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玉这番话让王威不乐意了,好歹他也曾是川军团二十四军的团长,军长的警卫连连长,被她这个假洋妞一顿数落,脸上挂不住。而且他弟兄被人杀了,他去追查凶手还有错?这道理摆哪里都是说的通的。王威道:“我说杨小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川军有个规矩,叫义气为大,弟兄大过长官,凡事先要替弟兄想着,喝酒要让弟兄先吃肉,找姑娘要先让弟兄挑小脚的,难道杨小姐没听过吗?”杨怀玉哼了一声,道:“我只听过川军打仗,十仗九输。”王威看那盏灯就要没了,也懒得跟杨怀玉打嘴仗,把灯绳咬在嘴里,就朝上面爬去。杨怀玉一向心高气傲,她就服过孙爷,看王威一个吃了败仗的川军连长不把他当回事,气得大叫王威站住。王威不想理她,朝上飞快地攀登,杨怀玉看王威要走,哪里肯放,也咬紧灯绳,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直爬的手脚酸疼,手掌上血肉模糊,到处都是石头割开的伤口,好不容易才爬到石柱的根部。那石柱根部连成一片,上面乱石横插,碎石错杂,上面石柱石峰什么都有。王威找到一个石头塌陷的口子,钻了进去。那口子大概可以容纳几个人钻进去,是一个直上直下的竖洞,王威探进去半个身子,抓了两块卡在里面的石头,都非常的不结实,沙土碎石从石缝里成片的滚下来。估计这口子塌陷过不止一两次,很多凸出来的石头都是松动的,稍微一拨就掉下去,怎么能够支撑身体的重量呢?但是眼前就只有这条出路,他们现在正处于力气濒临耗空的地步,再在石柱上耗下去,就只能撒手坠落深窟了。王威让杨怀玉先在下面等着,他一咬牙,抓住两块相对比较坚固的石头,一用力撑了上去,在竖洞里快速地轮换支撑重量的石头,直把洞口搅得尘土乱飞,口子又塌陷了一大块,他才攀上去。那竖洞有十几米长,王威爬上去才发现上面是一块空地,他放下绳子,把杨怀玉也拖了上去。两人躺在地面上,回顾刚才惊魂一幕,都是后怕不已。他们已经完全脱力,全身虚脱的在地面上横躺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两人吃了一些食物,体力恢复了不少。就在这个时候,王威和杨怀玉的意见发生了冲突,王威坚持要去那盏消失了的灯,但是杨怀玉坚持要等孙爷和其它的探险队员,在这地下深窟里一旦掉队,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而且她一再强调那盏灯绝对不可能是探险队的,因为孙爷下了命令,所有人都必须跟着王威走。王威也相信那盏灯不是探险队的,但他一看杨怀玉斩钉截铁的样子,就感到很不舒服。他的军旅生涯一直都是带兵打仗的生活,习惯了别人服从他,见这假洋女人这么强势,就有心跟她作对,说探险队员都在不同的石柱上,很有可能有人不守规矩,干出一些事情来,这是没办法保证的。杨怀玉为之气结,一再强调她相信她的队员。王威一探手,说:“你相信,我不相信,要等人你在这里等,我先走了。”杨怀玉气得杏目圆睁,一腔怒火恨不得把王威给生吞活剥了,王威整理好行装,给马灯里重新添了油,就朝里面走。王威打量了四周,他原以为这是一个山洞,但是他走了很远,没有发现洞壁和洞顶,这里就像一座巨大的荒原,没有任何东西阻隔。王威着实吃了一惊,难道说他们已经爬出来了?这里是地面。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他自己爬过的路程心里有数,这地方肯定是深入地下几百米。如果说真的是地面的话,那这里应该是一座更深的峡谷才对。王威对付杨怀玉的流氓手段非常管用,无论杨怀玉气呼呼的说什么,王威只当没听见,他走他的路,杨怀玉没办法,只得跟在他后面。两人就这么一直朝前走,走了一段路程,突然听到前面有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像水声,但是很小。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水流奔腾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声势惊人,空气的潮湿度也更大。王威脑子里一直徘徊着一个念头,这里奇黑无比,没有任何光亮,杨怀玉的怀表显示现在地面上已经是中午时分,这就证明这里势必是一个山洞,是一个大的惊人的山洞。