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嗓子眼

章叶桐最不喜欢来医院了，尤其是自己的亲人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无形之中，章叶桐心中总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虽然由于工作的缘故，章叶桐每天都和死尸打交道，但是，就像医生从来都不愿意给自己的亲人看病一样，章叶桐特别害怕再见到自己熟悉的人出什么事。母亲在电话中没有告诉章叶桐老姨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她焦急的语气让章叶桐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当章叶桐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时，老远就看见母亲正站在大门口等着章叶桐。“妈，老姨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叶桐，你老姨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须马上手术！看不见了！”母亲哭丧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章叶桐。“你别急，走，咱们上去慢慢说。”章叶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点，这样，或许已经慌了神的母亲会不再感到那么无助。来到五楼眼科病房，章叶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的老姨，她是个非常乐观的人，年纪这么大了，还总是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她听到了脚步声，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是楠楠吗？是楠楠来了吗？”章叶桐赶紧走上前，拉住了老姨那苍老的手，努力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是章叶桐，老姨，章叶桐来看你了！怎么样了？跟章叶桐说说好吗？”章叶桐看着身边一直一声不吭的父亲，说道。“急性眼角膜感染，你老姨她……”，父亲没有说下去，只是抹起了眼泪。章叶桐的心往下一沉。而病**的老人虽然看不见，却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她周围异样的气氛，她坚强地笑了笑，“没啥的，不就是看不见了吗？章叶桐都活这么多年了，没病没灾的，也够了，章叶桐知足了。楠楠啊，听老姨的，咱不治了，省点儿钱，回家吧，好不？”这话深深刺痛了章叶桐的心，使章叶桐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章叶桐安慰地拍了拍老姨那如老树根般苍老的手，站了起来，拉着母亲来到了病房外，“妈。医生怎么说？”“要眼角膜移植，但是，你也知道，老姨年纪这么大了，”母亲为难地说道，“那医生说，再移植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她胡说！”章叶桐愤怒地吼了一句，把对面护士站的几个人吓了一跳，章叶桐却顾不了这么多了，“妈。你看好老姨，章叶桐有一个朋友在这儿眼科工作，章叶桐叫他来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好，那你快去，妈等你消息！”母亲绝望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丁点的光芒。章叶桐走到护士站，两个刚才被章叶桐吓了一跳的小护士正一脸茫然地瞪着章叶桐。“冯宇飞冯主任在吗？”章叶桐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不知道在不在办公室，章叶桐帮你打电话问一下。”其中一个略微机灵一点的小护士立刻抓起了电话。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的等待，电话显然是没有人接，“他可能在手术吧，要不，您过会儿亲自去他办公室看看，在六楼。”章叶桐点了点头，转身回了病房。病房里，老姨隔壁**的病友正在给章叶桐母亲讲述着什么，母亲的脸上露出了希望的光芒，她一看见章叶桐来了，立刻站起身，兴奋地说道，“叶桐，这位姑娘说这个医院的眼科眼角膜移植的几率非常高，经常会有一些匿名的捐助者！”章叶桐征询的目光移到了那位显然也是在等待着手术的病人身上，“你好！你能跟章叶桐讲详细一点吗？”章叶桐向前走近了几步。母亲的话让章叶桐感觉很疑惑，因为章叶桐们国家眼角膜等器官移植都是有一定法律规定约束着的，不是说章叶桐想捐给谁就捐给谁那么简单。或许是职业的**吧，章叶桐耐心地在她的病床边坐了下来。由于眼角膜属于稀缺性人体器官组织，再加上不允许移植，所以，能有幸得到捐助的患者更是少之又少，它的概率不亚于中了大彩票一样。别的有资质做这个手术的医院一年到头能做上十例已经是很不错了，而在这儿，眼前这位双目失明的姑娘居然告诉章叶桐，这家医院一年能多做好多例这样的手术，而且，很大一部分竟然是免费的！一个正常捐献者的一副眼角膜能最大限度使四个病人恢复光明！最后，她兴奋地告诉章叶桐，如果章叶桐能见到他们的冯主任的话，那就更是铁板上钉钉子了，因为听说有很多捐助者就是直接通过他来捐给医院的患者的！听完她的话，章叶桐的心里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怎么这么巧？，“那么，你听说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月吧！”不会！这肯定是巧合！有一个声音在章叶桐的心中拼命地叫着。章叶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热情地叫章叶桐的名字，“张叶桐！”，章叶桐回头一看，真是冯宇飞，看样子，他刚下手术台，因为他的白大褂里穿着一件蓝色的手术服。章叶桐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冯主任！”“叫章叶桐宇飞就行了！”他一脸的笑容，“你刚才找章叶桐？”章叶桐指了指**正在打瞌睡的老姨，然后，拉着他来到了走廊上，“眼角膜感染，听你手下说要眼角膜移植才行。章叶桐想请你来看看！或许有别的办法！”章叶桐面露难色，毕竟开口求人不是章叶桐的长项，更何况对方是名医！“没事，你交给章叶桐吧！”他微微笑了笑，转身走进了病房。没过多久，他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愁容的母亲，而父亲依旧蹲在床头守着老姨。章叶桐紧张地注视着冯宇飞，他一脸神色凝重，过了好几分钟，他突然笑了，“没事，这两天章叶桐就给她安排手术！”“眼角膜移植吗？”章叶桐不由得脱口而出。“对，你就等好消息吧！”说着，他就匆匆告辞了。看着他略微弯曲的背影，章叶桐不由得心生疑窦，这么简单？不用排名单？不用等待？就好像他的身后就有一个庞大的随手可以拿取的眼角膜库一样？章叶桐眼前晃过了那几个空洞的没有眼睛的头颅。不会！他是个好人！不会的！章叶桐忍不住为自己有这么黑暗的想法而感觉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