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无药可救严书记也是气急了才说出这么句话来,他本意倒也未必是这样胡闹。许长平这个时候,当然得站出来说句话:“赵大喜你冷静一点,都是堂堂省政协委员,跪下来磕头算怎么回事?”石总眼睛却是亮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的指过来:“赵大喜这可是你说的,咱们比第二季度的纳税额,谁输了跪下来给对方磕头!”连孟省长都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转过脸去,省委领导里面就数他地位最低,这种时候当然不肯插嘴。严书记稍一犹豫还是冷静了点:“我看完全可以比一比嘛,挺好,我给你们做个见证!”许长平脸色稍有些难看,还是又多句嘴:“跪下来磕头太不象话了,我看这样吧,谁输了给对方当一天司机,传出去也失为一段佳话。”严书记也是个爱面子的人,想一想也就点头了,跪下来磕头确实太不象话,给对方当一天司机还可以接受。石总先得意洋洋答应一声,跟严书记许秘书长打个招呼,然后很神气的抬着下巴走了。孟省长笑呵呵的第二个走,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赵大喜仍是面无表情站的笔挺。许长平心里毕竟还是向着他,谨慎的提醒:“广汽集团可是广州市政府一手扶植的企业,每年都从财政局领钱的,北山集团,呃……毕竟是民营企业,先天条件上可能要差一点吧,照我看就算要比,得把临海水产都算进去。”严书记脸上又有点不爽,赵大喜却一口回绝了:“临海水产又不是北山集团下属的产业,当然不能算数。”许秘书长一下有点瞠目结舌,严书记也觉得有点意外,脸色也就和缓了一点。严书记抬头看一眼赵大喜,也难得说了句中肯的话:“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还知道临海水产不是你个人的,挺难得。”赵大喜脸色不变微一鞠躬,然后转身扬长走人,心里冷笑姓石的你三番两次来勾老子的火,这回可别怪老子下手太黑。他前脚刚走,严书记看着他背影也在冷笑:“广汽集团一个季度的利税怎么也在三亿开外,我看他拿什么跟人家赌。哼,这一身的草莽气还真象个山大王,如此意气用事不知轻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北山集团做起来的!”许长平当然能听出言外之意,严书记还是对赵大喜成见太深了,听了小人的谗言只以为北山集团,是跟东官市委勾结赵大喜是靠蛮不讲理,买通了地方上的官员才做大的,这种成见一时半会当然很难改变。许秘书长突然隐约抓到了关键,心里一动倒觉得赵大喜此举大有深意,倒不并是纯粹的意气用事。把两家集团的税务报表拿出来亮一亮,比一比,不管输赢对他都有好处,起码可以让严书记看个明白,没准对北山集团的成见一下就改变了呢,这也都是说不好的事情。这天晚上在赵家村,连林海燕脸色都阴沉起来,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海燕少有对赵大喜这么严厉的时候:“我看你是昏头了吧,除了赵家村的品牌,百姓连锁的新开的分店都在省外,要报税也都是在外省,你拿什么去跟人家赌,你这不是在自取其辱?”朱宇当然深知北山集团的虚实,也大皱眉头:“赵总,这回你真的是欠考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回北山集团是一定输,而且一定会输的很彻底,一家村办企业发展的再快,在纳税这件事情上,也绝对比不过有广州市财政支持的广汽集团。许秘书长说的太对了,北山集团跟广汽集团比起来,真的是先天不足。赵大喜不动声色脱掉皮鞋,然后脚踩在村委会的茶几上惬意的伸个懒腰。脸色仍是挺无辜的:“是输定了呗,大不了给石总开一天车,就算跪下给他磕几个头又能怎么样,嘿嘿,输人不输阵嘛。”朱宇林海燕纳兰晴林海草,连李正小董小吴一大帮人都听到傻眼了,真怀疑赵总是不是发高烧了,怎么满嘴的说胡话,明知道必输还要跟人家赌,这可不太象赵总的作风。真要给石总磕几个头开一天车,那北山集团上上下下还能出去见人嘛。林海燕气急了脸色涨的通红,愤然起身推门出去了,过了一阵还是端了一盆洗脚水回来,恨恨的推到妹夫面前,林海草也无奈的站起来,帮忙把皮鞋袜子拿出去洗洗擦擦,赵大喜在众人眼前把大脚伸进洗脚盆里,惬意的呻吟出声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眼睛眯起来心里笑出了声,老子的心思要是能被你们猜中了,老子还混个屁的,这回输是一定输的,而且还要输的干脆漂亮。以北山集团目前的纳税额来说,刚好是广汽集团的十分之一,所以这回是一定输。就在众人灼灼目光注视下,洗完了脚穿上拖鞋,吧嗒吧嗒的走回房间睡觉去了。众人又看到瞠目结舌,这么多人里面只有纳兰晴是精通内地法律的,突然被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被她想到此举用意真不在输赢了。纳兰晴心里汗颜深深的低下头去,突然明白赵大喜要干什么了。这美女低着头咬一咬牙,偷偷把这秘密埋在心里,怎也不肯说出来。消息在省委和省政协内部传来了,又是一片哗然,纷纷猜测赵大喜这回是疯了吧,跟广汽集团比一个季度的利税,他脑子一定是烧坏了,这怎么可能比的过嘛。另一个能明白赵大喜用意的,也就只有省高检周检察长了,周萍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有些错愕,很快眼中精光一闪明白过来。赵大喜根本就是没安好心,这场豪赌不论输赢,对广汽石总都绝对没什么好处。她身为最高检一把手,广汽高管的那些破事她当然心知肚明,要知道石总去年从广汽拿到的年薪加分红可是两个亿!赵大喜输了这场豪赌最多磕两个头,要真把广汽一个季度的报税单大白于天下,从报税单上追查起来,不难弄清楚广汽集团肚子里有多少货色。