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的装备终于派上用途了,他在洞壁上卡了几个岩钉,装上外挂,绳子在外挂上穿好,绳子的末端在我身上绕了两圈,就放心大胆地慢慢地从前面滑下去。没有老曾挡住视线,我用头灯照出去,前面居然照不到墙壁。“快下来吧,安全得很,才2米不到!”老曾在下面喊。听到这句话,不觉有些羞愧,让一个60岁的老人探路,我心里好不难受,可是谁叫人家专业呢。我和小敏七手八脚地从矮洞中用绳子滑下来,老曾从包里拿出高亮度的手电扫射我们来到的这个地方。这是一个相当开阔的大洞,洞中的空间高达四五米多,有上百个平方那么大,地面上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沟,从另一个洞子流过来。手电光晃动处,突然看见正前方洞壁上有一个雕像!我们跳过水沟,走近一看,这是一个高达3米的浮雕,雕的是一个太上老君骑牛像。像前有一个石头做的香案,香案前,有三个石头做的圆蒲团。“哇!太棒了太棒了,大发现啊!”小敏在洞中大叫,四周的回声响起来,象有七八个小敏在叫,一群蝙蝠惊飞起来,小敏才吓得住了声。老曾用手电观察着四周,一边看,一边说:“这里墙壁上,都有半深的洞,如果没有分析错,这里应该是难民躲避战乱的地方。神像应该是后来才增加的。”小敏用头灯仔细地看香案周围,突然兴奋地低声说:“曾老师,大哥哥,我找到上清寺了!”我们赶快走到香案前,小敏手指着的地方,香案前部赫然刻着“上清寺”三个大字!三个头灯,加上一支高亮电筒,照着这个香案。仔细看去,香案的案面上也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是篆体,只有老曾能看懂。老曾打着手电,边读边说:“香案上落款是青云道人,以前他在重庆上清寺出家。”小敏问:“这个香案会不会是那个叫青云的道士,从老上清寺庙里移来的呢?”“我看不可能,”老曾分析道:“这个香案是石头的,我们一路进来那么困难,看这石头和周围的石壁都是青石,有可能是这里现成做的,只是刻上了‘上清寺’几个字。”“那么为什么要在石头上刻‘上清寺’呢?这里又不是一个寺庙。”我有疑问。“香案上没有写原因,但讲了一个故事,”老曾说:“这个洞原来是明清战乱时重庆一个大户人家藏身的洞。三十年代上清寺起火烧掉后,为了寻找闭关的地方,青云找到这里,发现这家人几十口在几百年前闷死在这里,成为一堆枯骨,地上还撒满了他们留下的金银珠宝和玉器。青云道人心中感概不已,他埋葬枯骨,在这里刻石壁造老君像,改造成为他和徒弟修行的地方。”“估计是为了纪念失火毁掉的上清寺,才在香案上这么刻。”老曾补充道,他的脸都快贴着石案了。那么,青云道人如果没有去其他的道观,这个地方就一定是他在那段战乱年代最好的修行所!小敏问:“父亲讲,我叔叔出家在上清寺,难道就在这里?“不太可能吧,”老曾说:“青云到这里,大概在1930年左右,你叔叔出家在七十年代初,从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文革期间重庆大武斗,历经四十年,这里不可能长期住人。”“我同意,”我补充道:“这里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除了有水源外,没有睡觉和吃东西的条件。”老曾从香案上抬起头来:“所以,我猜‘上清寺’这个名字是泛指与老上清寺有关的一些地方,或者是一群道人,应该与那些图纸所指的地点都有关系。”“按我们分析的情况,孔二小姐要徐中齐帮的那个忙,是找寻重庆战乱时期分散的宝藏,小敏爷爷的作用是帮助徐中齐在解放前夕藏匿宝藏,那这个地点是挖宝点,还是藏宝点呢?”