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秘密(4)

这个消息让刘翠小小地吃了一惊，但也仅仅是吃惊而已，虽然不在计划内，她还是很好地控制着情绪，准备等下见招拆招的发挥。抽签顺序，刘翠最后一个上台演讲，这倒是给了她机会更好的准备。是个好兆头么？是的吧，坐在台下的刘翠深呼吸一下暗暗给自己说，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头。增加提问环节果然很有看点，评委们专业又刁钻的提问让不少选手阵脚大乱，尤其是评委之一的游医生，每每提问，总是辛辣又刺激，让选手们满头大汗手忙脚乱。游医生却好像很欣赏看到面前那些学生们的窘相，并乐此不疲。而提问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有的通过视频短片让选手对其中人物作分析，有的评委则与选手玩起小游戏，原以为单调枯燥的场内气氛瞬间热起来。于是，时间也就过得很快，快得让刘翠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从别人的比赛中脱离出来，就已经站在了演讲台前。好在出色的记忆力加上几乎完美的语言和肢体配合，她的主题演讲非常顺利，几个评委脸上也始终挂着赞许的微笑。综合前面几个选手的表现刘翠几乎可以肯定，只要拿下提问环节，冠军非她莫属。前面四个评委的提问被刘翠一一应对完毕，她庆幸的是自己抽到最后一位出场，没有前面那些选手的经验，她恐怕也会被那些提问给折磨的够呛。最后一个提问的评委，游医生。刘翠默默地定了定神，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冷静。游医生给刘翠问题的载体——一支乐曲。当然，他不会像什么青歌赛一样让刘翠听歌说歌名，视频屏幕上已经给出曲名：《忏悔曲》。虽然有点陌生，但她的耳朵还是能捕捉到音调中飘荡的宗教痕迹，然后再心里默默分析游医生可能给出的问题。全场都在安静听着这支《忏悔曲》的时候，一个杂音从微小慢慢增强，和乐曲混合起来，持续的摇滚曲调引起大家不满，完全破坏了气氛嘛！主持人忙站出来圆场，询问是不是谁的手机没有关，提醒大家关闭手机，给大赛一个良好的坏境。这个场景，在刘翠脑中哗啦啦划开一个口子，某些被她强悍意志隐藏起来的东西似乎正要从那道裂口的挣扎出来。摇滚音乐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前排的某个空位上，那里放着一个黑色小包，音乐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那是刘翠的包，当然，她的手机从中午开始就没有开过。但是，那包里不仅只有一个手机而已，还有张新宇的那莫名其妙的手机，此刻，它正在声嘶力竭地演绎着LinkinPark的NewDivide。刘翠顾不得去想记忆中明明也被自己关掉的手机怎么会突然响起来，此刻的她正毫无形象地从台上冲下来，拿过被别人递出来的包，手忙脚乱的翻找出手机，按掉。同时，她偷眼看着游医生，揣测着他会不会因为这该死的音乐知道点什么。但游医生几乎连头都没有往这边看。一阵忙乱后，刘翠再度回到台前准备等待她的最后一道问题，游医生慢悠悠地抬起头，微笑地问，“你有没有，需要忏悔的事情？”“忏悔”？刘翠在心里默念这个词，随即摇摇头，脸上保持着自信的笑容，“我没有。”“那么说，你是一个心底无私的人喽。”游医生半开玩笑地说，“你的最后一道问题就是，你有没有需要忏悔的事情，你的答案是没有。OK，我问完了。”刘翠怔在那里莫名其妙，这算什么问题呢？这就问完了么？看看其他几位评委也一起望向游医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游医生却一脸轻松微笑看着刘翠。这样的结果自然刘翠用优异的表现获得了比赛的冠军，毫无争议，只是大家觉得游医生的最后一题有些莫名其妙而已。当然，游医生也知道大家心中的疑虑，所以颁发证书前，游医生站在台前，保持着惯有的不知道是客气还是真心的笑容面对着众人。“其实，我为刘翠同学准备的最后一道题目，原本不是这样的。”游医生说完这句转身看看和其他选手一起站在台子后侧的刘翠，“为什么我会出一个这么放水的题目呢？因为大家也看到了，在提问前，会场出现了一段小插曲，刘翠同学的手机突然响了，大家也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的心情或多或少已经受了影响，紧张和尴尬在所难免，如果我再出一道刻薄的问题来为难她，作为一个医生，我不希望这么残酷，况且前面刘翠同学的发挥都很出色，有没有我的这个问题，都不会对她的成绩造成影响，那我何乐而不为？”