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战场上,面对如狼似虎的敌军,他都没有怕过。可是这次不一样,他们的敌人不是人,甚至很有可能不是任何一种野物,而是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它能让你眼睁睁地让你看着自己被它弄死。走廊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那扇木门发出的声音只响了一次,就再没动静了,可是王威和杨怀玉却**的感觉到,那东西就在他们身边,正在他们眼皮底下窥视着他们。杨怀玉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对王威说:“你注意到没有?这里连黄军装的影子都没有?孙爷说他没看错,一定就是这艘船。”王威道:“我早就想到了,那些黄军装很有可能就像我在雪谷中看到你爹和一帮清兵一样,他们都不是活人,这艘船本来就是一艘鬼船。”这两句话说得王威和杨怀玉背脊发冷,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事实证明,这艘在地下河上航行了五百多年的明朝战船,确实是一艘幽灵鬼船。杨怀玉胆子发寒,道:“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王威摆了摆手,说:“今日不把这船查探清楚,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安心,更别说揭开拉格日王朝的谜团了。”他走到一扇门前,突然一脚踹开,纵身跃进去,杨怀玉也跟着冲进去。这间船舱就是战船的十八摇橹舱,十八摇橹分成两边,每边九只摇橹,有几只正在微微地晃动着。王威指着两只摇橹说:“你看,这两只尘土被抹去,这船上有活人。”杨怀玉把那两只摇橹仔细的照了照,点头道:“上面还有手印呢,声音一响我们就下来了,他们肯定被堵在其它房间里。”王威点点头,两人撤了出去,一扇门一扇门的踹开检查,却没有看到人影子,这事儿还真怪了。就在这时,长廊上面又响起了“咯吱”的响声,只不过这声音特别的尖锐,不是木门发出的声音。王威和杨怀玉同时惊道:“不好——”两人飞快的冲到走廊口,可是那两扇巨大的铁门,已经被重重地合上了,王威在铁门合上的瞬间朝缝隙外打了两颗子弹,但是没有任何效果。铁门被关紧,接着是上锁的声音,王威和杨怀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锁死在这座鬼船上,一颗心沉到了水底。他们心里有无数个疑问,门外的到底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他又是什么人?两人进入走廊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这两扇铁门就是最底层船舱的死穴。铁门是由生铁铸造而成,刀枪难破,一旦被锁死,如果不从外面开启,绝无再打开的可能性。杨怀玉说这种设计方法在明朝古战船中非常常见,底层船舱是整个战船的机械核心,在作战的时候要保证船工正常作业,就必须保障机械核心和船工的安全。这两扇铁门内外都有锁,一面锁死就无法打开。王威把铁门仔细看了几遍,没想到连铁门的门轴都是生铁铸造的,要想从两扇铁门里走出去,这念头只有断了。两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铁门上,突然杨怀玉惊叫道:“有人——”王威朝他看过去,只见杨怀玉拿着手电筒,朝走廊的一个角落照去。但见光柱胡乱摇摆,幽深的长廊尽头只看到一扇扇漆黑的木门,整个长廊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两人把枪口都对准了长廊的那一角,他们缓缓朝里面走去,霉味将他们的鼻子堵得很难受,连呼吸都非常的困难。无边无际的宁静把他们的脚步声衬托得无比的响亮,几乎是每迈出一个步子,他们的心脏就跟着颤抖一下。这种气氛真是让人绝望,他们检查过船舱,明明没有人,怎么会有人的踪迹呢?紧接着,他们的脑中又蹦出雪山深谷、深入地底数百米的地下深窟、漂泊在广阔地下河中的明朝古战船,还有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像幽灵一样跟着他们,他们越想心里越害怕。王威凑近杨怀玉,小声问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杨怀玉几乎是战栗着说:“一个人影,真的是一个人影,他‘唰’的就冲进那个角落里了,我不会看错。”王威愣了一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船舱里都是木地板,他从长廊上跑过去,怎么可能不发出声音?但是杨怀玉眼中巨大的恐惧,又好似不像作假,他们走到长廊最角落的一间房间门口停了下来。这间房间的木门虚掩,只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木门窗棂上还沾着墙纸,由于时间漫长,墙纸已经蒙上了一层暗黄,上面还有一层油腻。