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奶奶:“几个日本人摔下山来还活不?”她说:“那么高的山,连磕带碰的,没准连啥都找不到了,哪能活?”我说:“那日本人就没再追究?”奶奶说:“哪里没有追究啊?转天就来了好多好多日本人,把藏在山上的人全搜了出来。我们许多人当时没躲,住在家里。日本人把我们集中起来,挨个问有没有看到坠山的日本人,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大家都说没有。他们也没有难为大家,让大家各自回家,不许再往山里去了。如果再去,被逮到再不放回来。他们沿着山脚拉了一条长长的铁丝网,把山都隔开了,然后派出许多兵把守。直到他们投降前时间不长,才撤走。”我问奶奶:“日本人在这里住了好多年哦?”奶奶说:“可不是呗,这么多年,就没有人进过山里面了。日本人经常开过来大汽车,有时候还有飞机飞来飞去的,不知道在干嘛。不过倒是没有找咱们什么麻烦。”我陷入了沉思:日本人在这里做什么呢?不可思议。奶奶又说:“小峰啊,你一定要提防点,这世道不太平,有坏人呢。”看着奶奶苍老的面容,心下不由难受起来,她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还在为我担心。我故做轻松地说:“奶奶放心吧,什么事也没有。有坏人也只不过是小偷小摸的,没有危险的。”临走前,我又想起来一件事,问奶奶:“赵四爷好像对咱们这里的事情知道好多。”奶奶沉吟半晌说:“他不是咱们这里人,老早老早听说是从外县过来的,大家对他都不熟。”我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告别了奶奶,回往家里。在路上,没成想遇到了林绪,看她神色不定,急匆匆赶路,没有注意到我,差点在街中撞上。我吃惊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言语闪烁说高野回来了。我更加奇怪,高野回来对她来说应该是开心的事,怎么会这样慌张?这可不是她的性格呢。问她干嘛去,她说去买点东西,无瑕和我细说,匆匆走了。我迷茫地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往回走。街上有人在窃窃私语,好奇间,听得好像是说玉米地里血检结果出来了,正是孟德刚的。我不知道血检真有这么快,还是有人造谣。反正这些话对我还是造成了重重一击。虽然心里好多判断已经指向了这方向,但是总盼望事实不是这样。现在听到这消息,实在觉得心里万分难受。不在一块虽然已经数年了,毕竟是同学,而且跟我关系一直不错,心里实在不希望他出事。回到家里,思索着这一连串的事情,觉得好纷乱。熟悉的家乡变得陌生起来,熟悉的人变得不再熟悉。一些隐隐的危险似乎张开了大口,在暗中积蓄力量。这一连串的不寻常,自姑姑的电话起,齐天峪出现的紫光,长途车上的窃贼,更重要的是阻止窃贼的人,迷图,神秘的偷听者及袭击者,方志他们,无忧绿萼,孟德刚的失踪,包括现在连林绪和高野都有些神秘。我突然之间想,林绪和高野真的是来玩的么?这念头一闪而过,高野我不敢说,我相信林绪。仅仅凭直觉,我相信她不是坏人。从刚才她慌张的神色里,我料到他们有了麻烦。虽然很想问,但或许他们并不想让人知道。现在感觉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一切难以预料。在这无形的危险面前,我那么渺小,假如危险突来,我没有任何防范能力。现在对每一方的人都认不清,不知道是善是恶。直觉的认定,或许不准确。如果不是因为图,可能我不会置身其中。而今,就算是想抽身,怕是也没有能力了。命运无论是人定还是天定,看来都将我定在了处于危险的一方。山雨欲来的感觉压迫得厉害,不知道将如何去面对。这些事情不敢和姑姑姑父甚至妹妹说,怕他们担心,更怕他们也处于危险之中。我并不是懦弱的性格,明知道危险已经在无形中展开,可我绝不愿意被动地等待它到来。反正也逃不掉,我想主动去迎接它。我冥思苦想,看有什么办法,有哪个方向的力量比较安全,可以依靠。两件事情,让我觉得在危险之中,有着一股力量,并不邪恶。其一是我受到攻击时救我的人,另一是从方志等人手中盗走无忧绿萼的人。也许这个人只是个小偷,但是与方志作对的小偷从我心里来说,就不觉得坏。而且他知道无忧绿萼的神奇,更重要的是,此人应该一直跟在我们周围,任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让他从容盗走了无忧绿萼。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是不是同救我的人是一个人?难道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为什么呢?一切不得而知。我思来想去,最终认为应该从两方面入手。第一,图。应该仔细研究图,找出其中的奥秘,接近其核心。虽然很危险,但是不做也同样危险。第二,赵四爷。我要找出机会,装作不经意间,单独和他谈谈。我总觉得他也似乎有话想跟我说。去他家是不行的,一定被别人盯上。只有在外面安排一次巧遇,巧到让人感觉非常正常。主意一定,我首先把门窗关闭严实,确定无人能够从外面看到屋里的情况,小心翼翼地取出图来,每一个线条一个线条地研究。这密如蛛网的图任我怎么看,也是看不出来半点端倪。我并不恢心,顽强地反复琢磨。半晌,终无所获,不由有些气馁,心道:“画这图的人太过份了,居然连半个字都不注解。这明明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图的意思。可是那样,还画它干嘛呢?不画不是更好?”忽然想起来问林绪晚上还来不来吃饭,于是拨通了她号码。等了好一会,她才接,电话里她说话有些犹豫,似是比较为难。吱唔了一会,在我摧促下,她终于说:“高野摔伤了,行动不便,今天不能去了。”我一听是这样,立刻说:“我过去看看他。”不待林绪反对,我挂掉了电话,小心藏好图,出门去向招待所。高野躺在**,盖着被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看不到伤在何处。我不知道他睡着没有,小声问林绪:“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样?”林绪叹口气说:“他去别处办事,谁想到好好的怎么就摔在外面?好在他挣扎着找了一辆车子才回来。前面你看到我,就是去给他买药。”我说:“镇上有家卫生院,怎么不去那里?”林绪说:“他不肯去,非说养养就行了。我也不敢强行搬动他。”我说:“镇上有位老中医,挺有名的,我去找他来给高野看看。”林绪一听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也不说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