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千里为官只为财,你是跑了千里捞了个官回来,只为了散财?”众人进了棋间,刘愈笑着打趣道。隋乂咧开嘴笑的欢畅:“以前我就想,要是我当了官一定比那些只知捞油水的官务实,清不清的只是虚名,咱当官就要当出官的样子。”“嗯。”刘愈点头看着隋乂,眼前的隋乂的确比刚当官时硬实了许多。几人难得再聚在一起,闲聊一会,刘愈又不禁问起李糜那边的情况。李糜忧心忡忡道:“随军出征的基本回来了,折损的有限,大多连突厥兵的模样还没瞧见就打道回府了。我这一看,心都凉了半截,哪里像是能上阵杀敌的兵,萎靡不振懒懒散散,除了领俸禄连眼皮都提不起来。”刘愈心说这也怪不得那些“老爷兵”,本来在长安城内驻守的就是优差闲差,很多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将自己的子弟送进各防司衙门,也不论素质,只要送上钱的就能进,捧着“金饭碗”就难免懈怠不思进取。“那平日里的训练如何?”刘愈问道。“训练?”李糜无奈一叹道,“跑几步路个个都喊累,昨日练习骑马,居然有一半人连上马还需要别人扶……我都想辞官不干了。”刘愈知道李糜这个人较真,不像隋乂那么喜欢得过且过由着性子来,做事从来刻板。这样的人带兵,一定是想带最好的兵,要求也会很严格。“那这样,回头我给你设计一套训练方式,看看能不能改善他们的体质。”刘愈不禁想起来以往看过的那些现代野战军人的训练方式,过铁锁爬杆子的,回头画几张草图让李糜带回去,对练兵或有帮助。刘愈对兵法阵法知之寥寥,能帮李糜的也只有这点。正闲聊间,几个人突然脸色又僵直了,一同看着门口。刘愈好奇侧过脸,一个大脸腮的胖子微笑立在门口,不笑憨一些还好,这一笑,真想让人拿鞋一鞋底糊脸上。太招人恶心了。正是柴锦那大闷骚男。刘愈皱眉看着他问道:“柴葫芦,你来做什么?”柴锦一看屋子里有不少人,三个男装的侍卫他还不认得,有些怯生,拱手为难道:“刘……刘兄,能否借一步说话?”刘愈心想可能是吴悠请他来当传话的,也就起身,吕楚儿要跟随,刘愈摆摆手阻止,一个人与柴锦出了棋间的门。柴锦想说话,好像喉咙又被卡住,张开嘴半晌只是在那“嗯嗯”打不开话头。听嘴笨的人说话就是受罪,还不如自己说。“吴国师请你来的?”柴锦摇摇头。“那是公主派你来的?”柴葫芦还是摇头。“那谁让你来的?”柴葫芦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想来的……想为你和我家内子,还有吴国师吴姑娘说和一下。”刘愈哑然失笑道:“柴葫芦,你居然还学会人情世故,来摆和头酒?”柴锦一脸茫然道:“何为……和头酒?”刘愈犯了难,难道跟他说和头酒的意思就是黑社会大佬坐下来谈和?这年头社会混混的社会低微,恐怕以柴锦的养尊处优连什么是混混都不晓得。“就是摆和好酒。”刘愈随口一说,马上想起一件事,“你跟四公主说了你要来?”柴锦再摇了摇头。刘愈语重心长道:“柴葫芦,你如此做是有欠妥当的,摆和好酒,要先问过公主,我可以去道歉,但你要明白我是弱势的一方,光道歉公主不接受还是白搭。”柴葫芦这次语气坚定了一些道:“我家内子会接受的。”“你怎么知道?”柴锦道:“以前若是谁得罪了她,她就会不停的说不停的骂,心里也不畅快。这次你得罪了她,她送回了吴姑娘,回到府上能吃能睡,今天我说要来找你,内子听了,只是说,‘嗯。’并未反对。”刘愈心说这最熟悉一个人脾气的莫过于枕边人,连柴葫芦这样的愚人也能清楚明白四公主的想法。如此说来四公主只是摆出一个姿态来显示她和吴烁姐妹情深,回过头一想,完全没必要为了那区区的一个小戏法开罪一帮可能结为盟友的人。刘愈不禁想说,四公主做人也太没劲了,生气都要去权衡厉害得失,说她是个由着性子的女人,却又是个极会耍手段的权谋者。如果真要跟这样的人合作,要随时小心。“那你回去再跟公主商量一下时间,商量好了来知会我,我带着几个朋友亲自登门道歉。”刘愈言辞恳切道。“哎!行!”柴锦没想到第一次来为人情世故当说客就取得了成功,一脸高兴,三步一拐下了楼,兴冲冲去了。刘愈目送他离开棋楼,回到棋间里,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隋乂问道:“那大闷葫芦来干嘛?”“还能干嘛,想摆和好酒。回头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别再像上次那般落下我一个人。”李糜和隋乂都各自露出邪笑,显然又想着届时如何借词开溜。就在此时,没过来迎接刘愈这个“师傅”平安归来的苏彦,火烧屁股一样匆忙跑来棋楼,停在刘愈身前,抹了一把汗。“师傅……大大事不好了。”苏彦一见刘愈便扯开嗓子喊道。“你小点声。”刘愈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长了还是丢了?”“啊?”苏彦先是一愣,马上转过身道,“不是丢脸的事,是……是我听闻父皇……要封我一个县公,打发我离开长安。”