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所料的不差,还没等进院子,便见到韩升匆忙而来的身影。韩升昨夜并不在宫中,今天也是随着朝臣一起进宫的。“刘小兄,这是……”韩升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刘愈。“皇上宾天了。”刘愈道了一句。“啊?”韩升还没来得及吃惊,刘愈便将传位诏书拿给他看,韩升更惊讶,道,“这……刘小兄,这好像是你的字体。”刘愈将老皇帝死之前的情况给韩升说了,当韩升听到这诏书是在袁博朗面前由皇帝亲自盖下的御印,且获得了袁博朗的认可,这才松口气,不过他脸上还是有颇为不解之色。“昱王虽然不太争气,但毕竟是嫡子。”刘愈最后补充道。韩升点了点点头,没再就此事发表太多的言论,不过还是提醒道:“皇上前日曾在朝会后密召礼部钱尚书谈事,大礼的事,要让新皇交给他来布置。”这消息令刘愈一凛,怪不得吴悠一上来就问他钱回,感情老皇帝重病之前见过的最后一名朝臣竟然是礼部尚书,一方面肯定是征求他关于嗣位大典的事宜,再者,很可能向钱回宣布了新的继位人选就是楚王。刘愈在心中琢磨着钱回在这件事上的心态和处境,刘愈明白,若非守礼之人皇帝不会派他礼部尚书的差事,而这些守礼的基本都像袁博朗一样死脑筋,一根筋的“忠君爱国”。现下京城的异况令钱回感觉不妙,另外楚王尚未赶回京城,天子不坐朝,肯定各方势力会为这皇位争的头破血流,他就索性在京城里先躲了起来,免得被人拿来当枪使。在朝局混久的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眼看登基大典临近,若是没有礼部尚书在场,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刘愈不能承认这是一次篡位,更不能承认这是他干出来的。刘愈在这方面的经验不多,只好如实相告礼部尚书钱回失踪,没进皇宫,以征求韩升的意见。韩升没加细究,显示出对刘愈的绝对信任,想了一下道:“那一切事宜你交给袁相去做,你只负责稳定大局。”这提议跟吴悠的相同,都是让他不要直接插手。看得出吴悠和韩升都是同样一个目的,帮新皇顺利平稳的实现皇权交接。吴悠和韩升一起进了雅前殿,先给新皇行了大礼,然后去向袁博朗说项。袁博朗头一拧,愤愤不平道:“这个姓刘的小子,何时听过老夫的意见。”刘愈真想抽他两巴掌,即便没有袁博朗,他也能让苏彦当上皇帝,无非是名不正言不顺,武力镇压。这种事老百姓也不在乎,谁拳头硬谁是国主。不过,为了苏彦皇位既具有合理性又具有合法性,他暂时只能做隐忍,向袁博朗请罪道歉。韩升道:“袁相海涵,刘统领也是为防止不轨之人借机闹事,晚发丧才能一举稳定朝纲,说来也是为大顺朝基业考虑。新皇势单力薄,袁相也不希望看到旁人谋朝篡位吧?”袁博朗黑着脸不说话,心里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但他还是不忿于刘愈态度的嚣张,仗着有兵权,愣是让他这个“顾命大臣”说话半丝份量都无,从昨夜被软禁在雅前殿到现在。“那老夫现在说话做不做的准?”袁博朗气势再次起来,有了相国的派头。刘愈陪笑道:“当然是相国您说了算。”刘愈还是本着与原来一样的想法,只要是帮苏彦顺利登基,谁听谁的都是一样。再者兵权在他手上,袁博朗要耍横也要顾虑着刘愈的不羁。刘愈相信袁博朗也不会傻到相信他会唯命是从。袁博朗此举为了顾全他身份脸面的成分居多。“发丧!”袁博朗重掌主持权后发布了第一条指令。现在皇宫各宫门已关闭,朝臣聚集在峰翠宫,而峰翠宫内外也被御林军所掌控,的确到了能够发丧的时候。