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正道的表现,常宁还是比较熟悉的,既有自信又很自卑,患得患失,这种人他见过不少,只不过林正道久经官场历练,掩饰得比一般人巧妙而已,但他过于的表现得从容镇定,反而做作得让人心中起疑。没有经历过人大过堂的人,都以为那只是一种形式,都认为人大不过是橡皮图章和举手机器,其实,无数政坛曾经耀眼的新星,都是因为在这里不经意的跌了跟头,从此一蹶不振,对于有些自以为是的人来说,人大就是他们的滑铁卢。常宁向来信奉细节决定成败的信条,别人不注意的地方,他反而越加琢磨。万锦县的新一届人大代表的构成,确实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李效仑总结的三多三少,常宁深以为然。老干部多,老代表多,少数民族代表多,与之相对应的,是新代表少,妇女代表少,能直接听从常宁这个娃娃记招呼的代表更少。这是一场非胜不可的仗。陈茂云输不起,林正道也输不起,常宁作为县委记,就更输不起了,输了这一仗,他就失去了在万锦县的领导基础。有的事不用想就能做,有的事可以边做边想,但象这种政治的搏弈,必须是想定了才能开始做。望着林正道、李效仑和陈茂云,常宁心里暗暗的苦笑起来,从来打仗都有明确的敌人,可这场仗他不知道谁是对手,或者说,这三百六十一名人民代表,除了他自己,几乎个个都是他的对手。林正道则对常宁的表现略有失望,满以为他千里迢迢,大年初四就赶回县里,肯定是有了应对之策,没想到也是期期艾艾,心底里便更加的担忧了。“常记,本届人大代表,按照原来的区公所和行业划分,一共有九个地方地方小组,以及县委直属部门、县政府直属部门、公检法糸统、工矿糸统、人大政协工会妇联青联糸统、民主党派和林业糸统,一共十六个小组,我建议县委组织这十五个小组的正付组长开个,强调一下组织意图和纪律性。”常宁听了林正道的话,马点着头吩咐李效仑,“效仑,这项工任务就交给你了,辛苦一下,最好分别谈话,必要时我再亲自出面,其中县委和县政府及民主党派那边,就免了,公检法糸统,直接交给吴贵龙去办。”李效仑笑道:“这些代表小组的组长付组长,倒是很容易搞定,不过,效果恐怕不大。”对此,林正道深有同感,“是啊,那些老前辈老革命,可是谁的面子都不卖,又都是越老越倔,想当初,皮月桂当选县长的时候,得票率只有百分之六十七点二,张福林也只得了百分之七十三点六。”常宁滑稽的挠着脑门,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嘛,我听说万锦县是有名‘战斗县’,说是不搞选举则已,一搞选举就热闹非凡,你争我夺,尔虞我诈,讨价还价,比康乐镇的农贸市场还热闹,这回我倒要好好的见识一番了。”林正道试探着问道:“常记心里有数了?”“呵呵,差不多,应该差不多了,不过,还不大成熟,我还得再琢磨琢磨,小心无大错嘛。”常宁有点高深莫测的样子,林正道知道问不出什么名堂,便主动的起身告辞。“常记,你们继续谈,我家今天要来拜年的客人,我得回去了。”常宁笑着应着,客气的把林正道一直送到院子门外。李效仑望着回到客厅的常宁,有点疑惑的问道:“领导,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林正道请来。”“呵呵,你一定明白,你一定非常明白。”李效仑笑问:“莫非,莫非领导也知道,林正道去找顾记和张部长的事了?”冷笑一声,常宁坐下后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很正常的事,林正道去找顾思明和张小明,我一点都不反对,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领导是说,林正道除了另攀高枝,还在暗中搞小动作?”常宁微笑着,算是默认了李效仑的说法。旁边的陈茂云听得暗自心惊,如果没有常宁的竭力主张,万锦县的县长位置,轮也轮不到他林正道,没想到屁股没有坐稳就起了二心。大概看出了陈茂云的心思,常宁笑着说了一句,“茂云,有的人,其实只能做合作者的。”李效仑也轻轻的笑了起来,“我明白了,领导是想旁敲侧击一下,希望林正道不要做有损于别人的事。”陈茂云频频的点头,心里惭愧不已,说起来,他比常宁要大八岁之多,可过去他一直窝在乡镇,属于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的人,对于这种勾心斗角之事,只有耳闻却未曾目睹,现在一下子进步到县委大院,一时难以适应复杂多变的局面。“领导,那,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常宁摇摇头,严肃的说道:“茂云,你只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了,也就是说,在这次换届选举中,不管别人怎么活动,你,还有高清平,什么也不要做,但是有一点,你那个扶贫新计划,到时候是要发给全体代表讨论的,有了这个扶贫新计划,你的过关不成问题。”陈茂云笑道:“我有点明白了,以前我一直不明白,领导你为什么迟迟不批准我对外公布扶贫新计划,原来是要把它当作考验代表的筹码呀。”李效仑解释道:“茂云,扶贫新计划不光是一个纸面的东西,它还带着每年二三百万扶贫款的落实问题,你陈茂云即使不当付县长,但县扶贫办主任的职务总撤不了,你手头掌握着扶贫款和扶贫款的分配权,那些乡镇头头和代表们,在选举的时候,敢不掂量掂量。”“呵呵,效仑说得对,人都是很现实的,人家本来跟你陈茂云无怨无仇,何况你是有钱人,和你过不去,就是和钱过不去嘛,傻瓜才会那么做呢。”笑声中,常宁拿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