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传说中的桑拿天,天气热得发狂,空气潮湿闷热,已经到了深夜还是憋得透不过气,人像包子在蒸笼里一样。月亮被乌云挡住,学校像个世外桃源,高高的围墙将外界的**挡住。“他妈的,”谢修文热得冒出一句,“学校真会省钱,教学楼连空调都不安一个。”他跑到教学楼的最高层八楼,至少那人少一点儿。晚上十点,再过半个小时就要熄灯了,教学楼下开始喧哗,女生们嬉笑着半推半就地考虑着要不要答应男朋友的消夜或开房的邀请。马上就要考六级,宿舍那帮哥们儿都在打牌,要不就在玩电脑游戏,在混合着啤酒味夹杂着方便面和脚臭味的宿舍,看书根本看不进去,只有在教学楼才安静,剩下的半个小时至少要背五十个生词。母亲从小就对自己说,要想跳出农村,就要考上好大学,才有好工作,将来就不用种田,即使到外面打工,工资也比别人高。所以谢修文拼命地念,忘我地学,终于考上了这所省会的以治学严谨扬名的大学。沿着窗户向外看去,延绵的山在远处显出轮廓,想老家的山了,春天满山的杜鹃,整座山都变得火红,放羊的时候可以一边在树下看书,溪水在身边淙淙流过……整间教室里只有自己,这会儿才是学习的好时候,谢修文嘴里念叨着一长串的单词,一边欣赏江边美景,耳朵里传来收音机里的英语播音,虽然很多听不懂,但培养语感是十分重要的。去年入学之初种的李子树已经有青涩的果子,一口咬下去,肯定牙根都要酸倒。一阵凉爽的风钻进谢修文的脖子,衣服里传出淡淡的馊味,他止不住呻吟了一声,窗外的柳树开始起舞,一个炸雷,闪电把天空撕开一道口子,雨水瞬间落下。学校广播在催着教学楼的学生赶紧回宿舍,一来要熄灯,二来风大雨大。谢修文下到一楼大厅时灯全熄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这么大的雨,没有伞肯定要淋透,衣服倒也没什么,书、收音机和电话都要报废了。踌躇之际,身后响起温柔的女声:“同学,没有伞吗?一起吧。”谢修文回头一看,是个女孩儿,白色长裙,皮肤也是出奇的白,米色高跟凉鞋衬得她的身材越发高挑挺拔。两人走在雨中,谢修文的心都要跳到喉咙里来了,那女孩儿倒是先打破僵局,两人交换了姓名和班次,女孩儿叫许甜甜,是艺术系学声乐的,怪不得说话声音那么好听。“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要不我上楼拿了伞送你?”谢修文到男生宿舍门口时说。“送来送去的多麻烦。”许甜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等会儿,我马上下来。”谢修文飞快地上楼,一进门把衣服一换,拿了把伞就准备往外走。下铺的吴建国说道:“去哪里?帮我带包烟回来。”“我送个女孩儿回去,她在楼下等着我呢。”话刚落音,宿舍其他男生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谢修文是宿舍的凤凰男,学习优异生活清贫,其貌不扬的他想不到也如此风流。大家争先恐后地往楼下看,因为是三楼,所以许甜甜的样子让他们看得个一清二楚,口水几乎都要掉下来,曼妙的身材和淑女的外形,抬头时甜美的表情……许甜甜和谢修文两人一路走着,到了教学楼下,许甜甜说男友已经到了,并且一再表明,不用送了。谢修文挠挠头又点点头,教学楼里有个男生的影子在晃动,大约是平头,也看不清,可能就是他吧。唉,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算了,还是回去做个美梦吧。谢修文恋恋不舍地告别:“保重,再见。”许甜甜笑道:“你真是个很好的男生,希望有机会再见。”重逢第二次见到许甜甜是在学校操场,谢修文刚打完篮球准备回宿舍洗澡吃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擦擦额头的汗,过去打招呼。“嘿,你好。”许甜甜一看是上次送自己回宿舍的男生,脸上闪过一丝羞涩:“打球吗?天气可热了。”