原本还是小鸡啄米一样的哭声变成了惨烈的嚎啕大哭,雅前殿内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氛围所笼罩。御林军侍卫开始在皇宫内奔走相告,尤其是要将这消息到内廷通知那些妃子。“走,峰翠宫!”袁博朗只是象征性地流了几滴泪,擦了擦,瞬间有了主持大局的气魄。因为没有量身定做的龙袍和冠冕,苏彦只好先穿上老皇帝的那一身。为了合乎继位的法度,他也必须要穿上大上几号的衣服。一行人在袁博朗的引领下,御林军的护送下往雅前殿的方向而去。路上的御林军见到苏彦身上的龙袍,大致已猜到了结果,值此新皇登基,他们也要下跪行礼。峰翠宫内完全是一片人声鼎沸,大门被关,御林军侍卫死死守住门口,又没人来给个交待。正在众臣等的焦躁不安时,突然大门打开,整个峰翠宫内安静下来。袁博朗手持遗诏,在御林军的簇拥下先行进了宫门,众人见他头缠白布,便觉得心中一凉。国相戴孝,不是家中长辈至亲过世,就是国丧大礼。“大行皇帝遗诏!”袁博朗登上玉阶,立于龙椅宝座之前,一句话便令众朝臣哑口无声。也证实了他们的揣测。众臣下跪,袁博朗开始当众宣读遗诏的内容。说起来因此遗诏在仓促间写成,所用的大多数词汇都是当日刘愈见过的那份,也有不完整之处,但遗诏最重要的是继位人的人选。当听到是昱王苏彦,即便众臣明白这不是诘问的时机,还是一片惊叹之声。“怎么会是老九?轮到谁能轮到他?”遗诏刚宣读完,有个人便跳起来质问。刘愈在门口看的清清楚楚,这态度嚣张的正是六皇子苏坚。苏坚本身没有多少能力,在朝中影响力也不够,根本就不足以成为皇储的备选,本来他也应该明白这点并没想去争,但当他听到是另外一个本事还不如他的成为新皇,这股心理的落差便令他不愤。袁博朗怒道:“新皇人选可是你等所能质疑?再多言,拿下!”堂堂右相,文武百官之首,说话还是极有分量。苏坚本身的气场不够,悻悻然看了一眼身旁的苏碧,见她也泰然不说话,他就更加没底气。“迎新皇龙登大宝!”袁博朗口宣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苏彦一身龙袍头戴皇冠,在御林军统领刘愈的护送下进了峰翠宫。当苏彦走上玉阶,自己也有些站不稳,险些摔倒,刘愈一把拉住他,扶他走完最后一段路。转过身时,苏彦一头的冷汗,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下面的朝臣。苏彦站着,刘愈在身旁立着,朝臣也都沉默。整个峰翠宫的气氛有些怪异。袁博朗在旁提醒道:“皇上,请坐。”苏彦这才想到身后还有张龙椅,寻摸准了一屁股坐上,众臣正要考虑是否行礼的问题。苏彦突然又好像被坠子扎到屁股,当下跳起。“皇上,何故?”袁博朗问道。“没……没事?”苏彦用手掐了下自己的脸,小声问道,“我……我真能做吗?”刘愈没想到到这时他还是没有当皇帝的底气,在旁提醒道:“皇上,您应该自称朕。”苏彦听到刘愈的声音,脸上一笑,底气似乎也有了,本要坐下,却还是先说一句:“朕……朕要坐了!”连坐龙椅都要跟朝臣打声招呼,哪里还有皇帝九五之尊的派头?朝臣见他坐下,也并未马上行礼,而都只是观望。没人下跪,礼节不成,等于是没人承认苏彦的帝位。这种沉默是相当令人窒息的。就在刘愈将剑按在剑柄上时,苏碧,堂堂的信竹君,拉了四驸马柴锦的袖子一把,第一个下跪,叩首道:“臣,信竹君,拜见新皇,吾皇万岁。”柴锦跪在那呆若木鸡,还是随了一声:“万岁!”峰翠宫中的众人,地位以苏碧居首。苏碧都承认了苏彦是新皇,其他人想不承认也不行。只好跪地称“万岁”。苏彦名义上已成为皇帝。先不论这些人是否心服口服,但就皇宫之外来说,还是一片混乱。登基的大礼尚未结束,便有侍卫来报:“晋王与五威将军带东水营军往长安城北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