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交锋

母以子贵，这是老话。张扬竟然被实验中学录取，这跟之前张扬拿回来的成绩单的冲击相比，差距太大了。要说张家人经历了地狱到天堂的刺激有些夸张，但不论是老张，还是小张、小张的老婆以及小小张，心情的起伏，也是相当剧烈的。只是，小小张——张扬和其他人的惊喜不同，他更多的是惊讶。经历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张扬惊讶之余，也就断然肯定了必然是外星人搞的鬼。当然，也不排除别的类似蛋炒饭改变中国之类的蝴蝶效应的原因，以至于实验中学的某个大人物看中了张某人的“才华”，决定破格录取。不过，这种可能性，就好比司马南的脑袋会被电梯夹到一样，发生的可能太小了。“到底是谁搞的鬼呢？”张扬对这个问题想了许多天，一直没有想明白。包括自己的意外的搬家以及“新西关村”的出现，都与前世的历史不同。难道仅仅是因为蝴蝶效应？又或者……是因为六六三七小组里的别的人？张扬想不通，干脆也不去想。黑暗契约已经顺利完成，张扬能够感觉到灵魂深处那一缕黑暗以及顺着这一缕黑暗的尽头黑暗深渊。那是黑暗力量的源泉，黑魔法师的圣地。那里具体是什么地方，莫说张扬，安纳尔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黑魔导师都不知道。不过，安纳尔给那个位置的黑暗世界取了个名字，叫：“黑暗圣域”。所有的黑暗力量，都来自黑暗圣域。现在，张扬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能感受到那黑暗的力量正不停的涌入自己的身体内。虽然速度极慢，却也依然让他脊背发凉了。他不知道还要多久，那黑暗的力量就能将自己整个吞噬掉。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治好奶奶的疯病。安纳尔已经告诉过张扬治疗疯病的魔法，只是这种魔法必须用黑魔法才行。现在，张扬已经有了黑魔法，治疗奶奶的疯病，已经足够了。实验中学的录取通知书的风波还没有消停，至少张赛不论是走亲访友，还是上班逛街，遇到熟人，总会说起自己的儿子考上实验中学的事情。憨厚的笑声总是常常响起，哪怕每每想到实验中学高昂的学费，心就会不自觉的抽紧。是的，通知书里不光有录取通知，还有交学费的通知。高昂的学费，让张赛每天夜里都会从梦中惊醒。晚上的时候，李倩看着灯下红光满面，头上却早生华发的张赛，轻叹道：“算了吧，让孩子上个普通学校就行。九中吧，离得近。”“瞎说啥呢！”张赛的声音很高，把李倩吓得哆嗦了一下。张赛从来都是老实巴交的，更没有跟李倩红过一次脸。这次的口气如此冲，是难得一见的。看到李倩惊吓的神情，张赛有些过意不去，点上一支烟，抽一口，说道：“我去找咱老表，看能不能贷点款。”李倩张张嘴，怕张赛生气，却又忍不住不说，只道：“初中嘛，上一般的学校也……”“话不是那么说。”张赛轻声打断了李倩的话，“实验中学，上完初中直接又是实验高中，一路下来，直接就考大学了。以后……哎，我是啥也不懂，我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说罢，张赛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上回客厅里又多了一块金子。”李倩一怔，问：“啥时候。”张赛道：“就前些时候，正好，卖了钱，也有了扬扬的学费了。”李倩看着张赛，见他眼神看着墙角，问：“你是不是不想动那金子啊？”夫妻多少年，李倩到底还是了解张赛的。张赛叹气道：“我就是觉得古怪，平白无故的，咋能……我是没啥文化，可你要说凭空多出那么一块金子来，太离谱了。”太过离谱的事情，总会让人难免起疑。张赛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自然也起疑了。原本，他是不打算再继续用那金子。家里即便苦点儿，倒也安心。只是，现在，老太太疯了，自己还要供养张扬上实验中学。自己兄弟家的那个张吉波，平日里吃喝，也都在自己家里。自己总也不好问他要或者他的父母要什么伙食费，一切仿佛顺理成章的就这么着了。……老张一大早就起了床，最近他特别喜欢到别的村子里遛弯儿，特比是东庄。老张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年轻的事情因着这性子没少吃亏。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底还是这么一个人性。只是，论家财，他没什么跟人比。论权力名声，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论儿子，跟没啥说头。别人说自家儿子多有本事，赚了多少钱，又认得什么权贵，路子多云云，老张都只能缩在一旁，不敢插嘴。就是以前，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坐在一起谈论自家的孙子孙女儿的时候，老张也没什么可炫耀的。不过，现在，老张直感觉自家好像又年轻了十多岁。