山洞里有一条大河,由于光源有限,他们还不能确定这地下河到底有多大,只看到河里水流奔腾,滚滚而去,声势惊人。突然杨怀玉道:“不对,难道李光和王大旺进的是这个山洞?他们当时被黄军装引进这条山洞了?”王威也想起来这事儿,这地方跟那两人说的情况非常相似,可是他们第二次进去,为什么就下到下面去了呢?探险队下去的时候,非常的小心,对山洞周围的一切都进行过仔细的查探,如果有暗洞岔洞,他们一定会有所发现,但是那山洞却是直通地底,太蹊跷了。山洞前横着一道从南到北流向的大河,王威和杨怀玉上了河坝,用马灯的光只照到堤坝里面河水乱涌,水流冲击的声音震耳欲聋,河坝都在水流声中微微颤抖。王威看到那堤坝,却吃了一惊,这大坝明显是人为的工程。坝面距离水面大概有十米左右,他们所站的位置已经有部分内沿被水流冲塌,露出坝基内部的木桩。木桩呈三角形架构,是古代防汛工程常用的做法,这种结构是最稳定的固定坝基的方法,不容易被汛期的洪水从内部侵蚀坝基。王威当年在燕京大学,对土木建筑非常感兴趣,要不是后来国运当头,他早就出国深造去了。所以他一看这大坝,就觉得不对劲。不过,即使这大坝是古代人修建的,但是他在这巨大的地下深窟里建造一座防汛大坝做什么呢?杨怀玉同样也对这个非常质疑,他们沿着河坝走,年久失修的缘故,河坝上有很多地方都塌方了。两人走了大概一里多的路程,河水的流势渐渐减弱,没有那种气吞山河的感觉。王威判断这里的水很有可能是从地面上倾注过来的,上游地势险要,水位落差大,所以势头才如此的猛烈,那一段河坝的受损程度也非常的高。王威提着马灯,一边走一边看,突然杨怀玉指着坝内一个方向,说:“那里好像是个人。”王威吃了一惊,急忙灭了灯,只见距离一百多米的坝基上,亮着一丝微光。王威把手枪掏出来,杨怀玉端着冲锋枪,两人分开距离,缓缓地朝那团光亮处走去。走到近前,那团亮光突然灭了,估计是被对方察觉,两人匍匐在地上,距离目标只有几十米的距离。王威对杨怀玉耳语了几句,就匍匐前进,翻过堤坝,他抓起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朝目标掷过去,同时人翻到一边。没想到对方的枪法狠绝,他石头才掷出,一排子弹就擦着后脑勺打了过来。王威暗暗心惊,连他这样久经战场的老手都未必能打出这么好的枪法,这人看来不简单。杨怀玉一听枪响,就招呼过去两梭子子弹,都被对方避过去。跟着王威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家伙摸上堤坝,从岸上跑了过去。王威接连招呼几枪,枪枪打空。他听着脚步声,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声音朝前奔去,杨怀玉也跟着跑了过来。对方就打石头的时候放了几枪,后来就奋力朝前狂奔,王威和杨怀玉两把枪顺着声音追打,都没打到对方。大坝上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源,人面对面站着都看不见对面有人。那家伙奔跑急促,脚上绊了东西,摔翻在地。王威听到摔倒的声音,就纵身跳上去,把那家伙结结实实地压在地上。杨怀玉点亮马灯一照,人就愣住了,王威也颇为惊讶,原来被他们压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孙爷。王威从孙爷身上爬起来,老头子龇牙咧嘴地朝王威瞪眼睛,嘴里哼着,“关东王家的功夫果然非同凡响,老朽的两根老骨头都要被你折断了。”王威道:“老爷子,这也怪不得我,谁叫你一上来就放枪。”杨怀玉也很奇怪,说:“孙爷,你怎么在这里?其它弟兄呢?”孙爷被杨怀玉这一问,就露出满脸愁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罢了——罢了——”王威也奇怪,问道:“你们遇到什么东西了?”孙爷说:“顺利从石柱上爬过来的弟兄,就只剩下三个人了,老朽听到下面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心都酸了。”杨怀玉皱着眉头,说:“探险队的弟兄要么是民间高人,要么是跟着我们在海上纵横多年的弟兄,攀那区区石柱,应该问题不大,怎么折损得这么厉害?”孙爷直摇头,说:“你是不知道,老朽在上面不但听到了弟兄的惨叫,还听到更恐怖的东西。”孙爷顿了顿,说:“就是那‘呼——呼——’的吼声,像风雷一样。”王威立刻想到大峡谷草甸上的那些带梅花斑的探险队员尸体,那东西还一路跟到这里来了?