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谣言

人心惶惶的年代，最经受不住的，就是纷乱四起的谣言。谣言的震动程度，往往又跟信息的公开程度有关。就像神秘的地震，各种数据，总不会被人轻易找到，所以与地震有关的传言，也就愈发让人不知真假，进而惶惶不可终日了。然而，面对灾难，在人们眼中，永远都是神秘而不可探究的。所以，关于灾难的谣言，也总能让人震动。世界上最著名的灾难，似乎都跟水有关。比如冰河世纪大灾难，比如诺亚方舟时代的大洪水，比如花园口决堤，比如泰坦尼克号的沉没，比如一九九八年洪灾……在这个《泰坦尼克号》终于在中国大陆首播的日子里，张扬带着瑶瑶在每天夜里，如同幽灵一般，到处传播散布着“洪水滔天”的谣言。当然，连续几天之后，张扬就停止了“活动”。适可而止就行了。目前，至少在古城附近的大街小巷里的人们，都在议论着所谓的“洪水”。特别是那些把《圣经》奉为神作的虔诚的教徒们，更是相信洪水灾难迟早会到来。不过，面对这样的可能发生的灾难，人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恐惧。也许很多人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心理。即希望灾难真的发生，好让自己大开眼界，又不希望灾难真的发生，而让自己或死或伤。所以，灾难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以及别人的地方，成了很多人内心所期盼的。这种人性，即便阴暗，却也在所难免。一传十，十传百。“一九九八，洪水滔天”的传言，最终发展为：“上帝会在一九九八年用洪水灭世。”谣言四起的时候，各大媒体电台自然也会忙碌起来。各种要求人们“不传谣、不信谣、不造谣”的指导思想纷纷出炉。更有许多不知是哪路的神仙级别的国内某些专家一再表示近期不会有洪灾发生。然而，国内专家的力量有些薄弱。于是，美国著名大学讲师、气象学权威专家克里斯-菲尔德先生在美国著名报刊《华尔街日报》发表文章，表示中国近期不会有洪灾发生。经国内各大媒体转载之后，谣言终于渐渐有了回落趋势。不过，谣言起的快，回落，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短时间内，自然也是难免有人对“洪水灭世”感兴趣，三五成群的扎在一起，把“洪水灭世”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仅仅是市井之间说着“洪水灭世”，小学生之间，更是说的夸张。小孩子不知道语言深浅，对所有问题总也一知半解，期间的传言，自然很是匪夷所思的。单单是张扬的班级里，关于洪水灭世的说法已经超过了三种。更有两派拥护不同说法的学生为此大打出手，一直闹到了许艳那里。弄明白了状况，许艳哭笑不得。因为许艳发现，两派学生所争执的问题竟然是：“今天的洪灾，到底是龙王发动的，还是水神共工发动的。”王琪对这件事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的时候，会瞄一眼张扬，眼神之中，意味深长。谣言渐渐平息的时候，迎来了初夏。南方暴雨连绵，终于让几乎沉寂的洪灾谣言再度反弹。就连北方，也被殃及。连绵的大雨，使得原本地势就有些低洼的新西关村的路上总是有积水。张扬和金光等一些村里的孩子每日里上学，都要踩着水去。没有网络的时代，张扬想要获得信息，只能通过电视节目和收音机了。大概是因为之前谣言的关系，爷爷每天都抱着他的那个红灯牌收音机，偶尔还会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念叨一句：“真有洪灾啊？”张扬为《新闻联播》的收视率贡献了一份力量，每天都守着点儿按时去看，并且费力的从各种表彰抗灾事迹的新闻中了解灾害的严重程度。瑶瑶在雨夜中来玩，还买了一些瓜子。从贴身的衣襟中把瓜子取出来，放进张扬的手心。瑶瑶笑了。“快吃吧。”张扬也不客气，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瑶瑶发笑。“气色不错啊，看来最近和男朋友感情不错嘛。”张扬说笑着，心里有些酸意。尽管知道自己跟瑶瑶年龄差距太大，打她的主意很不现实，但这并不妨碍张扬嫉妒那个男人能对瑶瑶一亲芳泽。“切，老子早在梦里把她第一次拿下了……”张扬有时候也会在心底如此的自我安慰，然后又会让灵魂蹲在墙角，反省着自己的卑微和无耻。瑶瑶听到张扬的玩笑话，脸红了一下，“去你的。”笑一笑，又道：“小屁孩儿懂啥。”张扬嘴一撇，有些酸溜溜的说道：“我是啥也不懂，那五金男肯定懂喽。”五金男，是张扬对瑶瑶的男朋友的蔑称。虽然“大度”的把瑶瑶给“让”了出去，但张扬还是忍不住偶尔的酸言酸语，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悲可笑。瑶瑶翻了翻白眼，不想跟张扬说自己的男朋友。干咳一声，低声说道：“弟，姐求你一件事。”张扬笑了笑，说，“啥事儿？你说。”“嗯，姐想……要是……要是咱们这发洪水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连着我妈一起救了？”瑶瑶说着，低下了头，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说：“她是我亲妈。”张扬呆了一下，心中叹息，说道：“放心，咱们这还不至于成灾。”听到此言，瑶瑶抬起头来，看着张扬。见张扬点头，这才放了心。浅浅一笑，瑶瑶松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了，我家今年种了好多菜，要是发了洪水，就完了。”