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调整也是领导们的权力博弈。如果一次提拔调整动的人太多,恐怕高亮泉和秦方明都会认为自己在拉班底,很可能他们会联手反对,反而事倍功半,甚至像唐智民那样,无功而返。当然,也不利于工作的衔接和展开。其次,本着利益均沾的潜规则,各方面的人员都要有所获利,席菲菲要组建自己的班底,秦方明要扩大自己的势力,高亮泉要争取损失最小,控制平衡非常微妙。空出来的组织部长、县委办主任、沙河乡党委书记、国土资源局局长,这几个重要岗位,都是诸多干部眼馋的肥缺,也是高亮泉、秦方明想要安『插』贴心人的地方,如何摆平就够费尽思量了。而一旦上述位子安排了人,例如按上次妥协的意见,让万大强去当组织部长,那空出来的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谁来顶缺?沙河乡的党委书记谁来担任,能不能同时解决与温家岭乡的矛盾?……这一系列的人事安排都要想清楚了,才能真正着手调整。经过反复思考,席菲菲定下这次干部调整必须要达到的三个目标。一要从工作需要出发,在重要岗位上,要提拔重用一批有业务能力、敢负责的干部,以此来带动和激发全体干部的工作热情。二要在维护班子团结的前提下,尽可能瓦解分化原有的派别派系。三要通过干部调整,建立起归属于自己的派系,巩固自己的核心地位。要实现这三个目标,温纯的安排,是席菲菲本次干部调整的重要一招棋。温纯有谋略,有胆识,值得信任,堪当大任。席菲菲就是要借此给干部们一个示范作用,只要有能力,不是高亮泉这个派系的人,照样能提拔。况且,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还把他放在维稳办副主任的位子上,名不正言不顺,发挥不了他应有的作用。按照席菲菲的本意,恨不能手头上有三五个温纯这样的人才好,每个人都放在部门正职的岗位上,或者替她去乡镇把持一方,或者帮她在大楼独当一面,望城县的局势不仅可以控制在自己手里,维护稳定和飞速发展也指日可待。问题在于,提拔重用温纯,高亮泉一定会以种种理由极力阻拦,秦方明也未必肯真心支持,要想在常委会上获得通过,难度不小。如果连一个温纯都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安排好,还谈什么三个目标啊?有难题,找老头子,这是席菲菲的葵花宝典。电话一拨倒是通了,可祝庸之半天没接。这个老头子,怕是又在喝酒下棋了。席菲菲管不了那些,很有耐心,接着不停地拨。终于,老头子气呼呼地接了电话,开口就是埋怨:“哎哎,你这丫头,还能不能让我老头子过两天清静日子啊?”“对不住,对不住,菲菲肯定败了你老的雅兴了。”“何止是败了雅兴,简直就是花间喝道,焚琴煮鹤……”看来老头子是真气急了,一口气连用了好几个大煞风景的成语。席菲菲一笑,说:“老头子,不至于吧,嘿嘿,输棋了,拿我出气呢。”祝庸之哈哈大笑:“你这个鬼精灵。你要不来这个电话,我未必会输,害我又多喝了一杯。”输了要喝酒,这是祝庸之的规矩,要不,能入他法眼的人一要会下棋,二要能喝酒,然后才是要有才。“谁呀?这么厉害?”席菲菲笑问。这老头子,下棋喝酒一开心,就像个小孩子一般。“你猜猜看,猜出来有奖。”“你认识的人多,怎么好猜呢,让我盲人『摸』象,大海捞针呢。”祝庸之不满了:“哼,下棋不让着我的,临江市里能有几人?”电话那边传来了另外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哦!”席菲菲又脸红耳热了。除了黎想,还能有谁?祝庸之那次要带席菲菲出去喝酒,请客的人就是黎想。说是请客,却是客人等主人。祝庸之和席菲菲去的是一个很不起眼的茶座,开了间不大的包房,点了几个极平常的下酒菜,摆了一个棋盘,两人说着话等了一小会,才有人推门进来。进来的人约莫四十来岁,穿一件蓝灰『色』的夹克,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个头中等,低垂着头,粗看起来,跟临江市街头上为生计而奔忙的中年男人没多大区别。说实话,席菲菲一开始对这个人有些失望,祝庸之拉她来作陪,她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呢,瞟一眼只是个不修边幅的寻常男人,心想,你个老头子什么人都结交也就罢了,我席菲菲可是有点品位的。这么想着,便不再仔细打量来人。可是等祝庸之互相介绍的时候,说出黎想的名字,席菲菲当时就懵了,她盯着黎想傻傻地望了有几秒钟,才猛地想起来。妈呀,可不是当年的那个团省委副书记,现在的省委副书记黎想吗。几年不见,他比以前发福了一点,席菲菲看惯了电视里正襟危坐西服革履的省委副书记,哪里想得到在这么个小地方能遇见呢,换做旁的人也不敢认了。黎想不让祝庸之介绍,指着席菲菲,笑道:“你……席菲菲。”席菲菲受宠若惊地点头。祝庸之哈哈大笑,说:“你们认识啊,辜负了我老头子的一片苦心。”席菲菲红着脸说:“他……是我们团省委的老领导。”祝庸之也拍着脑门子自嘲:“看我这老头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哈哈。”黎想比席菲菲平静多了,他从塑料袋里拎出来一个很土气的陶罐子,说:“我从桂林出差回来,谋到了一瓶好酒,不敢独享,就约了祝教授一起品尝。”简单寒喧后,祝庸之说:“开酒,下棋。菲菲,你给我们做裁判,谁输了谁喝一杯,不许耍赖。”说着,祝庸之先把黑棋抱了过来,抓起一颗,摆在了对手那边的星位上。黎想笑着摇摇头,立即拈起一颗白子,狠狠地按在了另一个星位上。席菲菲赶忙从黎想手里接过那个陶罐子,先给他们两个一人面前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