一座暗沟密林中,开始救人,柴峰中毒不重,而文昌的避毒散却有大用。九阴摧枯掌固然雄霸武林,他的毒药更是江湖一绝,给文昌的避毒散,正是各种迷香蒙汗药的克星,药散入鼻,柴峰便悠悠转醒。两人熟练地替柴峰包扎,文昌的手不住发抖。他知道,由于刚在凶狠的杀搏,尸毒已有些少渗入经脉中了。柴峰用奇异的眼神,死盯住文昌大汗直冒的泛灰色脸膛,用似乎自遥远天外之音问,“蔡兄,你受了伤?我……我对不起你,我连累了你们。”文昌摇头苦笑,道,“不夫你的事,我被黑僵尸打了一掌。”“黑僵尸?”“是的,还有极乐僧。那两个家伙,已被店中那一男二女打跑了。”“谁?谁有这般吓人的武功击走两个魔头?”“他们不愿意露名号,我将永记他们的音容笑貌。”“蔡兄,你和范兄似乎不是七幻道的敌手,但你们……”“为朋友顾不了许多,柴兄,别说了,免得多伤元气。”柴峰突然泪下如雨,狂叫道:“兄弟,原谅我,原谅我这该死的人,谅……”“住口,你胡说什么?”文昌烦恼地叫。“我……我是黑旗令主的爪牙,我……”文昌和黑铁塔大吃一惊,呆住了。柴峰往下道:“兄弟,快离开河南是非之地,我已将你们的行踪透露给令主了,千万不要在洛阳留连。走吧!别管我,愈快愈好,我不行,九泉之下,我将暗佑你们。“你说了我们的行踪?”“是的,所以你们千万不可在河南洛阳逗留。我该死,看了两位义薄云天的英雄行径,我柴峰愧死羞死……”文吕心中暗喜,想不到无意中找到了理想的传信人,道:“柴兄,不必为此事担心,各为其主,我不怪你。”柴峰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惨然地道:“谢谢你,兄弟。在我末断气之前,请答应我一件事情,请离开洛阳远走京师,黑旗令主的势力虽大,但只能及山东南境,不敢到京师活动。到京师之后,请替我走一趟顺天府良乡丝琉璃河畔松林古渡头,为我妻儿传个口讯,说我对她们负疚已久,别以我为念,另找归宿……”“啪啪!”文昌抽了他两耳光,大叫道:“闭嘴!你这厮只受了一些皮肉之伤,竟然活得不耐烦想死,说这些诲气话,告诉你,我挨了黑僵尸一记腐尸毒掌,死期不远,还不想轻言死字,仍须尽力去找解药求生……”说到解药,他突然记起被非我人妖用毒药折磨了好些年的虬髯客,自己不是还有七八颗九转玄丹么?虬髯客既能用之延命,自己何不也用来延命?他解开包取药,往下道:“我这儿有万金难求起死回生的仙丹,给你吃上一颗,你死不了,我不必替你传口信给你妻儿。”他自己吞了一颗,塞一颗入柴峰口中,站起道:“咱们走,你可以活着回到妻儿身旁,从今洗手改邪归正,别再在江湖鬼混了。我传你一种易容术,可以改头换面做人,也算咱们相交一场,不必再提过去的事了。”黑铁塔抱起痛哭失声的柴峰,文昌扳上马背,三人一马奔出官道,奔向渑池。不远处一株大树之上,方嵩不住摇头,小娟姑娘的凤目中,焕发着奇异的神情,幽幽地道:“爹,世间具有这种胸襟的人,多么?”“很难找,爹爹承认他是个怪人。”“怪得无可救药,怪得是个败类?”“喝!丫头,和爹过不去么?”方嵩笑骂。姑娘撒娇地注视着方嵩,粉颊酡红,微笑着“嗯”了一声。方嵩拧了她的粉颊一把笑道:“丫头,哦!爹敢打赌,你从没有今天这么神采焕发,也许以后更为不同些,你让爹安心,也让爹挑上了无比沉重的担子。”洛阳好一座光辉的历史名城。这儿会产生了不少英雄豪侠,也会埋葬了不少败类和不肖。除了周、东汉、魏晋、北魏、隋、唐、梁、后唐、后晋等十朝皆成为都城之外,还有王世充、安禄山、史思明,也将这儿作为篡位的都城,甚至李密也会经占住金钢城称王道霸,可知这座城真不简单,连一砖一瓦也是有典有故的古董,它曾经繁华,也曾经没落,不管历史是如何残酷,它依然是一座屹立不坠的伟大不朽的名城。岁月如流,时光似水,历史传递,兴衰交替,这座古城已从盛极的颠峰向下落,七十里的老都城已成历史陈迹,缩小了一倍多,北面远离了邙山,南面退至洛河北岸。谁知道今后何年何月,才能重现逝去了的伟大和光辉?也许,永远永远不能重现了。官道自西而下,直达西关,左靠邙山,右傍涧河,近洛阳段不但路途康庄,而且风景优美。文昌三人在渑池养了五天伤,柴峰已经行动自如了。