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河从东向西流经市区,把锦江市分成南北两片,南大北小,南富北穷,当初原锦川市一分为二的时候,有不少提出以锦江大桥为界,分为东西两区,后来还是按照地理和历史沿革,分为了锦北和锦南两个区。锦北区面积五百多平方公里,市区仅二十多平方公里,全区人口六十多万,城镇居民不过十万,北区基本没有什么象样的企业,街道狭窄,建筑破旧,成年居民大多在南区班打工,或做点小生意,连锦北区区委和区政府所在地,都是由一个工厂的宿舍区改建而来的。常宁的越野车直接穿过市区,向城乡接合部的三王乡奔去。三王乡是锦江区的一个另类,全区二十一个乡镇,三王乡是唯一一个非贫困乡,该乡利用地理优势,乡镇企业非常发达,全乡有乡村两级企业一百多家,创造了一万五千多个就业岗位,全乡百分之八十以的壮劳力都成了工人,曾被誉为锦江第一乡,入选过全省十佳乡镇之一。常宁倒不象某些干部下乡那样,专往好地方去,他是想总结一下三王乡的经验,然后为全市探索出城乡结合部的发展道路来。越野车除了常宁、秘李州腾和司机凌啸,没有其他人,出发的时候,《西江日报》记者许波想来,被常宁给赶下来了,自从调到锦江以后,常宁改变了一些小习惯,比方说他以前不怕外人坐他的车,一旦有人蹭他的车,他会感到很不自在,除非是很亲近的人,现在他的车里一般不带外人,象许波,他只把他当作普通的朋,当然不能让他车跟着了。望了一眼窗外,常宁有点闷闷不乐,“州腾,你小子想个办法啊,这后面跟着一帮耍嘴皮耍笔杆的家伙,我这浑身起鸡皮疙瘩呢。”李州腾苦笑道:“这也是你自己的缘故,你不说下乡,在办公室里就可以把他们打发走了么,这下好了,缠住喽。”“呵呵,我是想吓唬一下他们,穷山恶水的,以为他们不敢跟着,唉,他娘的,他们还真是敬业啊。”常宁不住的唉声叹气。开车的凌啸忽然冒了一句,“防火防盗防记者。”“咦,这话是哪儿学来的?”听着新鲜,常宁好奇的问道。凌啸笑着说道:“公安局的吴贵龙局长,他在市县领导专职司机培训班说的。”常宁开心的笑了,“呵呵,说得好说得好,话糙理不糙,这话很符合老吴的水平和性格啊。”三王乡乡政府门前,聚集了一大堆区乡干部,为首的正是锦北区区委记丁伯群和锦北区区长高前进。显然,常宁精心设计的保密措施失效了。“不要停车,直接开过去,到北郊移民点去。”常宁脸一沉命令道。越野车穿过人群,沿着土路呼的前驰,车后留下一道高高扬起的土尘。李州腾回头瞥了常宁一眼,不安地说道:“不会呀,‘旋风计划’除了我们三个,只有许付市长和谷主任知道,没有其他人知道么。”常宁哼了一声,“李州腾你这个大笨蛋,许付市长的秘小丁和丁伯群是什么关糸?你把‘旋风计划’交给许付市长的时候,为什么不留个心眼啊。”“嘿嘿,小丁是丁伯群记的侄子,我把这茬给忘了。”李州腾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许善文是值班付市长,常宁下乡的行程安排当然要告诉他,李州腾把那个所谓的“旋风计划”送过去的时候,想也没想的就交给了许善文的秘小丁,不想想小丁是锦北区区委记丁伯群的亲侄子,常市长要到锦北区去搞突击检查,他能不报告叔叔吗。“他娘的,我的‘旋风计划’汤喽。”常宁骂着叹道。一辆吉普车超过了越野车,在一个土坡停住了,从车下来的是丁伯群和高前进。常宁走下车来,冲着丁伯群和高前进乐道:“老丁老高,谁让你们来的啊。”丁伯群是市付主任方振国的老部下,现在是常宁的铁杆,高前进虽是市委记余文良的亲信,但对常宁很是尊重,和丁伯群也配合得不错。常宁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面包车坐下。许波问道:“常市长,我们不去三王乡了?”指着跟车来的丁伯群和高前进,常宁笑着说道:“我的计划被他们事先掌握了,我们再去就没意思了嘛。”说着,顺便介绍了车的几位记者。江水流笑道:“常市长,你很有性格啊。”常宁笑问道:“很有性格?不懂,什么叫很有性格?”许波解释道:“水流是说,你和他见过的其他领导下乡不一样。”“呵呵,我不喜欢人山人海热烈欢迎那一套,那是演戏,可我不是演员啊。”常宁笑道。