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了,病得很厉害。早上七、八点钟样子,姑姑来叫我吃饭的时候吓了一跳。我缩在被子里,浑身发冷,抖作一团。她伸手摸了我的额头,赶紧喊妹妹过来。姑父、邓薇、许小枫也都过来了,姑姑说我烧得好厉害,要去医院。邓薇说我体内有伤,如果大家抬我,动了伤口就麻烦了,还是请大夫过来给我看看吧。妹妹跑出去找大夫了,姑姑用热毛巾敷在我头上,语气带着哭腔说:“小峰啊,你要听话,千万别这样。等你好了,就回北京去吧,再叫小林子来也行。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们怎么办啊?”我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姑姑的话,猛一激灵,是啊,我这是怎么了?就这点出息,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想着去齐天峪,在做梦。就算不去齐天峪,林绪看到我这个样子,还会喜欢吗?男人应该像松树一样,无论什么样的风吹雨打,都必需笔直地站立在那里,因为你是要给别人遮风挡雨的。别人还没倒下,你先倒下了,怎么还配说喜欢别人?爱别人?如果我是林绪,也不会喜欢心理如此脆弱的男人。姑姑年纪这么大了,我还让她为我担心、悲伤,我真的不是人了,我甚至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浑身已经冒出了汗水。我拼命控制住心神,把气息、血脉调匀,使身体慢慢恢复了正常。浑身发冷的症状其实只是心伤到了极点引起的。当血脉平稳后,我不再抖动,汗也渐渐隐去。睁开眼睛,看到大家都围在我身边。我开口对姑姑说:“不用找大夫了,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我。”大家惊疑地看着我在这么短时间内发生的变化,都张大了嘴。在确信我没有大问题后,姑姑擦了一把汗说:“你这孩子,可吓死我了。小林子回了北京,你回头还是要去北京上班,又不是见不着了,可不能这样。”我说真的没事了,让我再躺一会,昨晚没睡好,很有些困,等起来再弄点东西吃。姑姑他们这才出去。我又躺了好久,10点钟才起来。尽量不去想林绪,把思想转移到齐天峪等其它地方,感觉精神好多了。再也不能沉沦了,如果还想见林绪,我就要付出代价完成祖上交给的使命,然后才能去找她。但这前提是我必需活着。我必需把全部心神、精力投入到这上面来。从血脉、气息流动来检查我自身,感觉伤处已经极其淡淡了。现在做一些正常的身体锻炼应该不是问题。而谜图呢,我要把它完全记下来,然后毁掉,绝不能落入别人手里。从我的分析来看,赵四爷是知道图的意思的。只是他要我自己去理解,不与我讲明。他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什么都搞不明白,去齐天峪也是送死,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完成任务。还有一点,我要寻找几个能够同我去探寻的人。这一条是最难的,因为要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没有丰厚的报酬,还要冒着巨大风险,谁愿意去呀?忽然想到了方志、张振齐他们。也许某些时候,不用我去找别人,别人自然会找上我来。他们既然想利用我,我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说不好,也得依靠他们了。反正各自怀着各自的目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与他们同行,没有我自己信任的人是不行的。张振齐我不好说,假如方志之类,如果我的作用没有了,或者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时,必定会抛弃我。那样,我就危险了。还是要有自己相信的人。这样的人,看来需要我用心物色了。决定好了将来的大方向,心里渐渐不再空荡。还有那么多事要去做,我没有时间空荡了。姑姑给我煮了一碗面条,上面打了两个荷包蛋,放上几片青菜叶子,喷香喷香的。我吃完面条,走出门外转转。街上三五行人,匆匆走过。孩子们正在上学,大多数人家也都在农忙,没有许多闲人游荡。路口的西北角的几块大石,是赵四爷经常来说书的书场。每次他来,都会聚拢一批大人孩子,热闹非凡。而今天大石依旧,赵四爷却再也不能来了。睹物思人,心中伤痛不已。可恨的作恶者,这一笔血债已经给你记下了,早晚有一天,要让你偿还。我的伤痛逐渐转化成了仇恨,无名之火在心底燃烧。转身,我沿着小胡同走向了西面的玉米地。那个方向,是去往河边的方向。掏出手机,拔通了北京我那个淡如白水的对象的电话,我和她说我们结束关系吧。她只哼了一声,连问原因都没有,就挂断了电话。这样也好,干净利落。来到河边堤坝上,每一个地方,都留着当时和林绪在一起的影子。虽然伤感,却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我想,或许她也同我一样,在回想着这里,没准,会觉得我就在这里。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手机叮咚一下,收到一条信息,正是林绪发来的。上面这样写着:如果你在河边,不要回复我,朝着我走的方向,给我一个笑脸,我会看到。我眼睛里一热,含着泪花向着北京方向,给了她一个微笑,我相信她能看见,我们心意真的是相通的。我心里祝福她,永远平安幸福!坐下来闭上眼睛,清爽的河风和草木气息将我心里的东西慢慢洗涤干净,我如同入定的老僧一样,渐渐进入了无我状态。当不受任何因素影响的时候,体内气血奔流逐渐加快,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宛如受到激流冲撞一样,一些粘附在上面的杂物像大浪淘沙,不久就被冲洗得干干净净。气血这样运行了几周之后,感觉全身再无任何一处阻隔,整个身体像是一台由几百几千条管道组成循环的机器,顺畅地高速运转着。我明白,在这一刻,我的伤已经全部好了。睁开眼来,惊异地发现身体上有一缕缕淡淡的白雾,在迅速散去。而衣服,已经有些湿了。我用全身所有能够感觉的器官小心地搜索着周围,看有没有可疑情况。让我安心的是,一切正常。看来黑暗中的人毕竟也不是神仙,不能够所有时间都盯着我。站起身来,觉得浑身舒畅至极,身体轻飘飘的,却又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我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强的力量,但是我敢肯定,如果当时在采石场被围住的是现在的我,那,将会是他们的恶梦。然而,黑暗中的怪客到底是何方妖怪,我并不知情。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甚至是几个组织,我也不知情。他们能够轻易破去赵四爷设下的阵式,并且拥有极强的力量。能不能与他们相抗,我心里没有把握。不过无论怎么样,现在的我,应该说至少可以自保了。这样,对我自己,对我的家人,都多了一份安全保障。心情舒畅之下,走路不觉轻快起来。忽然心里一惊,想起一件事来:我不能表露出与以往不同。要想更好地保护自己,首先要隐藏自己的真实力量,让人觉得同往常一样。否则,敌人定会根据我的改变而改变方式方法。我永远在明处,而敌人,永远在暗处。他们准备好了向我下手,我不容易防范。只有让他们严重低估我的力量,我机会才更大。再次深深看了一遍四周熟悉的景物,我心里暗暗对林绪说:“从现在开始,放心我吧,我已经有能力自保了。如果在你心里感觉到突然开心了一下,就是感应到我对你说的话了。”随后转身,用平时一样的姿势,走回家去。在胡同里,忽然遇到了去医院看过我的旧友春儿。我奇怪地问他:“你不是在外面做事吗?怎么还没有走啊?”他说:“我妈妈生病了,我得在家照顾她,暂时去不了了。”我问:“什么病啊?”春儿说:“癌症,食道癌,已经晚期了。去医院看你的时候还不知道,只以为普通的病。后来去大医院确诊的。医院也不给治了,让回家来养着。”我一呆,不禁无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父亲前些年去世了,他无兄弟姐妹,和妈妈两人度日。隔会我说:“明天我去看看她。”春儿点头嗯了一声,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