“一个出色的心理医生，或者心理学家，他最大的作用应该是解决人们的心理问题，还给人们一个健康的心理，而不是为他人制造心里阴影，这就是我想对大家说的，谢谢。下面，请允许我为本次比赛第一名的获得者颁发证书和奖品。刘翠同学，请上前。”刘翠从游医生手中接过证书和奖品，场上掌声阵阵，她也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这一关也算出色地过来了。可就在大家以为比赛已经圆满结束的时候，台前巨大的投影屏幕上，突然开启，并滚动展示着一些图片，台下观众一片哗然，随即将目光移到刘翠身上，眼神在屏幕和她之间交替。刘翠不明所以，顺着大家的目光回头，继而目瞪口呆，呼吸困难。屏幕上重复滚动着的一张张图片，有刘翠在教室专心上课的样子，有她安静走在校园里的样子，有她看着手机惊慌失措的样子，有她在校医院偷偷摸摸从游医生包里拿东西的样子，前面是作为好学生在人前的她，而后面则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她，但出乎刘翠意料的是，那些照片里没有她与唐桥的亲昵，也没有关于张新宇的一点一滴。“这是怎么回事？张新宇的手机，是你从我包里拿走的么？”游医生也看到了照片，惊讶地问。刘翠什么也没说，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就那么扭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图片终于不再滚动，在屏幕上定格。巨大的眼睛，带着血丝，注视着每一个人，瞳孔中有一个词：秘密”。图片定格之时，音箱里也传来一段对话，准确地说，是刘翠在和某个人说话。她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争取到奖学金，然后请假去另外一个城市，打掉它。回来后，我还是别人眼里优秀的刘翠，我会拿到那份合同，留在这里，让你无法再有借口拒绝。”在刘翠晕倒在台上之前，她隐约感觉到，那一束束射向自己的目光里，有一束，很熟悉，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种古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就是那种夹杂着嫉妒和得意的黏腻，还包裹着一丝恨意。徐淼一边往嘴巴里送着食物，一边得意地看着张新宇：“怎么样，我已经做到了，你也要说到做到啊。”坐在餐桌对面的张新宇点点头，声音有些低落，“答应你的我肯定会做到，这几天我都不会出现，旷课一星期后，学校自然会取消我评选奖学金的资格。”他喝了口咖啡，“这样，你就只有四个竞争对手。呵呵。”“你冷笑什么？觉得我沾光了不成？”徐淼眼睛一瞪，“你自己不愿意，我还能逼着你？”“呵呵，我没冷笑，我只是感慨，同样是女人，一个那么笨，一个这么聪明。”张新宇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徐淼，“恭喜你，聪明的女人。”徐淼对这种恭维并不领情，冷笑一下，没有说话。“她还好么？前几天你不是去看了她？”张新宇问出这句话时，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还好啊，没死，但肯定不如以前活得那么嚣张。”徐淼有些恨恨地，但马上又意识到什么，快速收起了这股子恨意，“事情已经这样了，学校也做出了开除的处分，她还能怎么样呢，孩子打掉了，但是学也没得上，不过就算学校不开除她，她自己恐怕也呆不下去了吧，谁不知道，平时一本正经的刘翠不仅偷东西，还给人搞大了肚子，还想用奖学金去做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哼！”“用得着这么明显的幸灾乐祸么？”张新宇的语气有些微怒，这让徐淼很不满意。“哎哟，你还开始装正经了，你正直，你阳光，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么？爱不到就要毁掉，这句话是谁说的？现在我帮你毁掉她，我帮你去买电话卡发那些破彩信，我把你的手机放到讲台，我把照片弄到视频里给大家看，怎么？我做了这么多不是你教我的，到头来你还心疼了？你还怪我不成！”