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螭龙纹清柳斋。柳毅看到走下车来的许漫和周游,马上热情地迎了过来。柳毅招呼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联袂吹来的?”许漫回道:“听说柳哥收了几只很不错的古砚,恰好周游来省城,我就顺便带他过来见识一下。”柳毅知道眼前的周游已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赌石,没一点基业的小人物了,龙雀楼的开业典礼让他见识到周游的影响力有多么恐怖,自己这个省收藏家协会的理事根本没得比,自然是倍发佩服。“来…”柳毅将周游和许漫迎进了内厅,痛快地将他收购过来的宝贝拿出来。“很出『色』的文人砚!”周游看了第一眼就涌起一个喜悦之情。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实行“文官治政”的国家,中国古代文人多,文人当权,文人的影响就最大。宋朝是文官治政最彻底的时代,书法、绘画与作文等都以文人的审美为标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砚台既然是文人书画研磨之用,当然要符合文人的审美标准,追求意境,讲究品味。于是从宋代开始,文人积极参与到砚台的设计与制作当中来,砚台由书画的实用器物,渐渐成为案头把玩的艺术珍品,小小一方砚台,融合了书法、绘画、诗词、金石等艺术,自成一片天地,这便是文人砚。文人砚如中国山水画一样,正是中国文人一方面追随儒家“齐家治国平天下”而跻身仕途,另一方面又崇尚道家禅家的虚、静、淡,闲暇之时寄情山水、游戏笔墨的真实反应。“很精彩的文士博弈图!”周游看向砚背,入眼的是一幅袍服文士于松树下、花草间下棋对弈的图案。看那活灵活现的人物,感受着那股超然于世俗的清雅之意,周游不用想也能感受到这块名砚的价值。柳毅回道:“我就是看这块古砚的背侧才依然买下来的。此砚的镌刻运刀深峻洗练,特别是人物竟然能雕刻到如此境界,连意境神髓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可谓是砚雕里的翘楚。”周游看向那些题诗和落款,感叹道:“是出自高凤翰的手笔,难得,实在是难得啊。”高凤翰是清代著名的画家、书法家、篆刻家。清代金石学盛行,以及历代金石文物的大量出土,不少学者致力于这些文物和古代文字的搜集、研究、著述和流播,因而扩大了篆刻家的视野,使得清代的篆刻流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而在其中,处于篆刻艺术兴盛时期的高凤翰可以说是当时的代表人物。难得能遇到同好者,柳毅激动地说道:“有小游的话,我这块文士博弈端砚就不会打眼了。”不过这仅仅是开始而已,柳毅随后将剩余的两块端砚都启出来。周游左右看了题诗和落款,愣愣地说道:“居然都是高凤翰的手笔,怎么会这么多的?”柳毅笑着回道:“我有一位老朋友的朋友,祖上曾是清朝的大官,而且酷爱高凤翰的作品。只不过那位朋友想要筹钱买房子,被迫拿祖传的宝贝出来,给我们两人拣了个大便宜。”周游吃惊地问道:“那人究竟收藏了多少块高凤翰的端砚啊?”柳毅回道:“不多,全部就四块。这里三块,其中一块我们两人都看不透,所以就答应他拿来这里寄卖,剩余的一块则被我那位老朋友收购过来去。”“这一块?”周游接过柳毅所指的那块看不透的古砚,仔细琢磨了起来。看到最后,周游点头评价道:“果然古怪,高凤翰的作品多有一股仙味,特别是他的草书更是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韵味。可这里的充满了一股愤怒,桀骜不驯的风格,是为高凤翰的作品里首次。”柳毅也回道:“就是这样,我们才不敢收购的。要知道高凤翰的作品可不便宜,即使我们捡了漏,但每一块的成本价高达百万,可不是随意可糊弄的。”周游继续琢磨着。许漫将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她不知道高凤翰是谁,但从周游和柳毅的对话里就知道是了不得的人物。而且聪明的她看到了周游似乎有收购的意思,自然要为他动点心思。许漫问道:“柳哥,你们都拿不准的砚台,估计有点玄机了,不知道那个卖家开的是什么价格?”柳毅回道:“他也知道看不准的东西很难卖,所以他只开价八十万!”许漫捂着额头,感叹道:“真的卖百万,还测不准的东西居然只减了二十万,这样的买卖真的很划算啊。”