孙爷说他听到那“呼呼”风雷声,就熄灭了马灯,灯光灭掉的瞬间,他看到一团大黑影朝他横撞过来,那东西好像就是一团影子,没有头足,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王威听得邪乎,没有头足,怎么能来去如风雷?而且石柱是竖立在空中的,除了生有翅膀的,能爬上去的野物也不够猴子那一类的。这东西没有四肢,怎么在石柱上来去如电,奔跑出风雷之声?但他听孙爷的样子,不像是在作假。孙爷从石柱爬上这巨型山洞的位置是在王威前面,因为石柱是呈一字型排列的,孙爷爬的那根石柱刚好排在王威前头一根。他跟那三个探险队员上了山洞地面,顺势找到地下河,李光和王大旺两个人来过这个地方,但是李光从石柱上摔了下去,粉身碎骨,只有王大旺跟了过来。他一见这地形就说他当时来的就是这里,地下河也没错,肯定就是这里。几个人上了大坝,就看到坝基上点着几根火把,他们远远的望过去,发现那火把旁边好像还有一艘船。当时大家都在纳闷,讨论是不是要过去看看,没防到身后被人放了冷枪,仅存的三个探险队员当场就死了两个。孙爷和受伤的王大旺朝亮火把的方向跑,没想到从船上冲下来十几个穿黄军装的人,举着机关枪一顿乱扫,当场就把王大旺打死,孙爷滚进黑暗里,躲过一劫。王威惊道:“不是三个吗?怎么变成十几个了?”孙爷叼着旱烟袋,吸了一口,说:“何止十几个,老朽看那暗中放冷枪的人上船,少说也有几十个。可叹老朽这辈子纵横海上,就算遇上联合国家围剿,也没输得这么狼狈,都说海猴子上岸了就得被人切尾巴,一点没错。”王威和杨怀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人,这太不可思议了,马文宁的盗墓部队在这地下生活了十几年?孙爷道:“老朽躲在暗中,那些黄军装也没追过来,全都上了一艘大船开走了。”王威道:“他们肯定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无心恋战。”孙爷抽着旱烟袋,扫了王威和杨怀玉一眼,说:“等大船开走之后,老朽溜过去把那停船的地方看了个究竟,原来那里是一个小码头。粮食军械一应俱全,大坝的坝基上还有一座庞大的仓库,老朽从库房门缝里瞅了几眼,那里面放置了很多军工用品。”王威吃了一惊,暗自寻思马文宁的盗墓部队在大坝上修建码头干什么。那老家伙不是要把石棺送到一个神秘的地方么?怎么跑到这地下深窟里建码头,造轮船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杨怀玉一直听着孙爷说话,这时突然插嘴道:“孙爷,你刚才是不是在坝基下的码头那里?”孙爷点点头,说:“老朽正检查码头,被你们两个给搅了,我们再过去看看。”三个人下了大坝,坝基上铺满了大型石条,靠水的石条上打了一排木桩,估计是用来栓船只的。坝基内部被开了两扇大门,门上还上着锁,王威两枪把锁打烂,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码头上插的火把都浇了火油,燃烧的非常旺盛,照明范围比起马灯来大了好几倍,王威顺手拔了一根。仓库的空间非常大,里面摆着甲板,堆成小山的木材,还有很多造船用的工具和军械。王威围着仓库转了一圈,突然对孙爷说:“老爷子,你没发现这里不对劲吗?”孙爷眼睛瞪得极大,脸色肌肉绷得紧紧的,这是他一贯的严肃表情,熟悉他的人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要出大事了。孙爷点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王威道:“这是一座废弃了许多年的仓库——”接着,王威指着仓库的一个角落,道:“这里是他们生火做饭的地方,你看大锅里的厚厚的黑团,这是大米被煮熟之后,长期放置导致的,现在硬得像子弹头一样。如果仓库被启用的话,他们生火做饭的工具,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孙爷点点头,表示赞成王威的看法,这个山洞四野茫茫,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黄军装的一个据点,但是他们明明来了这里,为什么仓库却废弃不用?王威问孙爷道:“老爷子,那火把一直都是亮的吗?”孙爷摇头道:“老朽躲在暗处,那些黄军装上船之后,把这里一排火把都给灭了,是老朽重新点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