说着，又苦笑一声，“现在水都把田泡起来了……”就算没有洪灾，这水患，也已经让田家今年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张扬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言不语的嗑瓜子。能做的，他已经做了。至于灾害会不会因为自己而降低，他也无能为力了。不过，他相信，即便这次没有任何效果，收益也会在将来显现。是的，毕竟在这古老的大地上，灾难不仅仅发生了这一次。我卑微的生命，戏剧的人生，能带给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怎样的改变？我不是英雄，也不是枭雄，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一个想要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的普通人。我能做到吗？顷刻间，张扬就觉得自己身上应该有光环，应该有慢镜头在自己身上作用，应该有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把自己奉若神明，更应该有无数的花季少女对自己倾心爱慕，情愿以身相许。他觉得自己很伟大，伟大的就像天边的启明星……想到此，张扬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自己如此意**如此自夸，太过恶心了。“弟。”瑶瑶的喊声把张扬拉回了现实里。“我再问你一件事呢。”张扬抹一把脸，好像是要把鸡皮疙瘩给抹下来。“你说。”“你说……我跟东林，会结婚吗？”“东林？”“付东林，我男朋友。”瑶瑶似笑非笑又无奈的说道：“五金男，行了吧？”“哦，我想起来了。”张扬讪笑一声，道：“我哪知道你们会不会结婚。我又不是神仙。”说罢，张扬看了看瑶瑶，想到了她问自己这个问题的原因。苦笑一声，道：“我真不知道。”瑶瑶的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张扬已然无法预测了。瑶瑶仍旧半信半疑，哦了一声，也就不再问了。外面，又传来张彤的哭声，这个小妹的出现，让张扬有些措手不及。他很怀疑，会不会因为张彤的出现而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送走了瑶瑶，张扬躺在**，看着窗外大雨。百无聊赖，神经病一般哼唱起来：“啊啊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片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首《爱的奉献》，依然在这个小城市里的这个年代的校园里流传着。不过，年轻人已经不唱它了，大多数人觉得在公开场合唱这首歌，就像意**自己拯救世界一样让人起鸡皮疙瘩。不过，自从“抗洪救灾”开始，这首被人几乎遗忘的歌，再次闯入了大街小巷和学校。张扬就是在这首歌声中迎来期末考试的。只是，这次的考试成绩，出乎张扬意料。张扬考的太差了，差点儿就不能升级。原因是考试前一天张家难得包了次肉饺子，张扬也是馋了，吃的有点多。当天没啥事儿，谁知这饺子如同陈年好酒，后劲儿大。考试这天，张扬一直拉肚子。随便填了考卷儿，就蹲厕所里了。暑假在洪灾中迎来，张扬的心情，就像这洪灾一样，倾泻而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过是二年级的考卷儿，自己竟然只考了平均五十分。这个打击，简直比说他的皮肤像明代遗留长城所带来的痛苦还要猛烈。李倩和张赛对张扬的学习成绩虽然不像很多望子成龙的父母那样在意，可面对这样的成绩单，还是有些不痛快。李倩自然是把张扬给教训了一顿，张扬也无话可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该打。爷爷奶奶疼孙子，拉着李倩没让继续打。爷爷更是感慨。“现在的学生辛苦啊。我上学那会儿，谁考试不会答，就写上毛.主席万岁。谁敢打叉？不想活了！”张扬总算有点儿明白爷爷会什么会有些怀念那个时候的日子了。老老实实的在家憋了几天，被李倩督促着看书背书，张扬的脑袋都大了。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艰难。至少，以后的学业，会很繁重。自己前世那点儿墨水儿，已经快要利用完了。才区区小学三年级，就已经面临了墨水用光的隐患，张扬觉得自己的未来是昏暗无光的。好在北方的水终于停了。附近水塘呱呱的青瓜乱叫，让整个夏夜都不安宁。白天的时候，知了又开始叫。雨后的清爽，被知了的叫声赶跑。张扬被知了的叫声吵得心烦，丢了作业本，背着爷爷奶奶溜出了家门。看到赤着脚在村边排水沟边上玩泥巴的张吉波，张扬就有些嫉妒。“这小子，还真自在。”张扬也不跟张吉波说话，转头循着没水的路面瞎溜达。一直走到村口，便决定去丽丽美发屋找瑶瑶。虽说跟瑶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往返路上，倒也可以打发不少时间。随便走走，也是好的。不过，刚走出村子没多远，张扬就被人拦住了。拦住张扬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岁样子，一身衣服，上面宽大，下边窄小，有些不伦不类。头发有些蓬乱，随意的扎在一旁。“郑爽呢？！”女孩儿瞪着张扬问，提起“郑爽”，咬牙切齿，似乎是要把郑爽给吃掉。张扬有些意外，“你是……”似乎是突然就福至心灵，张扬猛然间想到一种可能，抽了一下嘴角，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儿，问：“你该不会是阿卡玛-烈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