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汉子所谓侠是“将人夹住”。自己给自己戴上一副心灵的枷锁。世界万物相生相克,任何一种东西都应该受到监督、受到克制。而相对于普通人来说,更容易冲破禁忌的武人,如果没有自己对自己的遏制,那就很容易犯禁。不是不能以武犯禁,只是如何判断犯禁的正义性尤其关键,那么相对来说,“不受遏制”的心灵的思考,是不能让人放心的。——爷爷曾经如是说。看小菜鸟正襟危坐,光头又道:“练几年了?”周小渝答道:“十六年。”光头思索了片刻道:“十六年一个阶段。都说拳怕少壮,我始终不信也不承认,认为自己还没有老。不过看着你这小毛头,倒是有点感慨。”周小渝对什么都好奇,道:“我又打不过你,差得还不少呢,你感慨什么?”听到他这样说,光头十分高兴,笑得如同番茄似的。话说,明明打不过,嘴上却死不承认的人他没有少见,遇到的时候你还真是拿人没有办法。鸭子死了嘴巴硬,总不能每次都轮膀子上去把人捶成猪头吧。意**了一番,光头道:“我八岁开始练拳,至今来,近三十多个年头。却只是和你相差不大,你说我感慨吗?并且你的潜力无限,每个时段的修行都是不同的,以你的悟性,以现在的你,只要有得打,那会是一天一个样。”周小渝愣了愣,没有接口,心想,或许光头说的是真的,最近的一两年,自己的进步已经很小,爷爷总说,武道的修行并不总是一成不变的。或许这是爷爷放自己出山的用意。顿了顿,光头又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我练拳虽早,却在早年的时候走错了路子,直到壮年才重新进入正途。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周小渝点头,在早先就感觉出来了。光头的内家拳看似很纯,其实在关键实战的时候,老会有意无意的体现出一些外家底子,否则的话刚刚的一战,周小渝虽然可以打出同样的水平,却无疑会打得更艰苦。这不是说内外兼修不厉害,历史上,集多家之长的内外兼修名家也不少。这里还是涉及到一个适合与否的问题,以及应用的问题。如果不能拥有战略级的多线程思维,无法驾驭多种“战斗理念”的复杂性,那么去繁从简,专一于一门技能,这正释义了“练武在精不在多”。无疑,对付周小渝这种纯外家套路,那自然是纯内家拳更容易打一些。“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说话?”光头道。“我都背你抓到了,还说什么呀。”周小渝十分泄气的样子。“哈。”光头微微一笑,转而道:“你知道我的套路吗?”周小渝微微一愣,喜欢思考的他又开始想了起来:光头的拳意中除了偶尔透出外家底子之外,以八卦掌架子,融合了一些太极和形意之拳意。从八卦掌的精粹方面来说保存得很好,但要与一代宗师董海川先生一脉之八卦掌意比较,似乎又有出入……八卦掌精粹,糅合形意和太极之髓,他是……“孙!”周小渝许久之后吐出一个字。光头微微一笑,什么也不再说了,扭头看着窗外熟悉的社区。周小渝眼里露出无法言明的神色,难怪号称早年走错了路子的光头会那么难打?当年江湖之孙禄堂,其子孙存周其女孙剑云,一门两代三杰,孙氏所向无敌。年轻时已为泰斗的孙禄堂立志要融合八卦、形意、太极,创立一门所谓的“内家拳合一”,直至暮年大成。少年时代的周小渝总醉心于那种站在巅峰的存在,却又隐隐有着不服气,他曾经问爷爷,假如遇到的话,蒽姑打得过孙先生吗?在小鱼儿的心目中,蒽姑是绝对无敌的存在,爷爷加上自己也打不过,那几乎是常规武器和核弹级的比较。“周蒽能否打赢不好说,但是不能比。当时的孙氏代表一个时代,寂寞高手就是对其一门两代的最好形容。”那时的爷爷以沧桑的眼神看着重叠的山峦如是说。寂寞高手!周小渝永远也无法明白那个时代江湖的复杂,他却喜欢在他内心水一般清的心田中,回味那种“一把剑一壶酒的江湖”,回味那右手提剑,左手拿着酒壶的站在山巅俯视大地的人。