我问老曾。“我看两个都可能,”老曾指着香案上的一段话,说:“香案上说那些遗下的财物,全部被青云嵌到了洞中石壁里告慰亡灵,那么至少三十年代,这里还藏着很多值钱的东西。1945年到1949年,如果徐中齐得到线索来寻宝,这里的宝藏应该依然还在,而且有可能和护宝的道人发生冲突,你们估计结果会怎么样?”小敏摇摇头,用头灯扫着四周的石壁,似乎有些担心。我闭上眼睛,脑袋里出现一幅画面:四十年代下半叶的某一天,小敏的爷爷和一些警察寻宝来到这里,发现闭关修炼的道人,也发现了香案上的字,在挖出宝藏的时候,道人企图制止,但被持枪的警察逼了回去。壁中的财宝被取走,道人在抗议,小敏的爷爷向徐小齐请示如何处置,为了保护这一秘密,也为了避免给徐中齐和孔二小姐带来负面影响,徐中齐可能下达了可怕的密令,让书生从戎的小敏爷爷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执行!老曾开口了,和我想的一样:“战乱时代,人迹罕至,为了财宝而杀人灭口,那时候很普遍。那天在这里的道人,现在应该都不在了吧。”虽然老曾说得很婉转,我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小敏也紧紧抓住了老曾的手。“如果这里的宝藏都已经取走,小敏爷爷留下图纸用意是什么呢?”我还有问题。“有一种可能性,如果徐中齐帮孔二小姐挖到很多财宝,重庆解放前夕,肯定还没有拿完,那么多的财宝是不能都带上飞机的,国民党撤退时,都不相信再也回不来了,徐中齐肯定吩咐过小敏的爷爷妥善安置这些无法带走的东西。”老曾说。“对,”小敏急切地说:“那么这里在1949年底,就从寻宝点变成了藏宝点了,可能有东西还在这里!”“要有两个前提才行,”我说:“前提一,当时与青云道人有关的这些上清寺道人都死光了,没有人知道这里,才能放心隐藏;前提二,小敏的爷爷和上清寺没有死掉的道人合谋,一起处置了这些东西,我希望是后者。”我接着说:“我所希望的是,小敏的爷爷和其他执行命令的军警,并没有执行徐中齐的杀人密令,而是悄悄地放过了修行的道人。”老曾讲:“也有这个可能性,抗战胜利后,到内战时,都有许多军人出家,而且高官的警卫出家不少,我知道成都昭觉寺的一位高僧,就是蒋介石的警卫!”“为什么那些人会出家呢?”小敏问道。“国民党那时很,抗战胜利的时候,一些国民党军人有功却得不到奖赏。内战开始,许多军人有厌战情绪,而且反对蒋介石中国人打中国人,就选择了出家。特别是那些高官的近侍,他们知道太多秘密,如果不出家避世,只怕会被人暗算封口!”对了,从老曾提过的安道人,到见过的神秘高爷爷,都是会武功的道人。而且高爷爷和消失的上清寺有紧密联系,那么当年小敏的爷爷来到这里遇到的修行道士中,很可能就有战友和熟人!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道士中有出家的军警,小敏的爷爷肯定会选择保护他们,他们可能活了下来!”小敏点点头:“我爷爷当兵前学建筑,为了抗日才参军,他肯定不会乱杀人。”我站起身来,走到水沟边洗手,一边说:“如果道士们活了下来,徐中齐逃跑时,小敏的爷爷很可能把一部分东西又带了回来,物归原主,放回洞里。”老曾离开了香案,仔细观察四周的石壁:“‘古洞藏经为谁留’,这是图纸上留下的提示,而没有说‘古洞藏宝为谁留’,这个地方留下的东西可能已经不同,所有宝藏中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一部经书。“香案上讲那些财宝藏就在周围的石壁中,能装东西的石壁,敲起来是空洞的,我们大家一起仔细找找。”