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复杂

每次来到康复院，冯宇飞的心情都会十分复杂。女儿已经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牵挂，他不敢想象如果连这唯一的拥有都失去了的话，他该如何独自去面对剩下的日子。不可否认，冯宇飞是一个技艺高超的眼外科医生，经他手恢复光明的病人已经数不清了，整个天长市，甚至整个华东地区的医学界，提到他的名字，无一不例外地和‘眼外科手术精英’联系在一起，同行们更是对他肃然起敬！但是，这么多荣誉对于事业有成的冯宇飞来说，却是一种难言的痛苦，因为众人眼中‘名医’的他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儿，至少是现在！当女儿的主治医生万分遗憾地把病情的严重性告诉他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无法相信，接下来的整整两天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查遍了所有他能够找到的资料，甚至不惜和自己国外的导师联系上，最终，当他失魂落魄地打开门时，家里人都惊呆了，因为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冯宇飞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具空壳。但是，他还没有绝望，他疯了一般要亲手找出治疗女儿的方法！妻子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年轻漂亮的她终于耐不住丈夫的冷落而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这个已是风雨飘摇的家和再也看不到未来、再也站不起来的女儿！她的绝情给了冯宇飞致命的打击，从此后，这个男人变了，他生存的意义似乎就只剩下了挽救女儿那弱小无辜的生命！如今，女儿的下半身已经不能动了，语言功能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是，每次看见爸爸，她明亮的大眼睛总是会瞪得大大的，仿佛怕一不小心闭上眼，就再也看不见他了。见此情景，冯宇飞心如刀绞，却依旧不得不满脸笑容，努力使自己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兰兰，今天乖吗？”女儿吃力地点了点头，她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故……事……”，可怜的小女孩，听爸爸讲故事是她每一次最开心的事了！冯宇飞的心都快碎了！但是他不能在女儿面前哭，他要让女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生活在快乐之中！于是，他想了想，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兰兰！爸爸今天给你讲一个小公主的故事，好吗？”女儿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任何一个女孩都希望自己会变成公主的，冯宇飞心想，女儿兰兰永远都是他最心爱的公主！离开女儿的病房后，冯宇飞温柔的目光突然变了，变得很冰冷，任何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打个寒颤。女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必须加快自己实验的速度了，现在，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救得了自己的女儿了！看着眼前尸体左小腿上的蝴蝶纹身，章叶桐心里真不是滋味，虽然章叶桐和吴燕君不是同一类人，她活泼开朗，在大学里身边总不乏追求她的毛头小子，章叶桐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也有很大的差异，但是五年的寒窗，章叶桐们居然成了不同个性的好朋友！她总说章叶桐是一个智商高却情商很低的女人，将来会吃亏的！章叶桐也只能一笑了之，因为她喋喋不休的口才让章叶桐甘拜下风！这个纹身的来历章叶桐至今还清楚得记的，那时学院里留行看美国歌舞片，大家纷纷迷上了片中男女主人公身上那酷酷的纹身，可是国内纹身店还太少，再加上章叶桐们学生还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所以大部分同学就发挥了自己外科的专业天赋，互相自章叶桐圆梦。章叶桐拒绝了吴燕君在章叶桐身上动刀子的好意，而章叶桐自己就模仿片中的镜头，把一只如小孩涂鸦般的小蝴蝶纹在了她修长的左小腿上，当时她兴奋地样子章叶桐至今还历历在目！只是章叶桐却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自己亲手绘制的纹身图案居然会成了章叶桐日后辨明她尸体身份的重要标记！想来这简直是个巨大的讽刺！章叶桐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千里之外的思绪，抬头对一直在章叶桐身边沉默不语的王队语气愤愤地说道，“她不是一个能够安守本分的女孩子，但是她不是一个坏人，她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王队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没听见章叶桐说的话，突然，他没来由地问了章叶桐一句，“她的婚姻状况或个人感情生活你知道吗？”章叶桐摇摇头。“那就这样吧，章叶桐马上派人去查一下。”说完，王队就匆匆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医院底楼的如迷宫般的病理标本室是整个医院中来人最少的地方，长长一年到头都不见几次人影。冯宇飞却是这里的常客，这里所放置的每一个标本都被他熟知于心。他常常独自在这儿工作整个晚上，尤其是现在，手中的实验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如果真能成功分离出他所需要的那种细胞的话，那么，再经过特殊处理，最后注射入女儿的脊椎中枢神经中，女儿就有很大的机会可能会痊愈！想到这儿，冯宇飞的手都在颤抖，要知道，他盼着这一刻的到来已经盼了很久了！尽管他所做的是一个被称得上是‘医学百慕大’的研究，但是导师所在的医学院给他发来的信函更是坚定了他继续咬牙工作下去的决心！因为这是他挽救女儿生命唯一的出路了！冯宇飞利用空余时间在这儿打造了一个属于他个人的实验室，他把他所能想到的各种设备一应配备齐全，可以说，在这个旁人所不知道的狭小的空间里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和对女儿的爱。按照时间推算，他今天应该可以看到实验结果了，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细胞培养器皿中依旧是一片死寂，他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但是不久，他又鼓起了勇气，应该是供体不足的原因！他心里想到，章叶桐还必须努力！在他工作台的上方，贴着女儿躺在病**的一张相片，需要勇气时，他就会像现在这样看着相片喃喃自语道，“爸爸不会放弃你的！爸爸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的！……”他神经质的声音不断地在这令人窒息的空间中来回飘荡着……突然，他飞快地打开了身边的一个大冰柜，里面放着三四个白色的厚厚的大袋子，他弯腰翻检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下标签，终于挑出了一个他所满意的袋子，然后死劲一拽，‘扑通’一声，那圆圆厚厚并被冻得结结实实的袋子就应声被他拽了出来，令人恐怖的一幕顿时出现在了面前，袋子内是一个没有眼睛的头颅，死者嘴唇微微张开，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在尖叫……但是这一切在冯宇飞的眼里却早已显得很平常，他面无表情地忙碌着，动作迅速而干脆利落，全然不顾身边徘徊怒吼着的无数幽灵……直到下午三点左右，王队才在尸体解剖室的门口出现，他一脸的无奈，“章法医，你的这位室友生活很复杂，她与前面几位死者有着相同的身份，”他没再说下去，因为结果在章叶桐们心中已经是再明朗不过的了，章叶桐的心还是往下一沉，想着曾与章叶桐同窗五年的朋友遭此厄运，难免心里会一时接受不了，“DNA结果确认是她吗？”章叶桐问道。王队点点头，“章叶桐已经通知她丈夫了，生前再有矛盾，也毕竟是自己的妻子，他明天上午来认尸。希望章叶桐们能尽快找到她的头颅。”他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毕竟全尸下葬对亲人来说是一种最大的安慰。但是，她的头颅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