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昏暗灯光

昏暗的灯光下，狭小的房间内似乎还回荡着女人临死前撕心裂肺的呜咽声！此刻，房子中间站着的男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内心的恐惧。他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因为这是他的使命！至于身边那已毫无生命迹象的女人残缺不全的躯体，似乎与他毫无关系。房间内浓浓的血腥味让他正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中！只见他伸手从随身带来的大登山背包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皮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战利品轻轻地放了进去，突然，他带着长长的黑色手套的双手又伸入了囊中，把它取了出来，接着，他双手温柔地捧着，就像捧着一件珍爱的藏品，就着屋内昏暗的灯光，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眼中竟然呈现出了强烈的痴迷的目光，就仿佛自己手中捧着的又是一件期待已久的无价的宝物！他点点头，嘴里低低地喃喃有词，好像在倾诉着什么！良久，他意识到自己在这儿不能久留，于是，他匆匆忙忙地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把早已取下的女人那沾满血污的双手用塑料袋仔细装好，和手中的战利品一起放进了带来的黑色皮囊中。然后，他轻轻地拉上了拉链，站起身，摘下长长的手套和腰间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围裙，把它们一股脑儿塞进了大背包，最后，他又一次审视了一下身边的地板上，确信没有任何遗漏后，他倒退着走到门口，取下了脚上的鞋套，脱去被鲜血染红的外衣，把它们用力塞回了背包，在这整个过程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那已经不成模样的残缺的尸体一眼！然后，他目光扫视了一下整个狭小的房间，伸出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关上了灯，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关上门后，男人用力背起登山包，如鬼魅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屋外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没人会知道他去哪儿，也没人会知道他何时会再次出现。只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又逝去了，轻巧地就如此刻夏夜中那划过天际的流星……当章叶桐接到命令来到现场时，迎接章叶桐的又是王队一脸的沮丧，而他的助手正脸色发绿地蹲在一边，竭力要使自己稳定下来。经过这几天‘非人’的现场经历后，章叶桐已经习惯了在现场看到周围人失去控制的神情。每天和死亡打交道，生命的逝去对于章叶桐，照说已极为平常，但是，此刻，眼前那被死死捆在靠背椅上的尸体就像被一个发脾气的小孩给用力扯坏了的破布娃娃，浑身横七竖八地布满了章叶桐所熟悉的伤痕！章叶桐第一个反映，就是转到她的身后，果然，那背着的双手已经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手腕！章叶桐又仔细地用强光手电检验了她断口处的伤痕，心里一阵冰凉！章叶桐注意到了王队一直死死盯着章叶桐的急切的目光，无奈，章叶桐点点头，不用再多说一个字了！王队眼中亮亮的东西顿时黯淡了下去。他示意章叶桐继续工作，然后转身离去了。章叶桐在现场忙碌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当章叶桐随着运送担架的尸体在门口出现时，屋外的围观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章叶桐很不习惯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章叶桐和章叶桐身边的尸体，于是，匆匆忙忙地和助手一起把尸体抬上法医现场车后，就催着他赶紧开车走。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神通广大的记者早就盯上了章叶桐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当章叶桐傍晚下班走出大楼时，远远地一群人见到章叶桐就异常兴奋地围了过来，他们连珠炮似地不停地问着各种尴尬的问题，噼里啪啦的闪光灯让章叶桐头晕目眩，这种阵势是章叶桐从未亲身经历过的！而章叶桐也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些精明的记者可不是一句简单的‘无可奉告’就能搪塞过去的。没办法，章叶桐定了定神，大声地说道，“案子还未破，章叶桐只是个法医，无权透漏案情给大家！请大家谅解！”但是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说出去，就好像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没有一点被认可的反应。章叶桐苦恼极了！正在这时，一位站在最前面的男记者似乎把兴趣放到了章叶桐的个人身上，“章法医，听说你参与了好几个大案的侦破，你的工作能力在整个天长市公安系统是有目共睹的。历来公安局中女法医都很少，像你这么出名的就更少。你能跟章叶桐们谈谈关于你自己为何选择从事法医这个行业的原因吗？”一听这话，章叶桐的头就大了，在周围不停闪烁的镁光灯照耀下，章叶桐感觉自己就像站在舞台上的小丑！正在愣神的功夫，旁边又有人问道，“听说你们正在办的这个案子现场很血腥，你能承受得了吗？作为一个女性？”章叶桐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问题里面所包含的挑衅的味道，顿时，章叶桐被这话给彻底激怒了，章叶桐生气地瞪着发话的人，说道，“不错，那现场确实很血腥，但章叶桐是法医，不论男女，章叶桐们的职责就是替死者说话，这是章叶桐们的工作！”“那么，你们对抓住凶手有信心吗？”章叶桐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章叶桐们一定会抓住这个家伙！把他绳之于法！”但是章叶桐的心里，此刻却一点底都没有。好不容易从媒体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章叶桐的心情差极了！回家的公车上，面对着一位明明看到身边站着一位孕妇却假装没看见的小伙子，章叶桐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把他从座椅上拖了下来，转身对那位已勉强支撑许久的孕妇大声说道，“你去坐吧，他早就该让了！”孕妇感激地看着章叶桐，整个车厢的人们在最初的一片寂静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而那位本来要想上来教训章叶桐的小伙子的脸上尴尬得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无奈灰溜溜地到站下车了。章叶桐的心情竟然也随之好了许多！下车后，章叶桐挺直着腰板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想，张叶桐啊，张叶桐，看来经常见义勇为的感觉也是挺不错的吗！晚饭桌上，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她总是心疼章叶桐！从小到大，她都舍不得让章叶桐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想想上次章叶桐因为相亲的事而毫无来由得对她发脾气，心里真的感觉很不好意思。老姨正坐在一边看电视，她年纪大了，又患上了糖尿病，所以很少和章叶桐们一起吃饭。听母亲说老姨明天就要去住院了，“要章叶桐去吗？”“不用了，章叶桐已经联系好了，章叶桐去就行了，你上班吧！”母亲头也不抬地嘟囔着。突然，老姨激动地朝章叶桐叫了起来，“叶桐，快来看！这是不是你？你上电视了！”，章叶桐心里一惊，不会这么快吧！但是，让章叶桐苦恼的是，此刻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多小时前的那次不愉快经历！章叶桐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虽然女儿和侄子因此都很兴奋，家人也很高兴，毕竟能上一次电视在她们眼中是很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但是，章叶桐却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