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了不到十米,已经看见水面,侧面赫然有一个洞,高度足够站人,用头灯照去,看不到尽头。我一脚跨进洞里,轻扯绳子两下给老曾提示,他接着就滑了下来。我在侧洞接着老曾的脚,他灵巧地翻进洞来,简直不象个六十岁的老人。他站稳后,拉了两下通向井口的绳子,小敏就把装着探洞工具的背包慢慢地放了下来,我接过背上。老曾拿出强光电筒,向洞里照了照,也看不见底,然后对我说:“上面有点飘雨点了,搞不好会落大雨。我们要搞快点,万一里面有暗河,涨了水就不好办。”说完,他就带头向前快步走去。洞里很泥泞,还好我和老曾今天穿的都是驴行外出的登山鞋,高帮而且防滑,才能迅速前进。弯弯曲曲走了十多分钟,前面出现了分路,一条路向左上行,一条路向右下行。两个支洞都是天然形成的,很不规则,还好洞身比较宽大,有些低矮的地方,一弯腰就能过去。老曾取出小敏给他的第7号图来查看了一会,然后在洞壁上卡住一张扑克牌作好记号,再向右下洞里走去。右下这条洞,土质逐渐变得松软起来,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很深的泥泞,空气中有股子湿润的潮气。一路下坡,空间越走越高,洞身也越来越宽,四周有隆隆的声音逐渐响起,感觉有风从面前吹过,湿漉漉的。路也越来越不平坦,地面的土四处都是裂开的口子。老曾警惕地说:“情况不太妙,去年重庆大旱,洞里失水也很严重,一浸水就会塌方。如果那些声音是暗河涨水,我们会有危险,动作要快点。”我心里一惊,连忙说:“好,那我们快一点,如果有危险,就随时回去,不要为了身外之物冒险。”老曾一路快步,他个子矮些,比我灵活,我很吃力地跟上他。很快,我们就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岩洞入口,隆隆的声音更近了。老曾对照着图纸说:“就是这里了!”这个岩洞顶高有十多米,四周空旷,老曾的强光电筒照过去,远处的墙壁都看不清楚。我们快步向前,面前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插在地上,绕过岩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暗河,宽约五、六米,横档在我们的面前,水流浑浊而急湍,打着旋涡,水声震天般响着,在洞里回荡,仿佛要把一切冲走。老曾踩着乱石走到暗河边,取出登山杖试了试暗河的深度,不到底。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回头示意我跟着他沿暗河向上走。没有走多久,前面乱石堆边,有一处暗河很窄,估计只有两米多宽,居然有一条长石横在暗河两侧的岩石上,正好形成一个天然小桥!桥面离暗河水面有好几人高,在急流上显得摇摇欲坠。快步走到石桥一侧,我托着老曾攀上巨石堆成的桥头,他用电筒观察了一下,在上面向我吼着:“东西在对岸,快上来!”我紧接着爬上桥头,沿着长石看过去,对岸处是一个平坦的土堆。光照之处,土堆上面,似乎密密麻麻摆列着十多个看不清颜色的箱子。急流在脚下乱石堆中轰响,我仿佛感觉我们站的这块石头有些摇晃,担心地对老曾说:“那个长石如果是小敏爷爷那时就在,年代太久了,很不安全,你让我先走。”话音刚落,轰的一声,暗河上游突然卷来一阵浊浪,水位已经开始升高,对岸的土堆被急流一点一点地削去。老曾回头说:“不用担心,我有经验。”声音在水声中几乎难以听清。对岸那些箱子,显然就是我们寻找的目标,这个时候,谁也难以放弃。老曾把一只手递给我,用一只脚去试那块长石,长石轻轻晃了一下,老曾又用力使了点劲,长石摇晃而不倒,他就把电筒交给我,放心地两脚踩上去。长石是天然的,石面凹凸不平,宽度也不均匀,窄的地方,不足三十厘米。老曾慢慢走上去,两手平举保持平衡,但长石却晃动起来,越晃越厉害!我急忙去抓老曾的手,长石对面支撑的那一端,一下就垮了下去,老曾全身下落!还好,他的一只手已经被我抓住,下落的重力,把我带着向前冲去。在我落地之前,我左手撑住了旁边突出的岩石,右手紧紧抓住老曾,他的身体像个钟摆撞在我们这边的岩堆上,一些较小的石块在撞击中落了下去,打在暗河的水面上。