文昌自己也得九转玄丹之助,将余毒迫在宫尾穴附近,但并未能排掉,象在宫尾穴长了一个毒瘤,说不定在何时突然发作起来,要他的老命,在外表看来,他已恢复了精力仅印堂有点发暗,其他并无异状。这天三人一瞬偷出新安县的函谷新关,奔向洛阳。中午时分,已到了邻山之下距洛阳已是不远。邙山,也叫北邱,只是一条长长的黄土山,却是许多帝王的埋骨之所,巨大古老的陵墓星罗棋布,松柏成阴,那时天下太平,山上陵墓由官府派人管理。谁敢到邻山砍松柏做柴烧?除非他不要命,但每换一次朝代,邙山的树木必定遭一次大劫,附近的人乘大军杀伐的间隙中,大肆砍伐山上的树木出口恶气,既可派用场,也可以发泄对从前没落王朝的愤恨。官道转过一座大冈埠,进入林丘起伏的一处平阳,草木葱郁,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山麓的空隙中,不时出现一栋栋清净的庭园别墅,点缀在青翠的林野中。这一带远不是陵墓地区,是洛阳大户豪门的避暑胜地。三匹马缓缓而行,后面里余也有三匹马紧盯不舍。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于途,不易发觉有人跟踪。柴峰仍是走在右侧,面带重忧,苦笑道:“两位还是离开中原之地吧!至少也该远离中原暂避风头,不然哥们难以安心……”文吕豪迈地大笑,笑完道:“柴兄,蔡文昌绝不在暴力下低头,天生一把贱骨头,长了一个江湖流浪命。哈哈!咱们不怕黑旗令主,即使那可恶的黑道之霸爪牙遍天下或有其它象无尽谷主一类狼狈为奸的同类相助,蔡某何所惧哉?到洛阳之后;柴兄可取道北上京师,早早分手,免得你重陷魔道而不可自拔。”黑铁塔用马鞭向后一指,道:“瞧!前面有人闹事,快走!看是否有插手捞黄金的机会?上次在七幻道的秘窟丢了两匹马,马上金银一扫光,不弄些来压压钱囊,怎能在洛阳城称大爷!”“走!在洛阳的第一笔买卖,可不能马虎。”文昌叫。三匹马向前疾行。那是路旁山凹的一座风影清秀的宅园,依山建起三五座亭台楼阁,映掩在花木之中,园门里的大院子假山玲珑,花圃中奇花遍地。他们去晚了一步。原来拥挤在园门的人群,在他们骑到之前,纷纷上马行出官道,向洛阳方向呼啸着走了。马上的骑士,一个个衣着华丽,身材伟岸,挂弓悬剑,不可一世。园门口,还有五个人楞楞地站在那儿发呆,五人中,四个是青衣花甲老人,中间那人须发皆白了,满目皱纹,泪眼模糊地合手抬头向天,不住喃喃低祷。双方在官道和进入宅院的小径岔道口碰头,十余匹健马的骑士瞥了三人一眼,旁若无人地呼啸而去。文昌冷冷一笑,策马走上小径,道:“去看看,这些家伙不是善类。”黑铁塔却向柴峰挥手叫:“柴兄,咱们在此分手,也许咱们在这儿暂宿一宵哩!”文昌也勒住坐骑扭头道:“是啊!咱们在洛阳城有一段日子逗留,随遇而安,可不能耽搁柴兄的返乡大计。我兄弟不送了,柴兄珍重。”举手一招,马儿向前疾行。柴峰热泪盈眶颤声叫:“两位珍重,兄弟为你祝福,后会有期。”他弹掉眼角泪水,仰天吸入一口气,加上一鞭,马儿向洛阳绝尘飞驰消失在轻尘滚滚处。两匹马到了园门,还没等下马,白须老人哀伤地闭上了老眼,老泪挂下腮旁颤声道:“不要再迫了,何必做得太绝?你们说先父在六十年前欠下府上白银千两,谁能置信?小老儿生在这儿,也要死在这儿,不要用死来吓唬我这入土一半的孤零老人。死,对小老儿来说,比任何字眼更可亲,求求你们,让我安静地死在土生土长的地方,快了,这栋宅院小老儿并不可惜,难道你们年轻人还等不及么?”文昌不再下马,大声问:“老丈,你是说,有人要谋夺你的宅院?”老人一愣,听口气不对哩!睁开无神老眼一看,穿着打扮确实不同吗?失措地叫:“你……你们……”“小可是路过的,想打扰老丈讨杯水喝。”“两位是客官?”“正是,打扰老丈了。”“请进,请进。唉!数十年来,老朽皆乐意款待天南地北路过这儿的过往客官,看来这种待客以慰寂寞的时光,永远不会再来了。”文昌下马,信口问:“刚才那些家伙是什么人?”两名青衣老人接过缰绳,白须老人带客入园,踏上至大宅的花径,一面道:“那是洛阳西关的富豪祝五爷的兄弟们。”