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道路远远的看见道观中有灯火,赵国栋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西门外这一截显得很是荒芜,除了这一座道观之外便无其他建筑。“师傅,你云游回来了?”一进观门,赵国栋就闻到了熟悉的烤鸡味道,“又从哪儿偷的鸡?”“你个小兔崽子就会诬蔑你师傅,也不看看你师傅是啥人?用得着偷?别人心甘情愿的奉送上的,我也是不忍伤别人的心意,才勉为其难收下的。”一边转动着烤架上的转轴,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边头也不抬的道。赵国栋心底赞了一声,师傅是越来越明白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个道理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一头银发挽成一个道士髻,脸色红润如壮年人,衣袂飘飘,宛如神仙中人,走哪里光凭这副形貌也是大有卖相。“又到哪儿去忽悠了别人一圈?”赵国栋笑着盘腿坐篝火边,帮着添了两块柴火。“呸!若不是同道诚心请我去释道,我才懒得移步呢。”古道人傲然道,转过头来瞅了赵国栋一眼,“看来你小子气运不太顺啊。”“师傅知道我调回江庙了?”赵国栋讶然问道。“天涯即咫尺,何须耿耿于怀?”古道人毫不意的道。“师傅教训得是,看来我倒是有些着相了。”赵国栋笑道,“离师傅近一些,正好。”“少来,我已经没有啥可以教你的了。你只需要把以前我教授给你那些东西坚持下去就足够你一声享用了。”古道人气哼哼的道。“不会吧,我记得师傅每一次出远门总会给我带回一些令我终生受益的东西,这一次怎么师傅变得这么吝啬了呢?”赵国栋厚着脸皮道,“让我来看看师傅包袱里有啥鲜东西。”“小兔崽子,你倒是一天把我盘算得紧。”古道人笑骂,“包袱里没啥,就一卷密宗欢喜禅法,表俗内奥,密宗的东西还是有些道道,不过你这么年轻用不上,等我先琢磨几年再教给你。”“哦?也是,那等上十年八年之后师傅钻研透了也不迟。”赵国栋点点头。“嗯,看你气相还不错,阴霾渐消,紫气贯堂,这两年你有惊无险,步步稳走。”古道人终于将烤架上的全鸡取下来,拿出一些特制调料涂抹其上,一股异香庙中弥漫。赵国栋也不客气,先撕下一大块鸡腿送到古道人手上,然后自己也扯下一块鸡肉慢慢咀嚼起来。“国栋,我看你眉目间似乎有些特异的变化,是不是有遇上什么?”古道人漫不经心的道。赵国栋动作一呆,抬起目光,“师傅,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没什么,你的气相很好,应该没大碍,但是我从你眼中看到了多,几个月不见,你不可能变化这么大,只能是外界因素介入促使了你的变化。”古道人均匀的咀嚼着鸡肉,慢条斯理的道:“不过,这改变不了你的本质。”“师傅,我是遇上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也拿不准。”赵国栋想了一想,将自己那一场奇异的梦境和盘托出,只是没有涉及具体事情。“真假本是相对立的,你要问我梦境中的东西是真是假,我无法回答。梦境是现实反应,但是并不真正表现现实世界,或许它会折射历史,或许它会预言未来,这只能你自己以后的生活中去体验了,不过我提醒你这个世界的运行有其规律,不要以为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整个世界?我可从未有此想,但是局部呢?细微之处呢?”赵国栋摇摇头,反问道。“那只能由你自己去感受体会,我无法给你任何答案。”古道人断然答道,“机缘落每个人身上都是机缘,只是看你如何去认识、理解和把握罢了。”赵国栋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古道人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大啖。赵国栋看着呼呼大睡的师傅,心思如潮水般的翻涌不息,一点一滴记忆浮起心中。小学就开始跟着这个老道人厮混,从习武强身到练气壮髓,即便是自己到了江口中学读书,每个星期回来也照样跑不了一顿苦练,不管赵德山多么强壮悍勇,自己面前样样都只有甘败下风的结局,长跑、游泳,摔跤、格斗,赵德山都只有望尘莫及的份儿。如果仅仅是这一切赵国栋也没有那么多感触,重要的是这个人教授给了自己一种坦然面对积极追求从容应对的生活态度,这才是让赵国栋感触深的。虽然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无法避免,但是师傅却告诉自己人生的乐趣就于有太多无法预知的变数,不要太过于被世俗的教条所束缚,敢恨敢爱敢作敢当的率性而为才是真正的男儿生活,当然这却需要掌握一个度。摆自己面前的道路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入天堂,下地狱,一切皆未知,但是有一条却是明白无误的,自己似乎不再可能向正常的按部就班那样走下去,机缘得遇,不惜者悔。赵国栋不想作一个左顾右盼的悔者,那就向着自己期望的方向走下去。噼噼啪啪的篝火声似乎让赵国栋的心神畅游远,梦境的一些碎片又不知不觉间连串起来,连赵国栋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古庙的夜色竟是如此的迷人。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国栋才从神游中收敛回来,瞅了一眼师傅,早已经高卧石**鼾声如雷,悬挂空中的一柄拂尘随着篝火跳跃的光焰扭曲变换着影子形状。默默站起身来,赵国栋放眼观外,星光浩淼,草长虫鸣,世界彷佛这一刻绽放出它静谧的一面。赵国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身血脉无比舒畅,紧走两步,向着石床深深一礼,“师傅,国栋去了。”石**依然是鼾声震天,赵国栋笑了一笑,转身而去,却走出庙门的那一刻,听得石**彷佛是呓语般的声音:“去吧,人入红尘,心如皎月,快意畅行,游走人生。”怔了一怔的赵国栋昂首向天,他突然想起一句波兰谚语,人有两种生活,一种是腐烂,一种是燃烧,而自己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