丁伯群说道:“常市长,对不起,我们也是正常接待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老丁,你少来这一套,三王乡政府门口至少有百人,这还算正常?你呀,什么时候也学会搞形式主义了啊?”看一眼众记者,丁伯群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不是听说有大记者要来,怕给市长你丢脸么,所以,所以我才找了一些人过来。”“呵呵,不打自招了,你有一个好侄子,情报工作都做到市委大院去了。”常宁笑道。高前进陪着笑脸说道:“常市长,既然来了,总得下来坐坐,喝杯茶再走。”摆了摆手,常宁说道:“老高啊,我这次下来,就是想看你们不愿意给我看的地方,三王乡是个例外,可你们聚集了那么多人,我这人啊,就怕人多,三王乡就免了,你在前面带路,我们直接去北郊移民点。”打发走高前进,常宁下令开车。锦江市北郊移民点,是锦江市历届领导心头的一个“痛”。六十年代初,为了保证锦江城区的生产和生活用水,当时的锦江地区,在锦川市西北的大连山修建了大连山水库,水库在三年后峻工并投入使用,原水库区域内的三千余名山民,集体搬迁到锦江市的北郊,整整三十年过去了,当年下山时的婴儿,如今都已娶妻生子,移民人口增加到将近一万,却始终找不到城市的归属感,这里也成了锦江市最落后贫穷的地方,他们曾经靠山吃山,如今却生活在一块沙石地,每年靠政府的补助和救济度日。这个移民点甚至没有乡级政府去领导和帮助他们,几十年来,周边的乡镇不愿接纳他们,他们一直被市民政局里一个叫大连山水库移民办公室的机构领导着,这个办公室只有三个人,却要管一万人的吃喝拉撒和生老病死。丁伯群坐在常宁对面的座位,瞥一眼旁边的记者,看着常宁欲言又止。常宁说道:“老丁,你看我干什么,是不是想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啊,以我看,这种家丑就该外扬,这样才能解决问题嘛。”新华社记者方青说道:“常市长,丁记,这个移民点我听说过。”丁伯群问道:“方记者,您是怎么知道的?”方青说道:“好象是一份内参,题目就叫‘历史的欠帐几时还清’,说的就是你们锦江市大连山水库移民的现状,我记得应该是三年前的内参。”“问得好,历史的欠帐几时还清,在还清欠帐的同时,该狠狠的抽领导的屁股。”常宁说道。丁伯群说道:“常市长,据我所知,你是十多年来第一个到移民点指导工作的市级领导。”江水流问道:“常市长,你能说说这个移民困境形成的原因吗?”常宁耸了耸肩膀,微笑着说道:“江记者,我不是历史学家,你的问题交给别人去研究。”江水流又问道:“那么,你是想解决这个历史遗余吗?”“当然,总不能留到二十一世纪去解决,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也该挨板子抽了。”许波问道:“我也听说过这个移民点,有一个问题我很奇怪,为什么快三十年过去了,这个移民点连个乡级政府都没有呢?”丁伯群说道:“这个问题我了解一点,当初这三千多山民分属大连公社的五个大队,搬迁的时候比较匆忙,安置下来以后,才想到归属问题,前前后后出了不少个方案,有的人提出还是归大连公社领导,可两地离着二十多公里,不太现实,有的人提出,把移民们分散安置到北郊区的十多个公社去,可山民们不同意,移民点确定后,有人又提出划归邻近的公社,可周边四个公社都不愿意接收,山民们自己提出建立一个新的人民公社,当时的地区行政公署认为移民只有三千人,又不予批准,就这样,互相推诿扯皮,一直拖到八十年代初,当时的大连山水库二期工程刚完工不久,光每年的水力发电就有不少利润,当时的地委领导就把大连山水库升格为处级,划归地区行政公署直辖,这么一来,原来的锦川市就不干了,你们既然把水库拿走了,那这些移民也应该交给你们管,就这样,移民点成了原地区民政局领导的一块飞地,周边乡镇归锦川市领导,移民点领地区行政公署管辖,直到锦江撤地建市、锦川市一分为二拆成两个区后,移民点才划归我们锦北区管辖,但救济款和补助款还是由市民政局掌握和发放……总之,到目前为止,我也搞不清,移民点是归谁管辖呀。”常宁微笑道:“老丁,你急什么,我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