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罗铁贵一起走进来的人,是常宁的堂舅常学军,水洋公社党委委员、石岙大队党支部书记,身后还有王石和杜秋兰,没有平常见面的寒喧,常宁分递了香烟后就冲常学军挤眉弄眼,常学军也是个复员军人,在水洋公社有个绰号:笑面虎,一个能笑着脸和人打架的家伙,这会儿也没大没小的对着常宁眨眼扮鬼脸,弄得罗铁贵他们一头雾水,不知他爷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常宁问道:“老舅,我家里没什么事吧?”常学军应道:“唉,那还能有什么事,你妈收留了很多人,连隔壁的学校都挤满了人,你呀,回去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常宁拿出几张十元的钱递给常学军,“我才懒得回去听三只老喜鹊瞎叫唤呢,你帮我把这些钱带回家去,是这三个月工资的上交部分。”常学军乐道:“行行,你不回去也好,省得你老娘又拧你耳朵打你屁股。”常宁埋怨道:“老舅,注意注意,外人面前别揭我的短好伐,好歹我现在是领导嘛,噢对了,你们那边几个大队还是你负责,你可不能给我藏着掖着的,有多少存水余粮统统拿出来啊,这是命令。”常学军又叹了口气,“唉,我他娘的能藏得住吗,突然有两千多人挤进我们大队,我能看着他们渴死饿死么,不过,也是撑不了几天喽。”常宁笑道:“呵呵,不是快有了么,你那个那个准备好了没有?”常学军也乐呵着:“那是当然,这回咱爷俩豁出去,玩一票大大的。”王石忍不住了,拿手捅了捅常学军,“老常,你们爷俩准备玩什么把戏啊,快给大伙说说。”常学军指着常宁笑道:“这是领导精心策划的绝妙计划,我只是个执行者而已,哈哈。”罗铁贵也想知道常宁搞的什么名堂,“常书记,你给的任务我完成了,三百六十多人,都是各大队的民兵骨干,今天下午就能集合完毕,快说说下一步的任务吧。”“嘿嘿,”常宁狡猾的笑着,“老罗啊,你真以为我们这支民兵队伍,是要去县城运粮的吗,嘿嘿,你可是当过堂堂的野战军营长、威震南疆前线的战斗英雄,你拿地图仔细瞧上一瞧,就明白我到底要干什么了。”罗铁贵从杜秋兰手中接过水洋公社的地图,打开看了一会,“噢,我的天,我明白了,常书记,你这是一步险棋好棋啊,如果能成功,我们水洋公社的用水肯定没有问题了。”“嘿嘿,不愧为十几年的老侦察兵,”常宁得意的笑道,“老罗,你同意我这个计划吗?”罗铁贵稍微的犹豫了一下,“常书记,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方面的计划,但没你想的周详老辣,这个计划好是好,可恐怕日后会有些麻烦,那个蔡正祥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想从他嘴里讨水不容易啊,就在昨天,他手下的民兵还打伤了我们三个社员,常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派人向县里请示一下怎么样?”王石凑上来,盯着地图惊讶地说道:“臭小子,你这又拉队伍又扛枪的,该不会真的要来个武装抢水吧?可千万不能出人命哟。”“呸呸,老不死的乌鸦嘴,”常学军狠啐了王石几口,“你真是个实足的大笨蛋,滚一边待着去。”常宁笑而不说,一直默不作声的杜秋兰瞅着常宁,小声的说道:“常书记,我觉得,觉得万一挑起两个公社的冲突可不好,罗部长说得对,应该向县里汇报一下。”“真是妇人之见,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等县委出面协调,恐怕我们水洋公社要渴死一大片了。”常宁瞪着双眼,一边踱步一边不客气的说着,“山高皇帝就远,县官不如现管,你们以为县委县政府没有出面协调过吗,那个蔡正祥是个蛮横的主,咱们不使出绝招,只是低三下四的求他,顶个屁用啊。”罗铁贵咽了口气,点点头,坚毅的说道:“我同意常书记的计划,出了问题追究责任,一定得算上我一份。”“他娘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干就要渴死,干了就有活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常宁搓着双手,坏笑着说道:“老罗,老舅,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呵呵,就从今天,不,你们马上带人去,一百条枪都背上,装出个孤注一掷视死如归的样子,也带上几发子弹,由你们两个亲自掌握,他娘的必要的时候朝天上放几枪,表示一下我们同归于尽的决心。”罗铁贵和常学军走后,常宁朝王石和杜秋兰微微一笑说道:“两位,我们不会和白水公社的人正面冲突的,我的计划是以粮换水,白水公社的白水潭就和我们石岙大队一丘之隔,那是一个天然的深水潭,据我老舅观察计算,就是加上我们公社的两三万人,那潭里的水也足够用么,可那个蔡正祥认死理搞本位主义,见死不救,人家的地盘我们偷也不行抢也不行,怎么办?呵呵,他们白水公社和海门公社也有软筋呀,这两个公社都是地少人多,根据我收到的情报,这一个多月他们是天天派人到县里运粮运柴,每天一趟从不间断,说明他们手头已经没有余粮,而他们通往县城只有一条道路,就是咱们石岙大队,是必经之路,呵呵,你们,你们的明白了没有?”王石点着头乐起来,“我明白了,呵呵,你敢情早就想好这一曲了吧,你是想截下白水公社的运输队,逼他们拿白水潭的水交换,臭小子,你也太歹毒了,呵呵,那个蔡正祥总算碰上对手喽。”常宁得意的说道:“不光是白水公社的,我连海门公社的运输队也要截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钱,嘿嘿,我连一个人影一只鸟都不放过,把道路彻底封死,看他们还求不求我。”“哦,主意是不错,”王石有些担心的说道,“万一县里怪罪下来,也够我们喝一壶的呀。”“呵呵,平常心,平常心嘛,”常宁满不在乎的摇着手,忽地噗的笑出声来,“想当年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我们石岙大队常和白水公社的人打架,明着打输了呢,就用这个办法暗中伺机报复,呵呵,老不死,本领导还算英明果断吧。”“去你的,小心有人找你秋后算帐。”“呸,这是本领导的第一仗,老不死你说点好听的行不行?”常宁顿了顿,忽地正色说道,“xx党人死都不怕,岂能怕犯错误怕背黑锅,反正老子本来不想当官的,与其在这里混吃等死,不如为了家乡的老百姓轰轰烈烈的干一场。”一边的杜秋兰默默的瞅着常宁,正好常宁也刚好看向她,视线相交,常宁有些不好意思,难得的脸红起来,直直的盯着女同志看,又这么近在咫尺,还是从学校出来后的第一回呢。讪讪的一笑,常宁不好意思的说道,“杜,杜秋兰同志,你看这中午,咱们是不是放宽一下政策,改善改善我们的伙食,这生蕃薯我从小就吃,早就吃腻了,呵呵,你就放心吧,反正到时候老罗他们缴获大大的。”杜秋兰微微一笑,轻声道,“嗯,我那里还有一块腌肉,中午全炖上了。”“是吗?好同志,革命的好同志啊,”常宁笑嘻嘻的推了王石一把,“老不死的,我知道你藏着不少老酒白酒,老老实实给我贡献出来,否则,我要对你的房间进行地毯式的大扫荡。”“唉,臭小子呀,”王石拍着大腿不住的叹息,“遇上你这么不要脸的领导,我以后的日子是没法过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