我两手极其酸痛,几乎脱臼,脑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松这只手,下面急流乱石,松了手老曾就完了。还好,没有坚持多久,老曾居然拉着我的手爬了上来。原来他在落下时,一手拉着我,双腿和另一只手及时伸出撑在了岩石上,没有撞伤。拉起老曾,我们都累得瘫在地上,而对岸此时发生了巨变!掉下的长石一端,打中了一块立着的岩石,造成了一系列的石块倒塌,很快将这不到两米宽的暗河堵住了。上游流下来的水裹着泥沙扑下来,却流不走,水位急速升高。对岸的土堆,被水流冲出沟道来,开始不断垮塌。一只接一只箱子,被急流卷进泥沙中迅速冲下去,在暗河下坡方向,通过一个很矮的洞口,冲向不清楚的远方。看着这一切,我满心无奈,老曾气得不断顿足。有时候,老天爷在让我们失望时,会给我们发泄不满的时间,但今天没有。不知道是老曾顿足的结果,还是水漫上来的原因,我们的脚下开始摇晃,周围的石头一块块掉进水中。急流拍打着岩石,水花已经打到我的眼镜上,视线都模糊起来,而老曾依然还在用强光手电看着那些箱子。“快跑,老曾!”我叫道,声音在水声中显得无力:“再不跑,我们回去的路就断了!”老曾醒悟过来,我们七手八脚爬下巨石堆,连跑带跳,冲回岩洞入口。这时更多的石头在垮塌,洞里象雷雨天一样,不断轰鸣,眼看岩洞的水就要浸满了。冲向回去的支洞口那零点几秒,我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插在洞壁上,一伸手就取了下来,接着向前跑。后面的水已经追到我们身后,我们快速沿着支洞上坡,暗河浸满的水,从支洞涌进来,一路追着我们上行。直到分路的主洞,我们才摆脱了水流的追击,松了一大口气。我的手里,是一支老式的钢笔。我和老曾互相打量了一下,禁不住摇头苦笑,两个人浑身都已经湿透,手臂和腿都擦伤了不少地方。把T恤脱下来拧干,我对老曾说:“富贵命中定,看来不假啊!好不容易看到大夏国的黄金宝藏了,却在眼前就这样消失掉。”老曾扶着洞壁,一边把登山鞋脱下来倒水,一边对我讲:“唉,你不要灰心了,我们今天把命保住比啥子都重要,我虽然活了六十年,还没有活够呢,还好你动作快,救了我一命。不过,刚才我看清了几个卷进水中的箱子,盖子都撞开了,那里面是空的!”“啊!你看清没有?”“我眼睛尖得很,就算没有看清楚箱子里面,但那些箱子飘浮在水面,怎么可能装着黄金呢?如果你手上拿着的那支笔有用,我敢保证,得到那批宝藏的机会还没有消失!”打开老曾的背包,找到一个塑料袋,我把那支老式钢笔小心地包起来,揣进背包。现在可不是研究线索的时候。沿路上,洞顶都在滴水,墙上也四处渗着水流,洞里的地面更加泥泞起来,有些路已经水深过膝了。勉强把拧得半干的上衣穿上,我们匆匆向回走。好不容易到了井边见到久违的天光,上井的绳子居然不见了!大雨点不断地从井口落下来,下面的水已经涨上来了,井水有些发浑,水面已经淹了一部分测洞,而且还在上涨。我们还没有脱险。老曾探头向井上看了看,回头告诉我:“绳子应该是被扯上去了,估计是他们担心引起别人注意吧。”我取下被泥水盖满的眼镜,扶在洞口边向井上高喊小敏和天棒的名字,没有人回答。落下的雨点打得我眼睛难以睁开。“别喊了,现在雨太大,雨水打在井周围,把你喊的声音盖住了,上面听不见的。”“那我们怎么办?等雨小点?”“不能等,井水已经涨起来了,再晚就走不成了!”老曾从背包中取出另一圈绳子,还有攀岩用的上升器材,岩钉、上升器、快挂,一大堆东西,看得我目瞪口呆。驴行多年,一直没有机会玩过攀岩,就是觉得太危险,难道老曾要从井壁攀上去?果然,老曾说:“我登过山,这个井壁放岩钉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在下面等着,上去后拉你。”这样做太冒险了,可我没有攀过岩,不知道这个井壁到底难度高不高,争不过这个倔强老头。“一般来讲,为了安全,绳子另一端最好缠在另一个同伴腰里。所以,我上去是最好的组合,如果我从上面掉下来,你还拉得住我。如果是你掉下来的话,我这么轻,只能被你一起扯到井底去了。”老曾说得有道理。冒着大雨,老曾一步步向上爬去。为了把每个岩钉放稳,他上升得非常慢。看着他一步步上去,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他是为什么能学会这么多冒险本事的呢?我紧张地在下面等待着,虽然是下雨,很有些冷,但我居然浑身是汗!