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有个叫钱禧的读书人,在佛寺中读书。一天夜里,月明如昼,忽然听到有女子的脚步身,急忙起来,从窗户的缝隙中偷看,见到一个女郎,站在佛殿外,对着佛像参拜,拜完之后,就不见了。第二夜,又是如此。钱禧知道那女郎不是人,肯定是什么鬼啊,狐啊,妖啊之类的,到了夜里,便隐身在佛殿的门后面,等女郎的到来。没一会儿,女郎果然来了,来到她拜佛的地反,站好正准备下拜。钱禧立即闯出去,说:“连夜拜佛,可算是诚心了。”女郎见到了钱禧,一阵惶急。可还没等钱禧走下台阶,女郎又早已不见了,见女郎站的地方,有一样东西,走过去捡起来,见是一张绣着话的红巾,上面挂着一串白色的珠子。钱禧拿到房里,在灯下仔细观赏,见珠子闪闪发光,能照出人影来。心想女子一定会回来索取,便坐着等候。没过多久,女郎果然回来了,钱禧看那女子长得婀娜多姿,看上去十分娇媚。女郎先开口问他道:“你捡到的东西,愿意还给我吗?”钱禧道:“还给你了,怎么报答我?”女郎道:“还给主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知道有什么报答。”钱禧道:“话虽然这样说,但我不是从你那里偷来的呀!像这样的无价之宝,你丢失了,我捡到了,还给你,我即使不索要报酬,你也不应该置之度外,而不感谢我呀!”女郎道:“这样,你就说个价钱,让我按你说的数目报偿你,可你吗?”钱禧道:“哪有捡到了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要向人家索取价钱的?”女郎道:“既然又不要金钱,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来报答你了。”钱禧诡秘地笑了一下道:“你的心里应该明白,难道要等我明说出来,为何这样假装不知呢?”说完,上下看着女郎,一双灼热的眼睛,传达出某种渴望。女郎也笑着道:“我姿色鄙陋,并且已有丈夫了,不能事奉你了。”钱禧道:“你丈夫是谁?”“某太史。”钱禧和那太史向来相识,知道他有狐妻,说:“照你说的,你是狐狸?”“是的。”钱禧心里一阵欢喜,心想狐狸本是****,还怕她不愿意,便站起来,准备去拉女郎。女郎避开道:“不要如此。那红巾是我小妹琼仙的,你要是愿意还给我,让我拿回去还给她,不叫她责备我。后面,我再找机会带你去偷回来,小妹不答应你,你就不还她,事情最终会如你所愿的。”“那什么时候?”“这可就难说了。”钱禧又问她:“请问你的芳名?”女郎回答道:“凤仙。”“家住在哪里?”“很近,就在邻近的东边。”离佛寺的东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巨大的宅第,常常发生怪异之事,没有人居住已五六年了。钱禧相信她的话,那红巾拿出来,交给凤仙。凤仙去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钱禧已感到绝望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大概是被她骗了。一天午后,钱禧坐着休息,闭上眼睛,想养养精神,感觉有一个来摇他醒来,钱禧睁开眼来一看,是凤仙,立即就站起来。凤仙对他说:“刚才勉强让小妹喝了一些酒,正睡着觉,还没有醒来,立即去把红巾取来,迟了就来不及了。”又叮嘱他说:“那红巾就挂在帐子中,你取的时候,千万不要惊醒她,否则,她醒来了,一定要来争夺。”又说:“小妹心性狡黠,便且富有智术,即使藏得严密,她仍能取回去。只有在平地上挖三尺深的坑穴,把红巾装到瓷器中埋好,这样,小妹或许料想不到。”钱禧都一一答应了她。凤仙带着钱禧来到一座高楼的下面,说:“小妹就睡在上面了。我叮嘱你的,你不要忘了。”钱禧上到楼上去,果然见到一个女子睡卧在纱帐之内。海棠春睡,正做着好梦,睡得浓酣。钱禧想吻一下,又想起了凤仙的话,取下红巾,屏住生息,慢慢地走出去了,按照凤仙说的,把那红巾埋藏好。又按《减字浣溪沙》的词牌写了一首《没人睡》词:“一树梨花荡苇绡,梦中春色画难描。莫是东风沉醉,不胜黄娇。角枕横陈斜照里,朦胧态度越娇娆。铁石心肠人到此,也魂销。”写好了之后,便粘贴在墙壁上。想着琼仙的容貌,真恨不得她立马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天黑了,钱禧点上了等,忽然见有一个鬼,和房檐一样高,低着头进去,容貌很是狰狞恐怖,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大刀,大声说:“琼仙的红巾在哪里?快拿出来,饶你不死,要不然我一刀斩了你。”钱禧刚见到鬼的时候,确实感到很恐惧,接着听到他说话了,知道是琼仙耍的幻术,于是,也大声说:“她亲自来取,我才给她。”鬼恼怒起来,举起刀来,做出砍杀请钱禧的动作,钱禧伸着脖子,让他砍,没有丝毫的畏惧,鬼感到惭愧,便退走了。没一会儿,来了一个女子,长得又丑又黑,自称说是琼仙。钱禧道:“你就是琼仙?睡卧在纱帐中的就是你?”那女子道:“睡卧在纱帐中的,是我的表妹。要是你肯还回我的红巾,我愿意给你说媒,让你们成就好事。”钱禧想了一下,道:“你姐姐说的果然没错。”他指的是琼仙果然狡黠聪慧。女子不知道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故意的,便说:“姐姐所说的都是错的。她在背后夸赞我的姿色,那都是骗你的。”钱禧不相信她的话,忽然起来,把她抱在怀里,道:“你即使这样丑陋,我也不让你回去了。”女子极力抗拒,说:“快放开我,琼仙来了。”钱禧也不听,抱着的女子眨眼之间,就变成了美丽的女子,一看,就是睡卧在纱帐中的美人儿。钱禧心里大喜,便抱着她接吻,说:“白天欠我的,该当加倍偿给我。”琼仙道:“请放开我,我从你的心愿就是。”钱禧迟疑了一下,还是抱着没放。琼仙道:“我虽然是异物,绝对说话算数,决不食言。”钱禧才放开她。凤仙走进去,笑嘻嘻地说:“看小妹的嘴,怕被短须刺破了吧!”琼仙道:“姐姐可谓是好事的人啦!让我尽受他人欺辱。”凤仙道:“我已在窗外窥听窥看多时了,你已经从了人家了,竟还敢说姐姐多事?”琼仙含羞站着,不说一句话。凤仙道:“这成婚之礼,还是不能废。请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没一会儿,凤仙便提着酒菜来了,拉着钱禧和琼仙两人对着坐下,自己坐在旁边陪伴,并给他们交杯饮酒,琼仙含羞低头,不饮酒。凤仙道:“到了这时候,还坐着处子的忸怩之态吗?”叫她劝钱禧饮酒,然后,自己又分别给他们敬酒,表示贺喜。钱禧不善于饮酒,喝了一些就醉了,靠着椅子就躺下了,摇也摇不醒。凤仙也准备离去了。琼仙拉着她说:“这样醉的人,怎么办?”凤仙道:“小妹的汉子,还要姐姐帮扶着去睡觉吗?”说完,就走了。第二天早上,琼仙见到了钱禧写的《美人词》,说:“你可真善于写情了。”并问钱禧,把他的红巾藏到哪里去了,钱禧向她指示。琼仙玩笑着道:“你何为不把你的肚子剖开,把它藏起来啊!”从此,琼仙早去晚来,从无虚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