别人谈论儿孙的时候，他也能插上嘴了。每每提及孙子张扬被实验中学录取了，听着旁人的惊讶和夸赞，老张就乐得合不拢嘴。现在，他已经高兴了很多天，终于要面对现实。一大早起床，不再去闲扯，而是去了城里。手里拿着个口袋，见着地上旁人丢弃的瓶瓶罐罐，就捡起来，去卖俩钱。他知道，孙子的学费，不是一笔小数目。老张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也找份工作。听说现在有些个工地什么的，常找老头儿看大门儿。老张觉得自己的身子还算硬朗，看个大门儿，绰绰有余。……父母上班去了，爷爷也出门儿了，家里只剩下时而疯癫，时而痴呆的奶奶，还有一个小丫头片子。张扬坐在堂屋里，看到奶奶就坐在院子门口发呆。张彤蹲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一辆玩具车，嘴里还奶声奶气的跟张扬说着话。“妈妈说给我买糖吃，哥，我给你吃一块。”“好。”张扬随意的应着，脑子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把张彤给打发出去先。或者干脆先把她关在房间里？“我自己吃三块。”张彤笑嘻嘻的说着，“我好不？”张扬失声一笑，站起身来，也把张彤拉起，说道：“小妹，咱们来玩躲猫猫，好不好？”“不玩。”张彤又蹲了下来，“我在开车呢。呜呜，撞死你！哈哈！”张扬讪笑，道：“听哥哥的，不学会玩躲猫猫怎么行。来来，哥哥教你，哥哥玩躲猫猫是很有水准的。”即便张彤千百个不愿意，却还是没有张扬的力气大。他把张彤拉近爷爷奶奶的房间里，说道：“躲猫猫呢，我先躲。等我说好了，你再出来。”“我不玩啊！”张彤有些生气了。不过，砰一声，张扬就把门给关上了。顺便把门锁给挂上了。“哥！你开门啊！”张彤在房间里大叫着，“我告诉咱妈，让她打你！”张扬也不理她，径直走向院门口。一边走，左手上就开始泛着团团黑气。第一次使用黑魔法帮人治病，张扬的手指有些发抖，显然是太过紧张了。走路的时候，竟然同手同脚，十分别扭。奶奶毫无察觉的，仍旧呆呆的望着院门外的田野，口水顺着下巴滴下来，沾湿了衣服。张扬缓缓走近，伸出聚满了黑气的左手，轻轻的打在了奶奶的头上。奶奶好像根本没有察觉什么，仍旧呆呆傻傻的。张扬手上的黑气，从奶奶的头顶，缓缓进入。通过这些黑气，张扬就可以感受到奶奶的大脑的各种构造。黑气渐渐笼罩了奶奶的全身。雾蒙蒙的一层，若不仔细看，却也看不出所以然。只是，奶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和慌乱，猛然间转过头来，瞪着眼睛看着张扬。嘴巴张起，却说不出话来。张扬一言不发，迎着奶奶的眼睛，注意到这双眼睛里，从空洞，慢慢的开始变得有了许多神采。房间里，张彤哇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张扬！我打你！呜呜呜……”张扬哪有心情管张彤哭闹，他现在感觉有些情况不对头。原本按照安纳尔所说，他只需按照医疗魔法的口诀，把黑魔法打入奶奶的身上，黑魔法会自行治愈奶奶身上的所有病症，之后再回归张扬的手中。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不过……黑魔法竟然难以收回！张扬错愕非常。他发现，不是因为黑魔法不愿意回到自己体内，而是因为自己体内的另一股力量，正在阻止黑魔法回归自己体内——恶魔力量。确切的说，是魅魔的力量。它竟然在阻挡黑魔法的进入。张扬一个头两个大。若是别的时候，恶魔力量来阻止黑魔法的入侵，或者自己求之不得。可现在，如果自己不收回黑魔法，黑魔法就会留在奶奶的体内，后患无穷。因为黑魔法到底只是伤害性的魔法，利用它来治病，已经很勉强了，而一旦它停留在非黑魔法师的体内，很快就会让宿主死亡。也就是说，如果黑魔法不回收，奶奶就会死亡！张扬额头，豆大的汗珠哗啦啦的淌下来。房间里，张彤的哭声还在继续，吵得张扬心中更加烦乱急躁。他试图控制恶魔力量，从而让黑暗力量能够顺利回来。不过，他发现，恶魔力量竟然好似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抵挡着黑暗力量，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而言，想在这个时候控制恶魔力量，似乎不太可能。奶奶的神智显然已经恢复，她正惊讶的看着张扬，张嘴想说话，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一团奇怪的东西，似乎正在自己体内不停的乱窜。紧接着，那奇怪的东西好像开始膨胀，涨的自己呼吸都困难起来。只是片刻时间，奶奶的脸就憋得通红，眼神中满是惊恐和绝望，看着张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扬能够想象得出奶奶的痛苦，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奶奶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情急之下，张扬忽然急中生智。