“祝五爷又是什么人?”“洛阳祝家,是河南郡九大家族之一,族人悉数全迁至瑞南至洛河,西迄涧河,东、西五田。祝爷家族头人叫祝瑞南,不但家有田产,他的祖父曾做了一任京官。他自己在洛阳城内开了两间粮店,一间银楼,三间驮马行,一间绸缎庄,他在两关的宅第附近,建了一座规模极大的武馆,成为洛阳的首富鱼肉乡里胡作非为,上月初,他带了一群无赖在附近游春,看中了小老儿这座庭园,起初派人来说,愿以一百两银子买下,作为避暑别墅,小老儿自然不肯。岂知他横了心,硬说先父在六十年前欠下他祝家白银千两本利算不清,要小老儿用庭园抵还,日夕派人前来吵闹要迫小老儿立契偿债……”文昌哈哈大笑,道:“老丈,为何不告他一状?”“唉,祝五爷交结官府,役使地痞流氓,我一个孤老人,要告他不合自寻死路。”“老丈尊姓?”“小姓窦,也是河南世家,可是近百年来人丁衰落,佛爷不长眼哪,可叹!”“哈哈哈哈!”黑铁塔狂笑,笑完道:“佛?见鬼!我姑姑做了一辈子佛门弟子我问她曾否见过佛没有?她却直摇头。他娘的见鬼!假使世上的人都信佛成了和尚尼姑,不但儿不曾有,孙子也耽误了不出三五十年,世上的人不绝种才怪。不知是哪个王八旦,把这种混帐菩萨带来咱们中土的?抓住他乌龟王八旦不到皮抽筋真算他娘的佛眼有灵。”文昌笑道:“大哥,如果被你姑姑听到你的谬论,不剥了你才怪。你要问谁带这玩意儿来的可以走一趟白马寺,天竺的僧人摄摩胜与竺法兰是也,目下他两人埋骨白马寺,至今已有千余年,你想将他们剥皮抽筋,来不及了。”“两位小哥说这种话,罪过罪过,小老儿深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呵呵,报应之事,不管菩萨鬼神,老丈,不谈这些,打扰宝宅一口茶水,这些天老丈可以看到祝五又受报。”不久两人策马奔向洛阳,文昌认为,在这儿住宿一宵并无必要,洛阳城通都大邑而易于藏身,今天得好好打听洛阳城内到了些什么英雄豪杰,祝五爷的底细,也必须先摸清,知已知彼,先探身道实有必要。次日,两人穿了一身新,打扮得象两个豪门子弟,兰夹缎外袄兰灯笼裤簿底子银花块靴,手中轻摇着马鞭,走向西大街。昨天下午和晚间,两人花了一些银子准备一切,已将机五爷的底摸清,存心亮名号来了。近关西的一段,街左一间大门面挂了一块大招牌,上面刻着五个漆金大字:“金谷绸缎庄。”该店的门面不小,左右两张闭笼式的长柜,三面货架摆着各式各样的续罗绸缎,十余名店伙,周旋在雇主间,四处张罗不论是掌柜或伙计,态度都相当客气和友善,而进出店门的人,绝大多数是上流人物。两个人大摇大摆入了店门,两个小生立刻哈腰往里请。一名店伙搓着手,躬身含笑问;“两位大爷玉趾光临敝庄有幸,请问爷台想要些什么……”文昌含笑点头,抢着道:“在下要买好几匹上好嘉定缎,贵店……”“大爷请放心就是,本店的嘉定缎,敢说足称洛阳第一,不仅货色齐全,而且价格合理,童叟无欺。两位爷请里面坐,小的听候吩咐。”大主顾,里面设有台桌,店伙计会听候顾客的所嘱,取来各种货色让顾客挑选。文昌两人神气的往里走,大刺刺地坐落,接过小后生奉上的香茗,道:“贵店既称洛阳第一,大概各种花色都有罗!”店伙欠身答,“小店的川绸,都是派高手师傅专程赴川选购的上好货色,保证是嘉定府的产品,大爷必定不会失望。”“好,先取两匹素色绸来瞧瞧。”“是,大爷请稍候。”“再来两匹白续……”“来两匹细纱……”“来两匹绵缎……”一连串的吩咐,台桌上堆满了二三十匹花花绿绿的绸缎,文昌仍在叫:“来两匹黄绫……来两匹黄缎……”店伙计全都停止了活计,所有的顾客都宜了眼,全象这儿好奇地张望,似乎认为这两位大爷要卖下达座店哩!黑铁塔解下腰中的制裢,取出一张张金叶子,随意的到另一张台桌上去。金叶子每张四四方方,重量是一两,看样于,他的制裢大概总有三四百两左右。听说要黄缎,店伙一悍,摇头道:“大爷明鉴,黄缎是禁品,小店没有这种货色。”掌柜的早已来了,欠身接口道:“爷台请原谅,小店确是不敢贩买黄缎。“哦!贵店倒是安份商号,没有也罢,贵店不是西安祝瑞南的么?”文昌含有深意的问。在洛阳,敢公然称叫祝五爷的大名的人极为罕见,只称祝五爷而不名,或者称他的字,事实上祝五爷并不老,仅四十出头。