王威看着杨怀玉,杨怀玉点点头,她缓缓地推开木门,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背后的黑暗被强烈的手电光驱散,露出一个巨大的堆积物出来。堆积物上面盖着一层粗麻布,看样子就像一个小土包。两人检查了各个死角,都没有看到还有别的人,杨怀玉掀开粗麻布,却吓了一大跳。王威也对麻布下的东西感到吃惊。那是一尊巨大的石俑,立在一座方木台上,看样子像极了一尊佛。但是这石俑背上插双翅,身高一丈有八,长长的脖子上长了一颗鸟头,这石俑跟王威在昌都密林里见到的那具鸟人俑非常的像。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座半山腰上的石台,居然跟唐古拉山支脉下的地下深窟牵连了起来,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杨怀玉估计是第一次看这玩意,脸上满是迷茫的表情,王威把他在昌都密林里的经历跟她说了一遍,杨怀玉也是吃惊不已。接着王威又想到马文宁那帮行踪飘忽的盗墓部队,事情都是源于老喇嘛的那张地图,那地图到底是张什么图,已经无从查考。但是马文宁根据地图先是找到昌都密林的石树,又来到了唐古拉山下的地下深窟,这都是不争的事实。神秘的鸟人俑跟马文宁要找到的东西有着什么关系呢?当年万历皇帝得到的那张地图跟马文宁的遭遇如出一辙,只不过万历皇帝是派遣张子聪找到地下深窟,而马文宁是亲自率领他的盗墓部队,结果来到这里的人,一个都没走出来,全都离奇死去。最让王威吃惊的是,张子聪的战船上,怎么会放这种玩意?而且张子聪在信函上详细地记录了他接到密旨之后的所有经历,却唯独没有提到鸟人俑的来头,这太奇怪了。看这座方木台,跟鸟人俑的底座搭配得非常好,一看就是事先经过精心设计的,也就是说在造这艘战船之前,就已经有了鸟人俑,可是这尊神秘的鸟人俑是怎么来的呢?王威站在这尊巨大的鸟人俑面前,心里非常的不舒服,直感觉压抑得厉害,就好像被被什么东西堵着。那鸟人俑一对褐黄色的眸子俯视下方,王威一抬眼就能跟他对上,那双眼睛非常尖利,好像一眼就能看到人心窝子里去。王威看几眼就不敢再看了,那双眼睛阴森森的,仿佛可以勾人魂魄,当时他在墓室里遇到那一双裸尸,就是越看越迷陷,到后来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杨怀玉突然道:“王长官,你有没有觉得整件事情有很多疑点?”王威抬眼望着她,等待下文。杨怀玉道:“你还记得张子聪的信函里提到的一句话么?他说背龙阴嘘的秘密已经破解,他可以放心的死去,我猜难道他的五千将士被逐一屠杀,是因为背龙阴嘘的秘密?”王威听杨怀玉这么一说,也觉得这里面的确有疑点,他当时看到那里,心里虽然非常奇怪,但是后面事情发生得突然,他也没朝下面想。现在把这个线索一分析,的确是很有问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尊神秘鸟人俑它是怎么来的?张子聪花了五年时间在地下深窟里筑起河坝,就是为了破背龙阴嘘,既然背龙阴嘘的秘密已经解开,他为什么不离开地下深窟,继续万历皇帝的使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杨怀玉道:“最重要的几件事情,张子聪的信函里都没有记录,难道问题出在这里面?”王威也发现了这一点,张子聪死后的五百年里,据他们知道的就是马文宁的盗墓部队曾经来过这里。马文宁的盗墓部队有上千人,而这艘明朝的古战船被马文宁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一点就是大坝坝基下的那座大仓库,那仓库可以肯定是马文宁建的,他们建造这样一座码头仓库是为了造船。地下深窟的陆地面积非常广阔,可是他们却不惜耗费巨大精力,跟张子聪一样建造船只,难道目的也是为了破解背龙阴嘘,或者说,背龙阴嘘的破解之道就在地下河里?王威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他把想法告诉杨怀玉,杨怀玉也表示赞同。两人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杨怀玉也说了几点想法,王威突然压低声音说:“你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人?”杨怀玉愣了一下,点头说:“我看到一个影子‘唰’的一下就冲过去了,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凭感觉那绝对是一个人。”王威点了点头,说:“你注意到没有,除了这个房间,长廊里其它房间的门都是从里面反锁的,我进来的时候一一推过。”王威的这句话把杨怀玉震得乱冒金星,她几乎当自己听错,既然房间全都是反锁的,那影子只有可能冲进个房间了。可是她一进来,就把房间的每个死角都看了一遍,没有任何活物,那影子跑到那里去了?王威早就想到这些,他接过杨怀玉的手电筒,又把房间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实在没有任何藏活人的痕迹。