周萍脸色接连几个变化,知道赵大喜这是使了招釜底抽薪,借这样一场豪赌,成心验一验广汽石总的成色了。周检察长想了一阵脸色一黯,知道刚刚才办了松钢吕总,用不着几天又得准备房间,留给广汽那位耀武扬威的石总了。石总这两天也真是用心了,把花在小老婆和足球队身上的精力收回来,在车间里监了几天的工,整治了几个出工不出力的车间主任。又马不停蹄率代表团赶去日本,跟马自达谈判商量合作,又效仿赵大喜把日本人请来广州,谈一谈引进一千六百吨冲压线的事情。石总连着在电视上出了三天风头,风头出的倒也不小,还把老领导孟省长给请到广汽坐镇。这天在赵家村,看着电视上红光满面的石总,正在翻译的陪同下跟日本人谈笑风声,其他人也都沉默了。就只有赵大喜眯起眼睛抄起胳膊,还看的挺入神,看完了电视还哼两句不知名的小曲,一副挺乐呵挺高兴的反常态度。林家姐妹对看一眼眼神同时一黯,看来大喜脑子确实烧坏了。石总送走了日本人,又四处打听北山集团的消息,听说北山集团最近仍旧没什么大动作,石总老脸笑开了花还四处跟人炫耀,这一回不让赵大喜跪下来磕头,他石某人的名字就倒过来写。省委严书记百忙之中,也偶尔会抽出时间关心一下,他心里感想如何外人也猜不出来。许长平终究是按捺不住心里焦急,咬牙在上司面前敲一敲边鼓。许秘书长说话的时候,当然是尽可能的婉转:“严书记,北山集团毕竟是白手起家,能做到现在这个成绩已经是个奇迹了……跟广汽集团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嘛。”严书记批着文件头也不抬,口气也是一贯的冷淡:“我也觉得没可比性,怪谁,我逼着他跟人家赌了嘛,简直是自取其辱嘛。”许秘书长看他态度也就不说话了,也只能跟着干着急,他毕竟不是主管经济或者公检法的,不懂得其中奥妙。又过了两天先是严书记回忆前事,这天在办公室里突然想起件事情,皱一皱眉头把最信任的部下找来。严书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态度很怪:“老许,我记得你前两天说过什么来着,你说广汽集团每年还从哪里领补贴,财政局?”许长平听到心里一惊,赶紧回答:“是有这么个事情,每年广州财政直补大概五个亿吧,好象是从九七年开始补的吧,没有这一年五个亿的补贴广汽也早就破产了,这个事情我也是听下面的同志说的。”严书记脸色逐渐冷淡下去,态度有一点不满了:“我刚来的时候可是听说,广汽从前年就已经实现盈利了,怎么这钱还照样给着?”许秘书长琢磨出味道来了,吓了一跳不说话了,他终于明白赵大喜想干什么了,这是打算把石某人的老底揭穿。严书记不但不是笨蛋他还很精明,慢慢也就琢磨出味道来了,一年交十几个亿的利税,市财政又给补贴回去一半了,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啪啪的响。这事牵扯起来多半还要牵连到广州市政府,跟老石也是一个鼻孔出气。严书记这回琢磨出味道来了,一脸的不高兴把手里的笔一仍,抓起桌上电话打给内线。态度自然是挺恶劣:“去把广州市政府的人叫来几个,马上!”这天下午严书记办公室里又是气氛凝重,严书记很不高兴:“说吧,这五个亿的财政直补,你们是以什么名义给的?”广州市政府的人,自己说话都觉得心虚:“严书记,这笔补贴一直都是,呃,当成困难企业补贴直补给广汽的。”严书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自己觉得这说的通嘛?”广州市政府的人互相看一眼,赶紧点头:“是这样的严书记,我们也早就研究过了,这个钱从今年开始就不给了,确实不能再把广汽当成困难企业补助了……噢,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请严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及时改正错误!”这回连许秘书长也不满意了:“今年的还没给吧,那去年的呢?”广州张市长头上热汗都下来了,赶紧解释:“请严书记放心,去年错给的我们也一定及时追要回来。”严书记一听说能追要回来,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态度也随和了一点摆摆手把人赶走了。许秘书长又在擦眼镜了,心里也跟着有些得意,那场豪赌谁赢谁输还不一定,错补给广汽的十个亿先省下了,这就已经不赔本了。严世川脸色也逐渐冷淡下去,到了广东才知道形势跟四川不一样了,形势一下变复杂了。赵大喜跟东官市委勾搭成奸,石某人又何尝不是广州市委一个鼻孔出气,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地方上的企业都有钱,有了钱能干的勾当当然就多了。严书记难得检讨自己一回,也沉吟起来在对待赵大喜的事情上,他做的是不是有失偏颇。兴致正高的石总也傻眼了,哪知道突然之间手里没了十个亿,年年都有的财政直补突然取消了,他心里难免接受不了。本来还想去找市委理论,哪知道人还没到市委电话先打过来了,警告他把嘴闭严了,乖乖把这钱拿出来了事。石总大吃一惊赶紧让司机调头,牙一咬就当是吃了个哑巴亏,区区十个亿不过是九牛一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数天之后许秘书长亲临广汽,在石总的办公室里坐了一阵,老许这个人也真是个厚道人。有点语重心长的劝一劝石总:“我做个主,你跟我去赵家村一趟,把这赌约取消了吧。”奈何石总正在兴头上,委婉拒绝:“许秘书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但是这个事情是严书记做了担保人的,要取消也行,除非赵大喜认输来给我当一天司机!”许长平低头喝一口茶水,沉默一阵也就起身走了,话已经说到了这人仍是死不悔改,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