但他有财有势有福有禄,称公称爷称老又有何不可?掌柜的一听他口气极为托大,文昌的气度风雅也确象一位王公大员的子弟,而且敢公然买黄缎,说不定是王爷或大员巨公大员试他们的哩!立刻依然而惊,笑得更为卑谦了,躬身道:“敝店乃是以殷实闻名的小号,敝店东瑞爷的殷实诚恳,在本府有口皆碑,两位爷请放心。”文昌谈淡一笑,改变话题道:“贵店的价格,该是公道啦。”“童叟无欺,价格公道,大爷可以比价。”“好,在下相信你的话,算算看,三十六匹各色绸缎计银若干,并请贵店准备派人送货。”“是大爷。”掌柜的和所有的店伙,全部眼看黑铁塔在数金叶子,不疑有他,当然以金银计算。那时银钞已成废物,制钱也汉人要,市面上专用银,但禁令并未更改多少。宫府公布市值,作为收兑的标准,一贯钞的面额,低银三厘,钱七文,折银一分。事实上,市面不但钞票几乎绝迹,连制钱也快要被淘汰。掌柜的把算盘拨得克拉拉直响,店伙提高大嗓门报价最后报出了数目,另一帐房先生奉上清单:“大爷请过目,共价一千四百两。”文昌接过清单,向黑铁塔问:“一千四百两可听清了?”“折金三百五十两,够了”黑铁塔大声答。文昌向店伙道:“劳驾,派人到左首抬来在下的马车,将货送上车。”又向掌柜道:“清单要三份。”果然不错,店左首停了一匹双头大马车,车把式穿了一身鲜明的黑绿箭腰带悬长剑,十分神气,马车挂青幔和云纹柱的华丽官车,门眉上雕了两枝英蓉花,和挂四个触目大字:陈留郡蔡。只稍看一眼,便知开封府来的大员。陈留五姓中,蔡家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唯一可疑的是,绸缎出产地中,天下五处苏、川、松、嘉、湖,任何一处的产品到开封都比到洛阳方便,也就是说,开封府的绸缎,都比洛阳便宜。以嘉定来说,由于陕蜀路径难走,货色便由水路运抵武昌府,再由陆路分运各地,到开封仍比洛阳近,嘉定绵缎的价格、洛阳决不会比开封便宜。但内行的掌柜和帐房,全部在柜内忙,伙计们谁也没有看出毛病,一般劲往车里装。整整装满一车,帐单也开出来了,文昌举手一挥,马车沿大街往东奔了。金叶子全摆在桌子上店伙们不疑有他,放心大胆地让马车开走,文昌哈哈的一笑,道:“把货款点交,大哥。”黑铁塔找来一张布帕,将金叶子一五一十往里丢,丢的手法慢腾腾,他要等马车走了再动手。“共三百八十五两,兄弟。”黑铁塔一面将金叶子包起一面裂着大嘴说。文昌站起,抓起包果道:“给他们。”“好。”黑铁塔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叫,一拉衣领,解过外袄的绊扭,他的个儿雄壮,外袄又宽又大,腰带松松的,显得腰大十围,胸背更粗更大,一面往下道:“一贯钞抵银三座,你小子数吧!”天!绊扭拉开,里面是数不清的银钞,一卷卷破破烂烂,撤满了一地。“大概够了,不够再用金子折算。”文昌若无其事地接口。这一手来得太突然,所有的店伙全惊呆了,官府虽说公怖了银钞的折算率,那是嘉靖四年公布的,事实上银钞早在市面上绝迹。这一堆废物不值半文钱,真正用来纳税,官府的税吏也不收受。“什么?你……”掌柜先生铁青着脸厉声问。文昌谈淡一笑,抢着道:“给货款。怎么?你不相信?”“反了!反了!这……”帐户先生狂叫,却说不出话来。“好哇!阁下竟到本庄讨野火来了。”掌柜的撤掉长衫,口吻竟有江湖味。“怎么?你们不要?”文昌仍含笑问。“好个不知死活的死囚……”掌柜的怒吼,急行而上,去夺文昌包了金叶子包裹。黑铁塔飞起几脚,将一大堆废钞踢得四散纷飞,叫道:“好哇!狗东西有钱还不想要,对正货价已付,你这鸟店不收大明宝钞,咱们到知府衙门说理去。”口中说理,大拳头却不讲理,打得店伙们鬼叫连天。文昌向左一闪,避开正面,右手包裹疾挥挥,“噗”一声击中掌柜的胸口,奇快无比,近身相搏委实躲不开,掌柜象被狂风所刮,飞退丈外,“砰”一声撞在货架上,货架的绸缎布匹轰然纷坠。“拒收大明宝钞,你还敢行凶?狗娘养的!”i昌笑骂。