忧郁的眼神,嘘嘘的胡渣子,喝最烈的酒,生锈的钝剑。这就是小鱼儿心目中寂寞高手的形象!不愿意被替代。而如今,一个猥琐的、拥有孙氏嫡传的光头,就坐在旁边。周小渝揉揉眼睛,再看光头,他总希望把光头看得变样。可光头还是那个光头,一样的猥琐,如果他刚刚看到光头“不战而屈人之兵”,或许会好点也说不定。光头的拳意凶猛,无止无尽,只是因为一些因素而无法找到全部的感觉,不能发挥,否则小鱼儿早先指不定要吃更大的亏。所以,周小渝敢肯定,光头是嫡传!所谓嫡传是没有保留的衣钵,一般来说,这样的传授只会把亲生儿子作为对象,所以叫嫡传。光头不姓孙,怎么得到的嫡传没法想?当然,世事从来不绝对。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同一门拳,嫡传和普传那肯定是有很大区别的。就比如一开始,周小渝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练拳的汉子,对方打的就是“周家拳”,而且看来已经不下十年功,但是要用那样的拳对阵光头,那就惨了。绝对不是一个量级。女警察所驾驶的警车并没有去站前所。而是转出站区,往三环外方向去了。显然他们不是“所”上的人。所上的人出门办案一般不会是“双警双枪”,通常为一警一枪,外加一个打酱油的协勤。十多分钟的车程来到近郊外的地区,环境却更好了,更清净了。周小渝不懂,这种环境在许多城市都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开发区”,抑或者是“高新区”,谁知道呢。转入便道,光头和小鱼儿朋友的样子,四处指着介绍:“顺这边过去,就是铁路看守所了……这道竖立红旗的大门是铁路检察院……”光头嘴巴里一会儿“看守所”,一会儿“检察院”,把小菜鸟听得心里发毛。片刻转入一道大门,路过的一瞥,门外牌子很多,似乎许多个实体和行政单位都在这里面,诸如“XX处,XX大队”的牌子,小鱼儿不是很懂。一间很噪杂的又像办公室又像休息厅的大房间里,看去却也只有三两个警察在低头摆弄着什么,光头似乎有其他的事,接过一个电话,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不过他走之前,依然指着那个始终不怀好意的女警察道:“我再提醒你一次,他只是个孩子,别让我找机会抽你!”光头走了,留下的话也很明确,警告女警察把握分寸,有东西可以问,甚至可以审,但是不要欺负人。“别欺负人”一词,在此时的女警察心里有着特别的意味。刚刚看光头遇强则强,那句“你问问李光头在自卫反击战中有没有杀过人,只杀敌不欺负同胞的光头不是孬种”,是女警察听过的最彪悍的话,气势磅礴!那些市井中动不动就声嘶力竭轮刀子的“好汉”与之一比,显得苍白又贫血!“你叫什么名字?”思索间,女警察对待他的态度有了些改变,看他“小猪头”似的样子,眼神里不觉多了两份同情的情绪。“周小渝,过中秋节,我就满二十岁了。”周小渝答道。摆弄着手指在电脑上一张电子表格敲击着的女警察不禁愣了愣,觉得有点好玩,这小子回答很积极,而且很有意思的把生日点出来了?一边敲击键盘,女警察随口道:“周小渝,你也别太紧张,李头点明要罩你,等会七楼的人下来我会看住你,不会让你吃亏。至于你吃霸王餐撞人的事,李头已经有底了,会给你搞定,只是你暂时不能离开了。”“嗯嗯。”周小渝随意的点头着头,既然进来了,他当然没想过短时间可以出去。他思维转到别处去了,好奇的看着女警察在操作的东东好一阵子,问道:“姐姐,你弄的这个东西我见过,叫电脑是吗?”很简单的话,令女警察工作的手停顿了一下。她心里有点说不清楚的震撼,在这个最底层的民工都可以在网吧睡大觉的年代,居然还有人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