杨怀玉跟着王威四处检查,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就在这个时候,王威突然注意到,他们进来的时候,房间的门是被他们推开的,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扇门居然被关上了。王威的身上冷汗直冒,他记得清清楚楚,门确实是被他们打开了,一直没关,是什么东西在他们眼皮底下,悄悄关上了门?难道黑暗中真的藏着什么东西,那影子,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人?杨怀玉见王威瞪着那扇黝黑雕花门发呆,道:“怎么了?”王威想确认一下自己没有记错,问杨怀玉道:“我们进来的时候,这扇门一直是被打开的对吧?”杨怀玉却摇头,说:“门一直都是关上的啊?你从后面跟进来,之后就关上了门,你怎么不记得了?”杨怀玉说得很平静,可是王威却听得冷汗涔涔而下。他自己回忆进门的过程,他记得肯定没错,他根本就没有关门,而杨怀玉在他前面,更不可能把门关上。这扇门是怎么被关上的呢?更让人吃惊的是,杨怀玉为什么说门是被他关上的?这怎么可能?王威盯着杨怀玉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大,衬着高高的鼻子,脸色有一种柔和和刚毅相结合的线条美。王威从她的眼中看到的是怪异、迷茫和布置索然,她的一只手按紧了冲锋枪的扳机。王威又重复一句,“门真的是我关上的?”杨怀玉警惕的看着王威,点头道:“没错,你进来之后,就把门关上了。”王威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自己的看着房中的每个物件,每个死角,木雕底座上的鸟人俑保持着诡异的姿势,站在王威面前。王威简直要被逼窒息了,他敢肯定这房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他看不见它,但是他隐隐约约地能够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它就躲藏在黑暗中,窥视着两人。王威一阵脊背发凉,他老感觉那东西就在他身后,随时可能暴走而出。房间里飘着一股潮湿的腐臭味,让人闻着有干呕的冲动,王威注意到,这房间里阴森森的很不对劲,好像不是活人应该呆的地方。王威仔细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有记错,可是门明明就是关着的,杨怀玉还强调是他关上的,难道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王威立刻就把这个假设否定掉,他戎马十几年,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冷静是战胜一切的前提条件,他相信从进地下深窟到现在,他一直都是冷静的。既然能够保持冷静的状态,他就没有必要去怀疑他的记忆力,那么眼前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杨怀玉了。如果杨怀玉说的是谎言,可是她一直就跟在自己身边,也没有关门的可能性,这扇门更不可能被她无声无息的关上。王威越想越恐怖,根据这些条件来推测,房间里最可疑的人就是杨怀玉,因为那个影子跑到长廊的角落,以他王威的敏锐性,居然丝毫没有发现,这太奇怪了。事情的轮廓逐渐清晰,杨怀玉肯定有问题,她不但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王威全身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万万没有想到跟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的战友,居然不是活人。或者说最开始的杨怀玉是人,但自从进入地下深窟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变得不再是那个杨怀玉了。王威抓紧了手枪的枪机,他猛地一转身,对准杨怀玉站的位置,突然发现杨怀玉居然不见了。房间里的腐湿味变得更浓,王威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可是这偌大的房间,除了他王威哪里还有活人?杨怀玉去了哪里?她不是人,那又会是什么?王威的身上冷汗湿透了一次又一次,这事情完全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当然在雪谷中撞上托马斯和清兵的一幕,那只是半梦半醒之间,很难判断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可是这当子事儿却眼睁睁的摆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说不见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