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曾已经快到洞口了,上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向我们下面大喊了一声“老曾!老罗!”那是潘天棒的粗嗓门。潘天棒的声音实在太响了太突然,老曾没有来得及提防,被惊得松了手,人坠了下来!我急忙向井里伸出一只手,试图抓着点什么。那一瞬间,我吓得慌了神,没有做出任何正确的反应。如果老曾没有自己做好保护,我那一只手肯定挡不住他,他应该现在已经落到井底了,禁不住心里自责。还好,老曾的身体在井壁上“咚咚咚”地连撞了几下,停了下来。他下坠的力量扯掉了两个岩钉,其中一个打在我的头上。第三个岩钉没有让他再向下掉,他的腰终于被绳子扯住了,在半空中晃荡,就像《疯狂的石头》里面那个挂在空中的香港小偷。井沿上,潘天棒喊了那一嗓后,才发现不对,急得在井上问:“啷个老?出啥子事了?”老曾喘了口气:“天棒娃儿,你太鲁莽,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快点把绳子丢下来。”小敏的长头发也出现在井沿上,另一条登山绳放了下来,老曾终于出了洞口。我先把背包送上井,随后拉着绳子慢慢出了洞,刚到井上,就听见小敏正在责备潘天棒,同时帮老曾检查伤势。四周没有人,我们来到老院子的后堂上避雨,这个后堂上,多少还有点雕梁画栋,一个老式的照壁还基本完整,只可惜正中被墙壁背后的人家打了一个空调洞。“天棒,你晓得不,今天你没有守在井口,差点害死我们了。”我给他讲了井底涨水的事情,其实守井口是小敏的责任,但我总觉得这事应该天棒负责。潘天棒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刚才雨太大了,小敏在那里守到井口就只能淋雨,会感冒的。我又没有经验,不晓得会涨水。所以我们在张婆婆家里听她讲故事,以为每过几钟来看你们一眼就行了。“那你为啥子把绳子拿走呢?”我就知道是潘天棒犯的错,心里很生气。“院子里还有两家人没有拆走,我担心有人走到这边来,误拿绳子,所以才把绳子从井底拿上来。结果,张婆婆讲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听入迷了,就忘记了来查看。”潘天棒解释道。“曾伯、罗哥,实在对不起啊,我真的是缺乏常识,没有想到给你们带来危险了。”小敏向我们道歉,我一下子就没有火气了。潘天棒陪着笑脸问:“你们找到什么没有?”“我们找到一堆装黄金的箱子,但是……我和老曾把洞里的冒险讲了一遍,小敏听得害怕,拉着老曾说:“曾伯,原来你今天两次遇险啊,下次冒险的事情都不要再做了。”老曾从背包里把钢笔取出来给小敏:“这是老罗发现的,差点我们就没有看见。”这是一支典型的老式派克金笔,桔红色笔杆两头黑色,笔挂和笔圈都是金色的,老曾认为那是18K的黄金,在民国时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却不知道当时的小敏爷爷怎么买得起呢?小敏仔细看过,又递给我和老曾查看,可我们翻来覆去地看,除了笔杆上刻着:“投笔从戎”几个字,就没有其他信息了。难道,从这支钢笔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难道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已经跟着箱子冲走了?正在失望之时,潘天棒突然说:“刚才在张婆婆那里,我们偶然听到一个关于宝藏的重大线索!”小敏也说:“是啊,和井里那批宝藏好像有非常大的关系!”我心里奇怪,我们沿循的藏宝线索是小敏爷爷设置的,怎么一个无关的张婆婆会知道呢?潘天棒和小敏七嘴八舌地讲清了原因。原来,潘天棒与小敏在等我们的时候,在张婆婆屋里躲雨聊天,虽然张婆婆文化不高,但她父亲却是抗战时重庆大川银行的高级职员,知道很多历史故事。潘天棒忍不住向她打听有关明玉珍的藏宝传说,张婆婆居然有所耳闻。说到她小时候,父亲专门研究过明玉珍的传说,查到明玉珍在重庆曾经修过一个很大的弥勒佛。这个大佛修了多年,修完后,明玉珍已经去世,到了他的儿子降明时,国库的黄金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