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大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会儿抬头看圆通大师,一会儿低头看谭二愣子,别人一脑门子的糊涂,他心里也不太明白了。“请问大师,小龙归位是什么意思?”“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在哪里,现在还应该在哪里,否则,谭家先祖找不到小龙,便有可能误找了大龙。”“先祖既已成仙,难道不会来这里找小龙吗?”“阿弥陀佛,这里人气旺盛,阳气很重,先祖吓都吓跑了,哪里敢来?”“那……”圆通大师拦住谭老大的话头,双手合十:“施主,信则灵,不信则作罢,老衲已然多说了,请施主三思而后行。罪过,罪过。”这么一说,谭老大忽然一下就蔫了。小龙死都死了,只要大龙来了,扯皮有的是时间和余地,万一大龙要有什么闪失,这谭家的天岂不是塌下来了。他狠狠心,一跺脚,冲谭家兄弟一摆手,说:“把老二抬回家去。”谭老三、谭老四愣着没动。吴芙蓉又开始嘶喊。谭老大抬腿踢了谭老三一脚,骂道:“你也死了,还不赶快把老二抬回去。”谭老三还没醒过来,傻乎乎地又踢了谭老四一脚,骂道:“快,抬啊!”说完,两兄弟弯腰把担架抬了起来。吴芙蓉的几个娘家兄弟见谭家兄弟抬起了担架,也忙上前扶了一把。吴芙蓉要死要活地扑上前,想要阻拦,谭老大冲几个婆娘一瞪眼,说:“把她扯住,架回去。”几个婆娘稀里糊涂的,看谭老大凶巴巴地黑着脸,也不敢多问,忙扯住吴芙蓉,架着出去了。家里亲戚走光了,谭老大很不甘心,他冲着吴幸福、高向阳等人又吼了一句:“你们等着,这事还没完!”吴幸福和高向阳不敢接茬,害怕把谭老大惹急了,出尔反尔,一气之下又把谭二愣子再抬回来。谭老大冲圆通大师一拱手,很诚恳地说:“大师,小龙已经归位,还请大师帮人帮到底,到我们家去替家弟超度亡灵,给谭家先祖说几句好话,免得他到了阴间还要受罪。”圆通大师这回没有推辞,欣然同意,跟着谭老大走了。众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治保主任念叨,总算打发走了。『妇』女主任念叨,可以回家给老公孩子做饭了。院子里一片狼藉,纸灰四散,纸屑『乱』飞。乡秘书牵着谭二愣子的两个孩子,跑过来想要邀功讨好,问:“书记,他们走了,孩子怎么办?”“你说怎么办,给他们送回去!”吴幸福火气大着呢,今天当着众人丢尽了面子,自己怎么也摆不平的谭老大,竟然被一个外来的和尚几句话就搞定了。乡秘书碰了一鼻子灰,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灰溜溜地去追谭家的人。高亮才带着人开始拆灵堂,高向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顾不得吴幸福和温纯等人还站在院子里,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本来想喝杯水,却发现真空杯子找不到了,好不容易『摸』到个纸杯子,又发现暖瓶也不见了。屋子里文件书籍散落一地,原本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让吴芙蓉和她的娘家人翻腾得不成个样子,把一贯爱整洁的高向阳气的够呛。刚刚把院子收拾齐整,院子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混『乱』之中,温纯忽然听到了谈少轩的声音:“请问谭书记,您这次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温纯心里暗暗地乐:嘿嘿,这个谈大嘴,真他妈赶的是时候。听到动静,温纯、吴幸福等人急匆匆地从乡『政府』的院子里赶出来。几辆小车停靠在不远处的村口路边。暮『色』中,谭政荣在往乡『政府』这边走,高亮泉、席菲菲和县上的干部围拢在他的身边,谭政荣的秘书伸出手,在阻拦着谈少轩靠近。谈少轩端着个笔记本,对谭政荣穷追不舍,不停地在问话。见谭政荣保持沉默,不肯回应,他又端起相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谭政荣一脸的悲伤,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闪光灯,摆摆手,把秘书招过来,耳语了几句。秘书马上把谈少轩拉到一边,说:“记者同志,谭书记是死者的叔叔,今天是以私人身份回家奔丧,不接受任何采访。”谈少轩就把目标转移到高亮泉身上:“请问高县长,您是陪同谭书记过来的吗?”这个家伙问题提得有些绕人,一旦高亮泉说是,那谭政荣就是以官员身份过来的,地方官员专程赶来陪同,不接受采访的理由不充分了。高亮泉看得出谈少轩问话的刁钻之处,他板着脸说:“死者是我老婆的亲戚,你说,我该不该来?”谈少轩马上追问道:“那么说,您和谭书记是亲戚关系了?”高亮泉反问道:“我们都是沙河乡的人,沾点亲带点故,不正常吗?”谈少轩碰了个软钉子,还是不肯罢休,又转头问席菲菲:“请问席书记,您怎么来了?”席菲菲还没说话呢,甘欣就顶了一句:“席书记是来组织事故调查的,你没看见县里相关部门都来了吗?”甘欣把手一划拉,等于是把其他人的来意都说明了,你谈少轩问也是白问。不仅如此,甘欣紧接着把谈少轩的嘴全部堵上了:“谈大记者,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之中,一切暂时无可奉告。”谈少轩讨了个大没趣,只得拿甘欣出气,他说:“哟呵,这不是望城宾馆的甘大美女吗?几天不见,你什么时候成了席书记的代言人了?”甘欣也不着急,而是假装压低声音,其实是故意说给大家听:“哎,对了,你这一提醒我,我还想起来,你上次在宾馆的住宿费还没交呢。”跟随在身后的一群人笑出声来,想想不合适,又连忙把嘴捂上,这奇怪的笑声让谈少轩更为尴尬。他四周望了望,看见了从乡『政府』出来的温纯,便指着他说:“甘经理,那天走的匆忙,他答应要帮我交的。”甘欣就势一推:“那好,你赶紧找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