一只手结了半个“黑暗祈福”的结印。他要进行黑暗契约，从黑暗圣域再次吸取力量，来抗衡恶魔力量，从而让自己能够把奶奶体内的黑暗力量重新拿回来。张扬这么做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已经不想去过问，他现在只希望让奶奶平安。如果自己的重生导致了奶奶的早逝，张扬知道，那么，自己会生不如死。好在张扬的做法也算有效果，从黑暗圣域利用黑暗契约带进来更多的黑暗力量，再加上原本就已经跟黑暗圣域相连，有着力量源源涌入。因为张扬使用黑暗契约，突然增多的黑暗力量，成功分散了魅魔力量的注意力。如此，与外面要进入张扬体内的黑暗力量，里应外合，竟然成功突破了恶魔力量的封阻。只是，恶魔力量和黑暗力量的交锋，竟然愈演愈烈，张扬修炼魔法的时间虽然不算短了，可到底浅薄的很，如何承受得了。直感觉喉咙里一咸，一股血呛了出来，顺着嘴角流下来。随着黑暗力量越来越少，奶奶的脸色也就渐渐恢复。没等到黑暗力量彻底离开，奶奶已经能说话了。“扬扬，你……”在刚才痛苦挣扎的时候，她已经回想起了自己疯病到现在的一些事情。她知道，是张扬治好了自己的病。而眼前的张扬，嘴角带着血，脸色惨白，显然是不太对劲。奶奶有些急了，张扬彻底收回黑暗力量的那一刻，她也豁然起身。“扬扬，你咋了！”张扬现在浑身难受的无以复加，仿佛五脏六腑里正有两个绝世高手在决战。他看一眼奶奶，想到自己会魔法的事情，被奶奶知道了。有些时候，无知反而会更幸福吧。张扬心念一动，就使出了魅魔之惑：“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会忘记。永远也记不起。”趁着奶奶因为魅魔之惑的影响发呆的片刻，张扬赶紧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转身跑进屋里，也顾不得帮张彤开门，直接跑上了楼。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间，反锁上门，张扬终于承受不住，蹲下来，一口血喷浆一般吐出来。“奶奶的！安纳尔，你……”忽然想到自己就算喊破了嗓子，安纳尔也不会知道，赶紧直接扑倒在**，进入了自己的意识空间里。这次，张扬发现，自己的意识空间真的成了如现实世界一般的所在。除了太过阴森，像地狱一般以外，就连那山石之类，都特别逼真，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假的。“安纳尔！”张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立刻感觉到体内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厮杀一般的痛苦，终于站立不住，蜷缩着倒在了地上。现在，他身体内的各种状况，他也不了解，也控制不了，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好点儿，吉人天相。随着张扬的精神的萎靡，他也越来越感觉到体内两股力量的争斗的激烈，好几次昏了过去，却又被这痛苦这么的醒过来。安纳尔终于还是赶到了。只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的张扬，安纳尔叹了一口气，说道：“操之过急，哎。这下可麻烦了。”说着，安纳尔拿起法杖，高高举起。法杖上，一团黑气缭绕，汹涌的力量，让这个原本就阴森可怖的世界，更让人胆寒。终于，那黑气打在了张扬身上。……奶奶忽然激灵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四下里看看，又低头一看，不由凝眉，“衣服咋湿了。”衣领下方，黏糊糊的，跟口水一样，相当恶心。忽而，正准备去换衣服的奶奶听到了张彤的哭声。呆了一下，赶紧跑过去，打开挂着的房门，心疼的捏了一下张彤的脸蛋儿。“哎呦哎呦，我们家小宝贝儿，谁把你关屋里了。”张彤年纪轻轻，虽然奇怪奶奶怎么不疯了，却也没有问，只是带着哭腔，抽泣着说道：“是张扬！是张扬！”,“你哥？”奶奶有些意外，“扬扬？哪这调皮，等会儿我揍他。”奶奶说着，心中倒是不太相信。在她的印象里，张扬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从来不会如此顽皮。“奶奶你揍他！揍死他！”张彤喊着，哭的反而更厉害了。奶奶赶紧哄起她来，又换了衣服，抱着张彤出门遛弯儿散心。刚出门，就遇到了胡兰兰。“胡大姐，你这上哪儿去？”胡兰兰在老家的姐妹中，排行最大，所以，新西关的人，但凡长辈儿，大多喊他一声“胡大姐”。胡兰兰见张扬家的老太太竟然跟自己主动说话，吓了一跳，再看老太太乐呵呵的样子，胡兰兰小心的问：“婶儿，你的病，好了？”奶奶愣了一下，略微回忆一下，脸上也显出一丝惊喜。“你不说我都记不起了，我的疯病好了哇。”说到此，奶奶心中也兀自奇怪，终究还是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就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