此事刘愈在回来的路上就听韩升提过了,皇帝有意趁着此次扫除突厥侵边的祸患,将几个成年的儿子女儿封赏爵禄,有四个要封王的,分别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也就是为将来皇帝的人选应该就是他们四个中的一位。其余但凡是成年的皇子公主,皇子一般都会封为郡公和县公,公主被封为“君”,领一方之地,从此也会离开长安城。这是皇帝在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册封,那些年幼的皇子公主,会等到新帝登基以后再册封,一来那些皇嗣年岁小对皇位不构成威胁当了皇帝的也不会去为难,再者可以让新皇借着册封来笼络人心。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变数莫过于苏彦,连皇帝也没决定到底封他什么。这次他的功勋的确是很大,封小了显得不公,封大了,这么个纨绔公子一样的败家子治理不好,难免引起旁人的闲话。照着韩升的意思,皇帝最可能封苏彦的是一个郡公或是县公,跟大多数的皇子一样。刘愈看着苏彦笑道:“封你个县公还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天高皇帝远的谁管得着?”真的没人管?其实不然,这些藩王和有领地的公侯,领地名义是他们管辖,但朝廷仍旧会派出县、郡一级的官员从旁分权监察,这些领主一有不合规矩的事,比如养兵、居所、祭祀等规格超标,就会被上奏给朝廷,朝廷会作出相应的惩罚。当然,朝廷也有一些治不动的藩王,比如说淮王。淮王的领地在二十几年的发展下早就成为国中国,因而这也是朝廷的祸患之一。自古以来,开国的皇帝不会去想着削藩,因为他会想,天下初定,最信任的莫过于同血脉的亲人,不管这些藩王怎么斗,将来天下还是他子孙的,国号就不会变,相反还是有能者得天下。但之后的继任者就会千方百计去削夺藩王的权力,主要因他们大多也是权力斗争中起来的,知道这些藩王对自己的威胁。“我……我不想去。”苏彦带着一脸的委屈,“我还想留在长安城,跟着师傅混。”“跟着我?”刘愈笑道,“跟着我有什么好处?”苏彦急道:“可是去当那个什么县公,将来不管是我哪个皇兄当了皇帝,都会轻易将我抓回来杀了泄愤,如果……师傅能帮我弄个王回来,当了王,有自己的兵,那些皇兄就……想拿我下手也会掂量掂量。”苏彦的话粗理不粗。事实上也正是这样,一个县公,土地能养活的人有限,弄几百个家奴欺负欺负人也就罢了,真想危及统治者的地位实在太难。可刘愈不是神仙,不能左右皇帝的思想,何况苏彦现在的确是势单力薄,即便皇帝想封他王,也会想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不过刘愈也替他可惜,苏彦刚刚冒起,得了大功就遇上册封,这么短暂的时间很难得到皇帝的信任获得重用,现在,更重要的反而是要留在长安这个权力核心处,伺机而动。“你舍不舍得现在所有的东西?”刘愈突然问。苏彦一愣道:“师傅,你说什么?”刘愈正色道:“如果现在让你一无所有,你舍不舍得?”“一无所有?”苏彦听了马上焉了,好不容易拼了老命才让老皇帝宽恕了他,还要封他爵禄,现在说失去就失去的确是太难以抉择了。“我就这么说吧,不管你现在功劳多大,皇帝都不可能封你为王,即便你真被封了王还是要离开长安城,你想留下继续获得皇帝的信任,唯一的办法就是失去现有的一切,做一个平常人。不过你放心,你再如何落魄,我这个做师傅的也不会让你饿死。”刘愈的话说的很直接,也令苏彦有些犹豫。但刘愈说的也是事实,离开了长安,他能获得的也就是一个县公,没有皇帝特令永生不能回长安城,刘愈将来与徐轩筑成婚后会定居长安,将来也不可能再给他任何帮助。“那师傅你说!我……我要怎么做?”苏彦从落魄市井以来,唯一可信的就是刘愈,让他离开了刘愈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切也都玩到头了。“好。”刘愈赞许的点点头,突然问道,“你的那些皇兄,最近可有哪个举行什么大的宴会?”苏彦看了看隋乂和李糜,脑子一转道:“好像我三皇兄刚回到长安城,要宴请宾客,说是庆祝朝廷凯旋。”刘愈心说这三皇子也是个懂得溜须拍马的,会迎合皇帝的心意来庆祝什么凯旋,这明摆着越权的事老皇帝能真高兴也就怪了。“那你就去你三皇子的宴会上大闹一场,记得要装成撒酒疯的样子,他曾经不是轻视过你侮辱过你吗?你就拿出满腔的怒气,看见谁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去骂一顿,总之事情越轰动越好。”不但是苏彦,即便是旁边的听众,个个也是越听眼睛瞪的越大。李糜苦笑道:“刘兄,你……这不是害他吗?”“你才明白我是在害他?”刘愈没好气道,“不害他他怎么留在长安,继续寻觅他的机会?”刘愈转而看着苏彦,“还是那句老话,若是你玩砸了,以后也不用来见我了!”看着苏彦的背影,刘愈不禁想笑,为何每次给这小子出这等馊主意,都是去三皇子的府上。是不是这小子跟三皇子有仇,每次都拿三皇子来当他的跳板。跳着跳着还跳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