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民的心里并没因此好受,原本他对于能够从搞经济方向脱身而出并且一下到省委从事党务人事工作相当期待的,觉得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来了,可真正走到这一步,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在地方上干工作的困难。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还没来得及烧火,却就有火烧到自己脚边了。如果说领导的压力令祁玉民很难受,那他分管的这一块的不统一就更让她怒火中烧,组织部几个副部长都各有各的心思,对他这个空降而来的副书记都是敬而远之,竟然没一个前来表示亲近的。他隐隐有些明白,他们肯定也对他这个空降兵的能力相当怀疑。毕竟,组织部门,党务部门都是各自方面的各自老手,而他祁玉民别说老组工老党工,在此之前,他都没有干过这些工作!这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起一句话来:外行领导内行。分管主官不配合,下面的副职,眼里只有他们的分管领导。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想开展工作,真的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照常理他需要做出妥协和让步和一把手处好关系,争取支持,但组织部长兰超华和分管党建党校的干部和周书明关系亲密,他继续妥协也难以达到那些人和周的那种亲密关系,反而还只能被人认为是软弱可欺,成为一个摆设,他的前任马新忠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他必须要让对方明白。他需要突破这种局面。但从一般的事情一般的人上很难起到应有的效果。也只有这样重要的换届人事调整,也只有像兰超华这样实权在握的人物上突破才能收到应有的效果……周书明没看祁玉民,目光从兰超华脸上扫过,和陆政东对望了一眼,道:“政东同志,你怎么看?”陆政东自然也清楚周书明的心思,周书明这是想借他来压祁玉民一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政府那边讨论一下。大家一致认为,在目前贝湖这样发展势头出现之后,还是需要继续跟进,需要把一些懂经济的干部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组织部可以考察一下。”周书明听完陆政东的话这才转头对兰超华道:“超华部长,你这边呢?”组织部部务会原本是讨论了几个尚未确定的人选,以备领导查问的,可听了陆政东话,兰超华自然不会再把人选说出来,原因很简单。书明书记的目的是让陆政东和祁玉民之间去争夺,可陆政东却是不上套。采取的策略是既不和祁玉民发生直接冲突,却又坚持自己在用人上的主张,便道:“这个事情拖这么久,身为组织部长,我是有责任的,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我先要向几位领导道歉......几位领导把人选敲定,组织部这边一定把考察工作做到位......”陆政东淡淡的看了兰超华一眼,兰超华这个话,那就是耍滑头了,实际还是置身事外,表示在他和祁玉民之间哪一方都不帮,表示不垂涎这些个职位,让陆政东、祁玉民做领导的自己商量讨论,等协商好了,他这边无条件配合。这实际上还是想把矛盾往他和祁玉民之间引,让周书明坐收渔翁之利。对于兰超华这个反应,陆政东自然没有意外,想让周书明的嫡系站在自己一方,那也未必太天真了一点。周书明对于这一次人事调整有自己的底线,也不介意做出一些妥协,只不过祁玉民和陆政东表现让他很不满,特别是祁玉民才到没多久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样不端正的态度是不能容忍的!可就在此时,詹继东清了清嗓子,说道:“超华部长刚上任不久,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熟悉情况。啊,在干部任用方面,要慎之又慎,不能掉以轻心,组织部的考察要细致,要详实......我们一惯的用人方针,是既要能力过硬,更要思想上过得硬......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但要真正了解一个干部更不容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思想问题不仅仅只是干部任用的一个标准,更是我们党员干部为人民服务的基础......超华部长呐,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平时开会,詹继东是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的,但今天他很想说,这段时间他太压抑了,周书明虽然表面上对他还过得去吗,但实际的态度值得玩味。