徐淼连番说了很多，张新宇哑口无言，想开口，却最终还是沉默。“好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谈了，总之你记得你的承诺，这段时间别出现。我先走了。”徐淼擦擦嘴起身拿着包包。“我还赶着下个约呢。”“呵呵，这么忙？”“是啊，不是还有四个对手么，不想点办法怎么成。”“哦，对了。”张新宇叫住徐淼，“你教我那闭气装死的办法还真灵，唐桥完全没看出来。”“呵呵，”徐淼脸上绽出一朵意味深长的笑，“是吗？没看出来就好。”走出餐吧，阳光正好，徐淼打开手机，几条短信蜂拥而至，她表情冷漠地看完，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干嘛这么急着找我？怕我丢了么？”徐淼有点不耐烦，但又似乎是在撒娇。电话那边的人显然也懂得这一点，并且自动用后者来理解，甜蜜蜜地说，“我这不是想你么。”“想我？真的？”“当然是真的，没事关机干什么，找你一早上了。”对方似乎真的很担心，但这种担心从听筒传来听起有点变了味道。“张新宇约了我，跟他聊聊呗。”徐淼不紧不慢。“张新宇？你跟那小子有什么可聊的，他可别是看上你了吧。”对方开了个玩笑，徐淼也顺着话接下去，“看上我？哼，人家心里看上的是你唐大老师玩腻了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是想刺激我不如你那旧人？”“不敢不敢，我这不是给你开个玩笑嘛。我的宝贝，快点过来，我想你了。”唐桥的声音甜的发腻。“哼，你还真胆大，上一个还在医院呢，不怕我去告你啊，说刘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哎哟，别。我知道你不会的，你怎么舍得呢？”唐桥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女人在爱情里都是傻瓜。”“呸！只有刘翠那种蠢人在爱情里才是傻瓜，你说张新宇死了她就相信，那神神鬼鬼的邮件，还不是她自己傻乎乎的告诉你每天要干什么，那录音用膝盖都能想到是你录的，不然那么隐秘的对话怎么可能流传出来，要是我，早就怀疑你了，还护着，还不说谁是孩子爸爸，也亏得是她，不然你唐老师一表人才还不得身败名裂啊，还想要我叔叔帮忙调你去教育局，门都没有！教育局会要色狼老师么！”徐淼噼里啪啦说得唐桥只好在那边哼哼哈哈地应付，当然，她也很享受这种顺从。“不过你还真了解她，当众摧毁她的骄傲，的确会让她崩溃掉。”唐桥嗯嗯哈哈敷衍着尴尬地转移话题，“对了，那个游医生阴错阳差的好像还帮了不少忙呢，呵呵，现在也被大家怀疑是不是和刘翠有一腿，他还真冤。”“冤么？他自己对刘翠感兴趣，还做的那么明显，这就是苦头，活该！谁看上刘翠，谁就倒霉！”她恶狠狠地毫不顾及形象。“不过话说回来，你那老相好，还蛮招惹桃花的嘛，你可别对她余情未了藕断丝连！”“呵呵，不敢不敢，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哦不对，我一直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对她，只是敷衍，甩掉就好了，甩掉就好了。你和她不同，她就一副冷冰冰的骄傲样，脑袋简单得要命，说什么跟我再苦也没关系，说她自己能努力不给我增加负担，呵，但是我不想过苦日子啊，我还想有远大前途呢！”唐桥说着说着就口无遮拦了。“你！你跟我，是不是因为我叔叔的缘故，是不是啊！”徐淼反应过来不依不饶。“没，真没，我是爱你，我爱的是你……”“哼，你还得帮我搞定其他几个人呢，时间要来不及了！”“好好好，你先回来，我们再慢慢商量……”徐淼一边讲电话，身影渐渐融入学校里川流的人群，诺大的校园里，很多人已经忘记了不久前传的轰轰烈烈的“优秀生桃色事件”，每个人还是不断地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中心无旁骛，努力向前。看完《秘密》的最后一个字，楼下隐约响起了救护车的笛声，在寂静的夜晚突兀的清晰。这个晚上让林寻非常混乱，眼前晃动着的似乎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梦境的追逐，悬挂在窗框上的小白，忙碌的医生，身后亦真亦幻的影子……晃得她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哪里是故事里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