说完从书包里拿出一瓶冰红茶递给谢修文,“给你喝,当是感谢你那天晚上送我回去。”触碰她手指的瞬间,谢修文全身跟过电一般颤抖,柔软、冰凉的女孩子的手。拿在手里舍不得喝,正想说点儿什么,一辆小车飞快地冲了过来,学校本来是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的,怎么……这是一辆敞篷的银色奔驰SL500跑车,谢修文只在汽车杂志上看到过这款一百五十万的传说中的百公里加速成绩仅为5.4秒的极品,窗户摇了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平头男生不耐烦地对许甜甜道:“上车,别迟到了。”他看了看谢修文,应该算是打量,问道:“你跟她很熟吗?”许甜甜尴尬地笑道:“没有,那天大雨晚上你还记得吗?他送我回宿舍,路上遇见你了。”那男生态度似乎好了很多:“哦,你好,我是林子言,计算机系的,那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女朋友。”说完回头对许甜甜道,“快点儿,他们都等不及了。”谢修文的手往裤腿上擦了擦,伸手过去握:“谢修文,中文系,你女朋友很漂亮,你的车也是。”许甜甜上车,对着自己摆摆手告别,车窗摇了上去。谢修文低头看看自己的旧球鞋,看着车子的背影自嘲想,“宁可坐在奔驰车里哭泣,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面微笑”,这句话多有道理。她漂亮,自然要找个跟她的美貌般配的,我这种人,哪能配啊?好几天在梦里谢修文任由思想驰骋:许甜甜的白裙子在梦里变得出奇的短,旋转到自己面前,薄如蝉翼,那对漂亮的小白兔上下跳动,再往下看,是神秘而充满**的地带。一阵冲动袭击身体,轻微的呻吟声后,谢修文不得不爬起来换内裤,摸索着到洗手间正准备开灯,楼下人声嘈杂,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看看时间,早晨六点,天还是蒙蒙亮,发生什么事吵成这样,谢修文叫醒了宿舍一帮兄弟,是不是发生命案了,这么吵闹。吴建国昨晚三点才回来,这会儿睡得正是香,这么一喊,拿被子蒙着头骂骂咧咧。许多人已经下楼了,隔壁男生一路飞奔,谢修文拦住一个:“怎么搞的,发生什么事了?”“听说死了个女生,吊死在我们宿舍楼下的大树上,赶紧去看,等下警察来就晚了。”谢修文赶紧一嗓子吼道:“别睡了,看死人去。”这所学校学风还算严谨,校门把守很严,近十年来没有发生什么命案,现在这么一闹,还真的轰动了。等谢修文到了楼下,眼前的一幕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梦中的白裙子悬挂在空中晃荡,赤着脚的天使双臂无力下垂,即使是死去,神情亦然平静安详。保安正搭着楼梯把她从高处放下来,绳子很粗,勒得脖子已经发紫,微风吹过,身体略略晃动,脚踝已经苍白到淡黄。谢修文的牙齿开始上下打颤,许甜甜啊!尸体放下来,身体已经冰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可惜,有人说是不是被杀,还有人冷冷地围观,也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林子言也来了,扑在尸体旁边痛哭。小道消息不停地在传播,官方澄清是自杀,许甜甜因为考英语四级的时候用手机作弊,被监考老师发现后精神崩溃,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留下遗书一份,坚持说那个信息根本不知道是谁发的。在学校重要的考试中作弊被捉是要被开除学籍的。傻姑娘啊,谢修文每次打完篮球都会想念许甜甜,那瓶冰红茶一直没舍得喝,放在宿舍的桌上。那些花儿许甜甜的宿舍最近闹鬼,愈演愈烈。跟她一个宿舍的胡蔚就说亲眼见过许甜甜半夜在镜子前,夜光下的她十分小心地拿手指当梳子,拨弄着头发,回头笑笑,不似传说中女鬼般狰狞,只是眼里流着泪,什么也不说。