两人从里面打到前面,鬼哭神号,货架倒塌,店中大乱,黑铁塔在前面开路,将两名店伙摔出店外人行道上,奋起神力推动千斤大柜台,推出店外,站在街上大叫,“他妈的,这家鸟店竞想抢顾客的金银,岂有此理,拆了他的招牌。”招牌太高,他拔出了丈二长鞭,“叭叭叭”一阵暴响,招牌碎裂下坠。文昌随后行出,亮声响纷纷走避的闲人叫:“这鸟店可恶,欺侮顾客,快报官的快报……”叫声中,两人撒腿便跑。“捉强盗,捉……”店中嘶声狂叫。两名大汉急急从人群中枪出,看了店中光景,大吼声,顺手入怀掏出一枚钢镖,奔出正想向文昌的背影打击,蓦地,人群中出现一个灰衣中年人和一名少女,不约而同伸脚一勾,两大汉一声惊叫,向前扑倒。中年人伸手一拉,扣住了大汉的肩膀向上头,笑道:“兄台,怎么啦?小心脚下。”’大汉“哼”了一声,软绵绵地象条病狗,等他恢复了神智,中年人和少女都已失踪了。中年人是方嵩,和女儿向东走,一面摇头笑道:“这孩子,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在府城之中,他竞敢如此妄为。”姑娘娇笑道:“昨晚他在南关资民窑中鬼混,女儿便知道他耍捣鬼了,这一手很绝,出其不意,计划周详,也真亏了他”。“他偷了西北镖局洛阳分局贵宾的马车,大概与长安总局的神枪杨虎有不解之仇,洛阳高手云集,卧虎藏龙,他如此妄为后果堪忧。”“爹是指极乐僧,黑僵尸,四空圣尼,和冷蝎高飞?”“可怕的是七幻道已率爪牙赶到了,这恶道此行势在必得,我们人弧势单,恐怕照顾不周,丫头带双剑,随时准备出手,非必要不可露白骨阴阳剑和魁星笔。快走!”洛阳大震,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城中公然劫夺,事情闹大了。西北镖局洛阳分局也被牵入旋涡,店中贵宾的车成运赃的工具,被夺置在东关外,跌入黄河里也洗不清嫌疑,文昌和黑铁塔并没住在城中,也没在南关的贫民窟逗留,将金银和骗来的绸缎交给另时来拉的助手分配,他们却隐身在西关附近。助手们的消息,每天两个时辰传一次,特殊的消息不分时限临时送来。因此,他不但知道七幻道极乐僧等人到了洛阳的消息,也知道府衙里的一些官方动静。黑铁塔亮长鞭砍金谷绸缎庄的招牌,**的江湖人已经猜出他两人的真正身份了。西关祝五爷的府第中,出现了忙乱的情况。第二天申牌左右,天色将黑,满天晚霞,白天快过去了黑夜即将来临。文昌穿了一件月白长衫,里面穿了天兰色的轻装,未经过易容,头上发结用青绸巾绍住,距着方步,大领飘飘,象煞了一个豪门子弟,风华超绝,俊选出群。黑铁塔打扮成一个驼背大汉,远远的在后跟着,专等天黑之后,听文昌的招呼方行会合。祝五爷的府第在西关的西南角,远离繁华区,西关的西北角,是贩卖牲口的骡马市。西南角偏僻些,都是近郊的富豪住宅所在地。祝五爷的府第崇楼处处,大厦连云,三座大阁气势万千,巨大的门楼几乎敢和封疆大史的府第比美。也难怪,他父亲位任三品京官,准许再筑五间七架的厅堂。三间三架的大门,巨大的黑油漆环也代表了主人的身份。门外是石阶,两侧设石鼓,有石通道通向门前大广场,端正壮观。广场的右侧,有一座不太著名的法云寺,三殿并立,并不宏伟。但寺后却又是一番景象,两栋砖屋之后,是一座大广场。砖屋是练功房,广场是练武坊、沙包、梅花椿,石憎,石鼓、箭道、马场、兵刀架、暗器坑,一应俱全。有一座厅堂与寺门并列,这就是祝五爷的武馆,法云寺有名知客僧,说是正身少林的和尚,也应聘为武馆的师父,但所有教师爷,并不住在武馆,有些有自己的家,有些住在祝五爷府中,每天五更初,教师们和练武的子弟陆续到齐,乱轰轰闹上一阵,天亮又各奔前程。晚上则入暮不久,人又再次聚集,要到二更初方歇。文昌踏着落日余辉,踏入祝五爷的广场,略一流览,信步向练武场走去,练武场并末建有围场,任何对练武有兴趣的人,都可到场于附近参观,祝五爷就希望有人看看他的实力。黑铁塔在后二三十丈跟进,也向练武场走去。祝家的子弟们,已陆续到齐,晚间不练马术,所以练场只有人声而无马嘶,一些有关子弟,已经练武场外侧三三两两站在那儿等候看热闹。祝府的右侧院院门“吱嘎嘎”怪音,向内拉开了。“唔!是特造的防盗门。”文昌心中自语。