詹继东当然不清楚他和周书明秘书梁先学的事情已经被周书明洞悉,还以为是因为他一直谋求调离贝湖让周书明心生不满,不管是因为什么,其结果是他现在差不多完全被架空,在调出贝湖无望的情况下,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必须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表示自己的存在,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如同省纪委书记洪志路那般**特行坚持立场,不在周书明的阴影下生存,可他知道自己没洪志路那么强大的背山和底气,在贝湖这边她如果想玩那种走钢丝的游戏,那无疑是相当危险的。而眼下,他又有了一个重新赢得周书明的机会,在可眼下这样的局面下,周书明离开他的支持,应对陆政东和祁玉民也是非常吃力的,同理,祁玉民如果得不到有力的支援也很难争取到更多实质性的东西,他不论偏向哪一方,哪一方都能受惠,这是他的筹码,有了这个,他也就能够在人事上也取得一定的话语权。周书明面无表情,詹继东话一出来他就明白詹继东心里想的就是待价而沽,对于詹继东如此他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的,这一次书记碰头会事实上他也没有想着统一思想。没有打算出结果。而是为了摸清楚各方的态度。这个目的他已经达到了,对于如何对待詹继东,周书明也是早有思量,詹继东现在是一步步按照他的步调走着,就让詹继东先心里保留一些希望,到时候再……书记碰头会就在没有任何结果下结束,会是周书记决定召开的,现在又是他决定把这个问题下次再说。这也是他的权力。bsp;兰超华在会议结束之后也是凝神苦思着。兰超华很喜欢看书,小时候就曾看到说书中自有千钟粟,就是说读书长大后去做官;这也是千古以来的影响,古代的人是而优则仕,为了做官,范进中举之类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再看看现在每年的国考,公务员考试比硕士博士考试竞争还要激烈,仿佛做官成了众人不二的选择……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真的进入之后,才觉得官场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党外无党。凭空妄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省委班子是这样,市委、县委班子照样如此,跟对了人,一荣俱荣,跟错了人,倒不见得一损俱损。詹继东开始和周书明是过密之交,但是后来看到周书明已经到了天花板,于是改旗易帜,,詹继东这个人能煽动群众抬着棺材集体上访,也可以组织群众给领导送锦旗;他既可以当面和你称兄道弟尊重有加,又可以暗中调查,收集证据,置你于死地,而同样,周书明也是如此,眼下就让他秘密的盯着詹继东,其实目的就是一个,为了巩固自己的官场地位和发展自己的势力范围,彼此之间明争暗斗的较量和斗争。兰超华听说过一句话,团以下要靠干,团以上靠路线,如今细细分析,看到的,听到的,思考到的,果真就是如此。路线是什么?就是要跟对人,也许现实生活中科级干部就要琢磨着站队了,是和县长走得近些,还是和书记走得近些。从这一点看,官场其实就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江湖官场成为江湖,有两股力量“功不可没”。一是女人,二是商人。女人注定成为官场的祸水。周书明正是因为瞿邢琳,他的为官之道才有了软肋,不得不用一个个非常的手段去弥补去补救;詹继东也是央林芝,而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而商人比之女人更危险,注定成为官场的陷阱。有一句话说得好,商人不可以当做朋友,因为他们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存在的。为什么很多人其实明明知道艾琳贝湖公司就是一个空壳而置之不理呢?就是因为公司还没有生产,不少人就分得了很大的一块“蛋糕”,徐良的那涉黄涉黑酒店为什么那么多人千方百计的遮掩和隐瞒真相,在省委的眼皮子底下存在那么久居然安然无事?因为不少人获得了巨大的利益,那些既得利益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仕途,良心、廉耻、道德都被抛到了脑后;为了达到升迁和调整的目的,他们拜山头,找关系,送礼物,手段和方法都再正常不过了。战争,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官场早已是血雨腥风的江湖。为了掩盖真相,为了蒙蔽群众,为了引导舆论,他们可以颠倒黑白,可以指鹿为马,可以莫须有,可以草菅人命,这个如果说是可怕的,那么更可怕的是斗争的双方为了达到彼此的妥协和让步,可以心照不宣,可以装聋作哑,可以视而不见。想到这些,兰超华有些喟然,他一直希望自己牢记高悬头顶的达摩里斯神剑,恪守为政之德,常尽为政之责,多做利民之事,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清清白白做官,可现在还是身不由己的卷了进去……——————————詹继东让姜敏赫给罗志林做的那些事情善后的时候,罗志林也给他一份东西,看到这份东西,詹继东是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罗志林把他带进了一个黑洞。