“恐怕她是有什么冤情,唉。”宿舍长范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猜测道,下午没课,大家一起来讨论最近愈演愈烈的鬼魂事件。大家都相信胡蔚,她是个好人。胡蔚点点头,看着一边化妆一边发抖的苏可人继续说道:“她可能还是舍不得我们,尤其是你,可人,你是我们宿舍最后一次见到她的人,还有,你记得吗,甜甜还欠你一千块钱呢?”苏可人放下唇膏,抬着扑闪睫毛的眼睛说道:“钱我就不要了,也没法要对吧,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唱歌,后来男朋友就送我回来了嘛,我也不知道她那天晚上会上吊自杀,不就是被开除嘛,不至于寻死,要是我,我就不上学开淘宝店去。对了,我下周要搬到隔壁宿舍去,学校已经批准了,最近总是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最近半夜都听到厕所里有女孩儿在唱歌,是许甜甜生前最喜欢的,也是宿舍四个女孩儿一起在卡拉OK集体唱过的《那些花儿》,低吟浅唱。“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接下来就是呜呜呜的哭声,开了灯就停止,过不了多久,又要开始唱。苏可人胆子最小,每次听到声音都会到隔壁宿舍去求助,说是我们宿舍闹鬼,到你们宿舍安全多了。隔壁宿舍的女孩子也是一顿尖叫,然后又掩饰不住好奇地打听闹鬼的细节。“胡蔚是许甜甜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只是许甜甜谈恋爱后跟她慢慢疏远,我总觉得她的魂灵还在宿舍,有时候能看见她也是正常,毕竟做鬼是寂寞的。”苏可人的眼圈都是黑的,睡眠不足所致。胡蔚在旁边气定神闲地翻开佛经给众美女解说:“一般的鬼不找替身,唯有自杀身亡之鬼,想脱身才找替身的。一般自杀之鬼限于地域管理的鬼王统治之下,做鬼王之奴婢,不找替身,没有轮替,她就不能走。一般的鬼受约力比较少,相对的少为奴为婢,比较之下自杀身亡之鬼不但是无明业火,等鬼身一了,恐更有地狱之报等待他,自杀之鬼除了常为奴婢之外,亦常受众鬼所欺,为众鬼所不耻,为鬼类之最下贱者,每天午时三刻亦要重受生前死的痛苦过程。”“她不会想在宿舍找个替身吧?”范晴抱着枕头惊恐地问道。“谁知道呢。”胡蔚说要午睡,范晴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苏可人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埋怨快递的乌龟速度。有人敲门,果然是送快递的,卓越买的书到了,货到付款。苏可人慢慢打开钱包。那声尖叫足以让快递员把手里的包裹丢在地上,但那是不合乎规矩的。苏可人的钱包里多了一张一千块——冥币,上面的头像是阎王爷。跪在地上烧了那张一千元的“钱”,苏可人念念有词:“算了,钱还是你自己拿回去用,不用还了,求你不要再回来了。”其他两个女生也吓得魂不附体,更可怕的是晚上隔壁宿舍也传来了尖叫声。苏可人睡在隔壁一个叫何芳的**,据说何芳是苏可人男朋友叔叔家的女儿,算是沾点儿亲带点儿故。两个女生躺在一张**也够**的,穿得很少,因为天气很热的缘故。有人敲门,但没人敢开门,明明都听到了。何芳壮胆问道:“谁啊?”苏可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门外有人在唱歌,是那种熟悉的音调,哭声,唱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幽幽的女声说道:“我找苏可人。”然后一切都很安静,窗外又下起了雨。第二天,何芳请苏可人不要睡在自己宿舍,请她回去,怕把鬼引来找替身。许甜甜找替身的传闻瞬间传遍学校每个角落,大家都惶惶然,尤其是女生宿舍,有些竟不敢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