门发异响,一是表示门沉重而紧,二是夜间不常开启,只稍有人进入,必会惊醒看门的人,有防盛的功效,院墙高有二文余,上面有复盖,不易攀登,普通三流江湖人只好在弄开院门上设法,必定失风。院门开处,出来一大群人,两个三十来岁穿了绵绡箭衣的中年人领先;三个敞开胸襟露出毛茸茸胸膛,年约四十出头的教师爷后跟,之后是一群年青子弟,雄赳赳气昂昂,沿广场旁小径走向练武场。文昌轻靠身旁一名看热闹的壮汉的肩膀,问:“老兄,这些是什么人?”壮汉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道:“咦!老弟,你竞不认识他们。”“在下初来贵地,信步看看夜景,故而不知,老兄指教。”“哦!难怪,瞧,前面那两个王八旦,左面是祝六那小狗,右面长了一张大嘴的是祝七,两人的拳脚了得,花刀舞得泼水不入,去参加武试落第,却会鱼肉乡里称雄霸道。”壮汉的口气满含愤怒,大概已认定文昌是外地人。“后面三个好汉,定是教师爷啦。”“不错,而且兼做看门狗,如果没有他们助封为虐,祝家也不会如此嚣张,瞧左面,一阵风武秀,也是西北镖局的镖师,中间那家伙脸上长了五个永不会好的金钱癣,所以叫做金钱豹宿镇。右面那人个儿最高最壮,臂力千斤,可以力击奔牛,也是凶横霸道,是教师们中的第一高手,叫镇中原吴勇。后面那些小狗,全是祝家庄的无赖子弟,洛阳城的狐鼠。”“多承指教,谢谢。咦!怎么有女人?”原来另一座侧院门,出现了三个少女,一高两矮,高壮头包帏帕,身穿鸦青丝小梅花夹缎劲装,曲线玲珑。眉目如画,手持一把连鞘长剑,步履轻盈。另两人梳高项髻,穿水湖绿春衫,长裙,是侍女,只有十四五岁。壮汉裂嘴笑了。道:“那是祝五的千金祝素蓉,倒是一个好女人,只是太过骄横,相当不讲理。咱们这些来看热闹的人,谁愿看那小狗们献宝?全是看女人来的,还有好些祝家的大闺女哩!等会儿可能都会来!如果不是在练武场,在别的地方怎么有大闺女看?”文昌心中一动,恶毒的妙计涌上心头。教师爷们在武馆里呆了片刻,不久又重新外出,除了先前三人之外,共有八人之多,各处赶来的子弟,也先后在馆旁一块草地上聚着,十二名少女中,以祝素蓉最为出色。看热闹的人,在外侧一面堆成了一座十来丈长的肉屏风,距草坪约有五六丈,谁也不敢太过于接近。日影仍未落下西山,但黑铁塔看闲人不少,不再顾忌,渐渐挤向文昌的身边。教师爷在北首叉腰一站,镇中原大踏步走出,叫:“大家过来,听我解说练六合拳的心诀。”男左女右,所有的子弟在前面半弧排开。十二名少女中,有一个大概脚下失闪,打一路鲍,不由惊叫一声。观众中,突然有人发出哄笑。镇中原怪眼一翻,阴沉沉的向观众走来,观众人声骤止,有人吃惊的往外退。所有的目光向这儿瞧,看镇中原的脸色,使知有人要倒霉了。果然镇中原狠狠地叫道:“那一个杂种在笑?给我滚出来!”他的目光象两把利刀,射向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心中一虚,突然扭头便跑,但后面有人,一时不易挤出,镇中原冷哼一声,虎跳而出,一把抓住年轻人往回拖,年轻人尖叫:“吴师父,我……我是无……无意的……”镇中原用拳头作为答复,“平叭叭”三记重击,把年轻人击倒在地,杀猪般狂叫哀号,口鼻出血挣扎难起。镇中原再加上一脚,将年轻人踢得连滚三圈,冷笑道:“打折你他妈的狗腿拔出你的舌头。”他的后两句,是向其他观众说的,蓦地。他怪眼又翻,目光落在文昌的脸上,文昌正向他含笑注视。所有的观众都惊慌害怕,只有文昌却泛上古怪的笑容,难怪他有气。正想发作,另一个师父向这儿叫:“吴师父算啦!不必同这些村夫俗汉耽误咱们的事。”镇中原乘机下台,他发觉文昌并不怕他,看穿着打扮,和那俊逸超人的神采,也不像是低三下四的人,大概来头不小,只好罢休,再瞪了文昌一眼,然后极不情愿地往回走,回到先前的地方,仍狠狠地回头瞪了文昌一眼。他的举动,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十二个少女的目光,也向文昌集中。