是的,黑洞!这两个字刚刚冒出时,他的神经差点崩溃。他知道罗志林在贝湖是获利颇丰。但也没想到罗志林会做得这么大。他被黑洞里触目惊心的事实吓坏了。更被那一大串名字还有一大串数字惊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他接连发出一大串质问,他不知道是在问谁,更不知道谁能替他回答这些问题!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逃避不了,詹继东花了不少时间,在相对隐蔽的地方将这些账目翻完,他看得心惊肉跳。看得毛骨悚然。罗志林倒是细心,太细心了,所有东西都很清楚。罗志林并没把名单给普天成,只提供了一张表,表上的人名全部用的是代号。兴许,表格背后的名单,就是罗志林最大的机密了,也是罗志林的撒手锏!——这份东西足以置他以及名单上的人于死地,这便是罗志林最大的护身符!面对如此巨大的黑洞,究竟该怎么办?一连几天。詹继东都想不出对策,但他必须想出来。而且是尽快,因为换届工作马上就要正式启动,在换届工作启动之前,这些隐患他必须要想办法解决,不然到时候换届工作一正式启动,那些漏洞就极有可能被想拖住别人后腿的人咬出来。罗志林轻描淡写中,就又把他拉进了火海,而且这火跟前面任何一场都不能比,前面那些火就算灭不了,烧到的也是局部,这火要是燃烧起来,就有可能烧得他灰飞烟灭。詹继东坚信,罗志林明目张胆掠夺,敢下这样大的赌注,与其说是握住了一大串人的命门,不如说是为自己握住了一张免死金牌,罗志林的这道免死金牌却是他的催命符,迫使他不得不拼了身家性命去把事情给处理干净,想到这里,詹继东心里就在流血,就恨不能剥了罗志林的皮,抽了他的筋!可是他也只能在心里恨,真正却是奈罗志林不何,堂堂一个省委副书记竟然被罗志林这样一个商人、掮客玩弄于鼓掌之间,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他利令智昏被蒙蔽了眼睛,无欲则刚,有欲则乱,想到这里一种无力感和恐惧感又涌上他的心头……秘书进来了,见詹继东那样子没敢打扰,悄无声息站了会,出去了。詹继东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其实带上有什么用呢,秘密不是藏在他这里,解决问题的钥匙也不在他手上,他现在需需要一把钥匙,神奇的钥匙,打开那把危机四伏的锁。詹继东就这样一直呆呆的想了半天,周书明去了北京,周书明最近往京城飞得勤,几乎一个月就要去一次。尤其高层对人事的调整还有安排。周书明已经在为下一步奔波了,这是詹继东的感觉。想到这一层,他就更加后怕,同样他也相信,罗志林握住命门的那些人中,不可能有周书明。也不可能有陆政东,这本身就是一盘棋啊,这盘棋哪天只要一动,自己就……詹继东不敢再想下去,他必须尽快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如果让这事放倒,那可真成天下第一笑谈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怕是最好的注解!詹继东一天连一粒米都没沾,他吃不下,中间秘书还进来了两次,没敢说话,站一会出去了。后来来的是时候,怯怯唤了声书记,见他不做声,叹一声也出去了。詹继东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拿起了电话。要动用秘密武器。罗志林这个局仅仅依靠姜敏赫是解不了,必须还得要找人。詹继东这个电话是打给自己的老部下杨伟三的,让杨伟三找两个人,一要政治牢靠,二要业务相当熟练杨伟三以为是詹继东要往省里调人,马上兴奋地介绍起一位来。詹继东厉声打断他:‘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杨伟三不敢言声了,普天成才道,‘不是调人,是工作,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下面任何人知道!还有,这两人互相不能认识,刚才你介绍那位,你自己留着,少往我这里送!‘杨伟三吓得不敢接话了,半天才嗯出一声。詹继东合上电话,忍不住又生起杨伟三的气来,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做顺水人情了。生完气,又将电话打给姜敏赫,口气和蔼不少,这就是人跟人的不同之处,李敏镐这边说什么事他都放心。按说给这事不用这么复杂,安新找人更合适,但詹继东不放心啊,虽然自己在安新工作过,总感觉安新不是自己的。省里部门更不敢找,一想到那些事情,他自己的心先跳起来,这事要是出一星半点差错,那他这个省委副书记就有可能当到头了。任何一个细小的问题处理不当,都可能招致大患。这些灭火队员能否靠得住,就成了这次灭火行动的关键!詹继东很轻描淡写的吩咐姜敏赫,姜敏赫也装作随意地嗯了一声,好像他跟陆政东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放下电话,姜敏赫脑子里立刻拉起警戒线,脸色也变得凝重,这就是高层身边工作人员必备的素质,也是官场多年苦修的结果。姜敏赫再次咀嚼了一遍詹继东刚才说的话,越咀嚼越觉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