说完,他从地上找石头,挨着四壁开始敲。学着老曾的样子,小敏也捡了地上的碎石,敲击起来,洞里充满了“叮叮铛铛”的敲击声。我是一个逢庙必拜的人,洗完手就走到老君像下,在中间的石蒲团上跪下来,磕了一个头。一辈子我磕过无数个头,但这个头,肯定是磕得最正确的。磕完头抬起来,我的头灯碰巧照到老君浮雕像离地1米左右的地方,那里出现了我们新的线索!那是在隆起的青牛头与岩壁的缝隙中,藏有一个方形的物体!快步走到浮雕像前,我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来,似乎很轻。“大家快来!”我连忙招呼老曾和小敏,小心地把铁盒子放到香案上。盒子上没有锁,但已经锈死了,老曾掏出带着的瑞士军刀,小心地撬开盒子,里面赫然放着2张发黄的纸!老曾掏出白手套戴上,拿出两张纸来,我和小敏给他提供着光线。两张纸的新旧并不相同,更陈旧的那张写的是:“当年遗骸之洞,珠宝遍地,青云道长镇寺于墙,今失而复还。唯有玉制金刚经一卷,疑为古董至宝,今借走玉经,贿于权贵,换得天下无价宝,留驻山城。”落款是:“民国三十八年罪人徐留。”“罪人徐”,应该是小敏的爷爷因心中不安而自称的。“失而复还”,应该就是我猜的那样,他把取走的东西还了回来。但文中讲到一部玉制的经书,则被他换了一样更宝贵的东西,“天下无价宝”,不知道是什么。“民国三十八年,应该是哪一年?”我问老曾。老曾讲:“民国历比公历少十一年,民国三十八年,就应该是四九年。”果然,正是在四九年,重庆解放前夕,小敏的爷爷送还了徐中齐无法带走的宝藏!较新的那一张,上面用大字写着:“藏宝于石壁,莫如取之利用;镇邪以道藏,莫如大公大德。古洞余宝,价值无匹,取之于祖,用之于民。遗宝先贤,后来子孙,必同意之。”落款是:“一九五一年,上清寺道众。”旁边一侧小字写着,“阆中佳液,秘图顿开”。这张纸的笔迹和第一张一样,肯定也是小敏的爷爷所写,看来他在1951年,已经成为上清寺道众的一员了,取之于祖,用之于民,小敏的爷爷应该拿去派了什么用场。侧边的小字,应该是新的线索。铁箱内,除了这两张纸,就什么都没有了。老曾把两张纸看了又看,情绪从兴奋一下跌落下来,有些失望。坐到背包上,老曾把手套递给我,自己抽起烟来:“看来我们今天是空忙一场哦,小罗,给小姑娘解释一下吧,不懂的地方我来补充。”戴上手套,我拿起两张纸来,让小敏给我照着亮:“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都明白吧。”小敏说:“当然明白,坏消息是这里所有的宝藏都已经不在了,好消息是,我爷爷把宝物送给了老百姓,他是一个大好人!”我笑着说:“心态不错嘛,不过并不是没有宝藏可取了。你爷爷信中说,玉经换了一个无价宝,如果找到那东西,你还是有发大财的机会哦。”老曾站起身来:“取之于祖,用之于民,你爷爷可能并不是分给了老百姓,也许今后我们会知道,用在了哪里。”小敏说:“对啊,对啊,家里还有几张图纸没有解出来呢。老曾想想办法吧,我们回去继续找线索。”老曾说:“线索已经有了,小罗,你来解释一下,阆中佳液,秘图顿开是什么意思。”这可考不到我,去过阆中两次,知道阆中的保宁醋:“小敏爷爷是在提示我们,用保宁醋可以显出其他图纸的影!”“好啊,好啊,这太好玩了!”小敏很高兴,声音在洞中很响,几只蝙蝠刚回来,又惊飞起来,“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虽然洞里阴深,空气也不好,但我还不太想立刻就走,我说道:“过一会儿吧,这个洞子难得来一次,我再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