文昌站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不怀好意的向祝姑娘颌首一笑,祝姑娘心中一跳,没来由的红潮上颊,文昌那玉树临风的俊逸身影,在这一笑之下进入了她的芳心。镇中原用一声咳嗽清扫了喉咙,用大嗓门叫:“所谓六合,指的是上下四方,咳!六合拳,就是可以攻向上下四方的拳,这种拳,是……咳!是内家拳的一种,咳!但与武当内家拳不同。说起内家拳,咳!不仅是指借力打力以四两泼千斤,咳!首先,必须说练气,所谓练气咳!不先谈练气想谈六合拳,是含本逐未,没有用。谈练气,必须……咳I必须……先知道咳光知!道练武的八大戒条,第一,不争强斗狠,好勇斗狠。第二咳!是……是不欺师灭祖,脚跨两门。第三,不欺压良善,为非作歹,咳!第四……第四……”对面子弟之中,有个小家伙突然怪声怪气,学他一句一咳地道:“第四,咳!才是不欺压良善,咳!师父上次说的。”“闭嘴!谁要你插嘴?欺师灭祖大不敬。”镇中原老丑成怒地叫,脸红脖粗十分难看。“是师父,闭嘴就闭嘴,咳!”小家伙耸耸肩说。“我说到那儿了?”镇中原问。文昌用手一触黑铁塔的手,黑铁塔一声怪笑,道:“说到第四,咳!第三是不欺压良善,咳!为非作歹,不知道这条是第三条呢,咳!抑或是第四?”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一惊,竞有人敢故意地搭腔,还了得?果然,镇中原无名火起,疾冲而止,本想立即动手,但看了黑铁塔山一般巨大强壮的身材,有点心惊,叉手一站怒叫道:“狗东西!你在我镇中原吴勇面前……”“什么?你说什么?”黑铁塔也不甘示弱地回敬,接着骂:“你这狗杂种咀里教人不好勇斗狠,不欺压良善,却在这里作威作福,你他妈的一个三流小混混,竟叫做镇中原,狂妄已极。我黑铁塔天不怕地不怕,长鞭无敌,也不敢叫镇中原,你只王八蛋岂不连我也镇?范大爷也是中原人,呸!废了你这王八蛋!”他报出名号,八个教师爷中有三个知道这名号,同时惊叫,齐向前抢急叫道:“吴师父,不可妄……”可是晚了,黑铁塔已经动手了,招出“鬼王泼扇”猛抽阴阳耳光,镇中原也不弱,“崩云奔月”格开来掌,右掌如风“黑虎偷心”切入当胸捣出。黑铁塔左手一翻,闪电似勾住对方的大拳头,旋身带出,右肩凶猛地猛顶,恰好撞中对方的胸前锁骨。“哎……”镇中原狂叫,挫身踉跄急退。黑铁塔得理不让人,如影附形抢进,劈胸“砰砰”捣出两拳,镇中原“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坐倒,黑铁塔再抢进,抓起镇中原双脚,一声大吼,飞旋三圈,唱声“滚”!镇中原飞旋而出,砸向抢来的三个师父。“好哇!你们全得滚蛋!”黑铁塔怒吼,冲向惊叫着涌来的一群年青子弟,掌拍拳飞,手脚俱来,如同虎入羊群。这些三脚猫怎禁得一击?他们的王师父一照面便倒了,后果不问可知,只听鬼叫连天,人群四散。黑铁塔冲开人群,扑向十二名少女,吼声如雷:“你们这些抛头露面的小母货,抓两个做押寨夫人正好。”少女们四面狂奔,跌跌撞撞狼狈已极。祝素蓉自传有剑在手,拔出长剑截出叫:“狂徒,看剑!”招出“织女投梭”,居然甚有份量,三道剑影连续疚点,急步挺进。黑铁塔一声长笑,绕过一例,连闪两剑,已将方位换了。第三剑他不再让,一掌拍出叫:“哈哈!你这泼货,正妙,妙,丢剑!”“叭”一声暴响,姑娘的剑向外荡,空门大开,黑铁塔的大手已从中突入,快抓住她的胸衣了。她除了急退之外。已无还手或闪让的机会了。退了丈余,黑铁塔似乎愈迫愈近,她的剑毫无用处,只稍拂出一剑,准被对方的大手毫不在意的拍开。黑铁塔凶猛狞笑的面容,似乎已迫近她的胸前了,她惊得粉面泛青,手膀快软了。正危急间,黑铁塔一把扣住她的剑身,欺近伸手便抓,怪叫道:“手到擒来,哈哈哈……”“完了!我……”她心胆俱裂的想,向后便倒。蓦地,人影一闪,文昌到了,一把挽住向后带,连攻三掌叫:“恶贼大胆,住手!”“啪啪啪”三击暴响,他和黑铁塔接了三掌,人影乍分。黑铁塔一声长啸,拔出长鞭吼道:“好小子,毙了你。”“唰唰唰”连抽三鞭,文昌挽起祝姑娘撒腿便跑,一面狂叫:“强盗杀人行凶,救命哪!