柳毅哪里听不出许漫是在说反话,但他也只能苦笑道:“没办法,全部的东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在他眼里全部都是真的。若不是鉴定不出,他还不愿意减价呢。”“那好,我买下了。”周游思绪了一下还补充道:“柳哥,不知道你有没割让一只砚台的意思呢?”柳毅摇着头拒绝:“不行的,小游,这两块砚台可将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呢。试问你会将龙雀楼的龙雀宝剑拿来出售吗?”周游摇头。“不说这方面的事情了。”柳毅指着那块古怪的砚台问道:“你要买,我自然不会阻止你,成功销售的话,我就等于还了人家的人情,一举两得呢。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才会这么果断的?”周游一边签支票一边回道:“是的,还真让我找出了背后的故事。”柳毅接过支票,看也没看就问道:“说说看,我还记得你上一次帮我们店的澄泥砚掌过一次眼呢。”周游指着那块怪砚说道:“首先是石质,质地温润细洁、纹理自然清晰,是难得一见的端砚。其次就是砚背上那精细传神的螭龙图,将螭龙那股险恶凶杀之气章现得淋漓尽致,通体洋溢着一股杀伐之气。”柳毅点头道:“无论是质地还是纹饰都无可挑剔,这就是卖家一直不肯大幅度减价的具体原因。不过单单这些,还是不能说明其作者就是高凤翰。”周游没有接话,继续自己的评价:“那一丝不苟的打磨功夫,无懈可击的流畅线条我们也不说了,甚至那破阵子的踢诗和落款我们都可以不理会,但我们不能忽略他所要抒发的感情。”“感情?”柳毅越来越纳闷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跟感情牵了起来。周游开始讲故事:“高凤翰天资聪颖,很小就能『吟』诗,可惜仕途并不通达,44岁时才以县丞试用,虽有调迁,但终未能显赫。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因为是两淮盐运使卢见曾的座上客,在卢见曾倒台时受了牵连,丢掉了并非锦绣的前程。受挫后,高凤翰便寓居扬州,开始了他鬻字卖画的生涯。不料,正当他潜心艺术之际,右手突患麻痹之症,不能再作字画。接连的打击,使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听到这里,柳毅隐约把握到什么。周游却继续说他的故事:“最终,苦恼、绝望的高凤翰开始传赞石刻,用左手拿起了毫管,重新起步,再做探索。不想苦修之下,用左手写出来的字与他原本的字大相径庭,竟然有一股洋溢于颜表的桀骜之意。恍然醒悟的高凤翰以顽强的意志,就此开始了他的创作的黄金时期。”“我明白了!”柳毅突然喊道:“之前我们所看到的都是他黄金时期的作品,但是这块砚台却是他过渡、转型的见证,有十足的历史研究价值。”周游微笑开来。刚才只是他的推测而已,但现在看柳毅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猜中了。“精彩!佩服!”柳毅现在真的对周游佩服得五体投地,居然有如此大胆的设想,他得到这块螭龙纹端砚是实至名归的。许漫也为周游高兴。柳毅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否则他也不可能成为省收藏协会的理事。不过现在连柳毅也对周游如此赞叹,足见周游在这方面的地位有多么的突出。能与这么出『色』的男子走到一起,许漫也挺自豪的。“来…”柳毅似乎很激动,拉着周游来到了某个角落,然后从这个角落里拉出一个装满石头的大纸箱,说道:“小游啊,你在赌石圈里的威望丝毫不下于古董圈,不如你也帮我看看这些半赌『毛』料,顺便验证某个人的眼力。”周游惊讶着问:“柳哥,你怎么也玩起赌石了。”柳毅否认道:“不是的,这些半赌『毛』料是一位朋友送到我这里寄卖的,就跟那块螭龙纹端砚同个道理。你看那边,不少是朋友委托过来寄卖的。”“明白了。”周游看向柳毅所指,果然看到不少老旧的东西。柳毅继续说道:“虽然我对赌石很感兴趣,但是这么高风险的玩意不适合我,除非代卖,否则我也不会接触这些东西。我那位朋友也是没门路,最终才送到我这里来的。”周游走近一眼,眼睛当即突了出来。不是周游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毛』料,而是眼前的『毛』料都有作假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