救命!”他夹着祝素蓉,素蓉心惊胆跳的抱住他的肩颈,冲出人丛狂奔,消失在黄昏的西关。黑铁塔急起狂追,三五起落也不见了。练武场中鬼哭神号,受伤的人号声雷动,祝府里的人追出,行凶的人和祝府的金枝已经不见踪迹。祝府大乱,高手四周搜索,但二更左右,有人发现大门上有人寄刀留柬。一封大红拜帖送到祝五爷手中,里面写着:“准备黄金百两,赎令援一命,详情不日示告,亡命客蔡文昌。”第二天拜帖又送来了。上面写道:“今晚三更,速派两人带黄金百两,至邙山顶灵帝陵赎令援。不许多带一人,不许报官,不然汝将后悔无及。亡命客蔡文昌”。天未入黑,高手先后离开洛阳。祝五爷不是省油灯,他愿意花黄金万两,购买蔡文昌的人头由西北镖局的洛阳分局主神弹子田思恩持大局,暗中用重金请出七幻道等一群恶魔,还有不少了不起的英雄,从四面八方赶向邙山灵帝陵,重重埋伏,志在必得。另两个带着两包假黄金的人。在初更时分启程,一步步向山顶上走。七幻道带着一群爪牙,从东面上清宫方向悄然掩去,一面对身旁的极乐僧和黑僵尸道:“这小狗端的精灵过人,诡计多端,贫道料定昨晚他定然到祝五爷的银楼下手,却白等了一夜,哼今晚再让他逃脱,咱们白活了。”极乐僧苦笑道:“他一个初出道的江湖小贼,便令咱们这些武林绝顶高手疲于奔命,即便毙了他,咱们的脸上也不够光采,不知是那一个王八蛋**出来的弟子,和尚我真想铲了他的师门,方消心头之恨。”黑僵尸泄气地道:“但愿他不是不归谷人,不然祸患无穷。”极乐僧切齿叫道:“贫僧一生中,第一次被人迫得跳水而逃,这奇耻大辱,刻骨铭心,我将游说江湖同道,不毁去不归谷此恨难消。”蓦地,右方一座坟园中,突然传出一声轻笑,入耳清笑,如在耳畔发声。二十余名高手大吃一惊,立刻四散,以奇快的身法包围了坟园,搜了好半天,却一无所见,夜风萧萧,繁星满天,坟园鬼影俱无。唯一可疑之处,是在一株古柏嗅到了一丝兰似的幽香。文昌夹了祝姑娘,夜色已浓,他夹着人抄小巷回到他藏身之处。那是一座不起眼的荒园园中有一度半塌了的二层高楼,楼主早已不知去向了,是这一带有名的鬼屋,附三十丈外内没有居民,孤零零地,白天也令人感到阴森森鬼气冲天。二楼一间内屋中,四面密封,里面已经整理得换然一新,与外面荒凉死寂的景况,成了强烈的对比。室内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几,清洁而简单,一座烛台上插了一枝烛,光照全室。文昌将花容失色的祝素蓉放在**,自己砌了两杯茶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品着茶笑道:“姑娘,不必害怕,先定下神安下心,在这儿,除了你自找麻烦外,没有人会伤害你。”祝姑娘惊魂渐定,新的恐惧又爬上她的心坎,骇然问:“你带我到这儿,有何用意?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的卧室,哈哈!你一个大闺女,到了一个独身男人的卧室中,你自己去想吧,’不难想象出用意所在。”他站起端着另一杯茶,走近床沿。姑娘往床里惊骇地躲避,惊荒地叫:“不!不!你不能……你不能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文昌扶住她拉出,凶狠地叫:“没有人会欺负你,除非你自取其辱。”他扣住她的下颌,映着烛光瞧了瞧,又道:“不错,倒有八分姿色。你爹鱼肉乡里巧取豪夺,挣来万贯家财,当然可以教养出你这种娇滴滴的出众美丽淑女。”他将茶递给她,在床沿坐下,又道:“听说你为人娇横,倒也能洁身自好,在下不想糟塌你。坐到桌上去,桌上有文房四宝,写一封手书,叫你爹拿百两黄金赎回你的自由。”“你……你不会伤害我么”姑娘畏怯地问。”“假使要伤害你,用不着征求你的同意,也用不着回答你任何诺言了,别噜苏,快!”“不!我必须要你亲口许诺。”姑娘缩回床内说。“什么人?”外面突然响起黑铁塔的吼声——小勤鼠书巢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