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众人都在享用晚餐、谈笑风生,果真跟原希晨和阮雪冰所说的那样,大家表面上已把坟墓被砸、尸体被盗、血字出现等不愉快的事情忘却了。然而亦天知道,众人心中,或多或少总还想着那些事。富焱果然是一流的厨师,他做的饭菜的确美味可口,众人对此赞不绝口。正在闲聊,陶妍琴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接着一跃而起。在座众人都吓了一跳。卓可琳吓得手一颤,把手里的饭碗也掉到地上去了。她定了定神,喝了一声:“疯婆娘,干嘛呀你?”与此同时,她的父亲卓千枫也对着陶妍琴低低“哼”了一声,喃喃地骂了一句:“神经病。”陶妍琴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全身不住颤抖,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物事。原希晨立即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柔声问:“妍琴,怎么啦?”陶妍琴回头望了原希晨一眼,这才稍微镇静下来。虽然陶妍琴神智不清,但她总知道这许多年来一直在照顾自己的是原希晨,原希晨对自己没有恶意,那是无须置疑的,因此一看到他,哪怕内心激动惊慌,也能平静下来。富焱见陶妍琴突然发病,一脸抱怨神色,却又不便发作,说:“好啦,没事啦,大家继续吃饭吧。”语气中有点不耐烦,还不由自主地瞪了陶妍琴一眼。陶妍琴看着天花板,张大嘴巴,似乎在想一些什么。原希晨扶着陶妍琴让她坐下。突然陶妍琴用力把原希晨甩开。原希晨一怔,已听陶妍琴提高嗓子,纵声叫道:“恶人回村里来啦!大家都得死!”亦天一听,心中一凛,同一时间,两眼如闪电一般向在座众人扫去:富焱、顾绮雯、原希晨、卓千枫、赵采冰、卓可琳、雪冰、雪雁,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同时露出惊恐的神情。陶妍琴接着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都得死呀……都得死呀……”忽然跳起来,指着卓千枫,狞笑道:“第一个是你,哈哈哈哈!你们害死了我,我回来索命啦!哈哈哈哈!”笑声尖锐之极,令人全身鸡皮疙瘩突起。卓千枫一听,脸色立时变得惨白,低着头,咬着牙,口中喃喃自语,好像在咒骂这个神智失常的陶妍琴。紧接着,陶妍琴手腕一转,直指富焱,正要说话。富焱一下子站起身来,喝了一声:“够啦!陶妍琴,今天是我生日,你别在这里捣乱!”他的容忍已经到极限了。陶妍琴被他一喝,吃了一惊,不再说话。原希晨扶着她离开饭桌。富焱摇了摇头:“真扫兴。”陶妍琴离开饭桌,刚走上两步,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地说:“八点啦。”原希晨没有听清她的话,问了句:“什么?”陶妍琴重复了一遍:“八点啦。”原希晨“哦”了一声,一看手表,果然是晚上8时05分了。陶妍琴一边说:“我要走啦。”一边径自向大门走去。众人都知道她要到哪去。而亦天,也突然想到了雪雁在树林里对自己说过的话:陶妍琴每天晚上八点左右,都会离家到树林里的那座无名墓碑前,呆上半个小时,直到十点多才回到家里,风雨不改。“现在八点多了,她是要到那座写着‘池冢’的墓碑前去吧。她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到那里去跪半个小时呢?墓碑里的人跟她是什么关系?”亦天想着,目送陶妍琴离开。这几年,每年富焱过生日,都会把村里的人请到家里来吃顿饭,村里的人相互间摩擦矛盾本来就极少,感情向来不错,难得聚首一堂,当然什么都能聊上一通,话匣子一打开,往往就收不住了。今年跟往年一样,饭后,大家都留在富焱的家闲聊(阮廷和陶妍琴不在场),直到十点多才相继离去返家。在闲聊的那段时间中,也有几人离开过富焱的家,但都在不久以后返回。5月2日,晚上10时45分。十分钟前,原希晨告别众人,离开了富焱的家。这时,卓千枫、赵采冰和卓可琳一家三口也准备离开了。阮雪冰看了看手表,对亦天和雪雁说:“我们也差不多要回家去啦。”亦天和雪雁点了点头。两人刚站起来,忽然一个人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众人一看,原来是原希晨。“咦,老原,怎么又回来啦?”富焱问,“漏掉什么东西啦?”“不……”原希晨喘着气说,“陶……陶妍琴……她……呼呼——”亦天见原希晨神色慎重,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富焱眉头一皱:“她怎么啦?”而顾绮雯已从厨房倒出一杯开水,递给原希晨。原希晨接过,点头示谢。富焱又问:“陶妍琴到底怎么啦?”原希晨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才说:“她还没回家。”亦天问:“你怎么知道?”原希晨又喝了一口水:“她有一个习惯:在家里时,是不会把家门关上的,只有离家外出时,才会锁上门。刚才我经过她家,见门关上了。”的确,从富焱家走到原希晨的家,是要经过陶妍琴的家的。“她平时不关门?她不怕村里有贼偷她家的东西么?”赵采冰“哼”了一声,回答亦天的话:“我们宁山村没有贼!”亦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住嘴。富焱说:“她是还在树林吧?”“怎么会?这许多年来,陶妍琴每晚到树林去,都会在十点十五分前回来的,但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原希晨焦急地说。“有点不对劲。”亦天低声说。富焱点了点头,想了想,说:“咱们一块到她家看看去吧。”众人赞成。一行九人来到陶妍琴的家,发现门是从门外上锁的。亦天在来的路上还想:“尽管在家时不关门是陶妍琴多年来的习惯,但谁能保证她不会一时心血**回家后把门关上了呢?因为门关上了,大伙就一起到她家去,也太小题大做吧?”但此时却不得不承认,陶妍琴的确不在家(除非她回家后,门被人从外上锁了)。“她不会在树林里有什么意外吧?”阮雪冰说。她这样一说,众人心中一寒。陶妍琴神智不清,而那树林边上又是悬崖,难道陶妍琴一时发病,到处乱走,掉下悬崖了?大家都在这样想,但谁也没有说出来。原希晨说:“我去看看。”亦天连忙说:“我也去。”富焱说:“大伙一起去吧。”赵采冰故意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我今天好累啦。”言下之意是我不想去了。卓可琳则直截了当地说:“对呀,为了那疯婆娘到树林走一遭?犯不着吧?”富焱说:“那你们先回去吧。”赵采冰巴不得富焱说这句话,富焱话音刚落,她好像突然不累了,稍微提高声音,对卓千枫说:“走吧,老公。”说着扯着卓千枫离开。卓可琳紧跟在后。亦天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人真自私。有这样的父母,难怪也有这样的女儿。”正想着,富焱对雪冰和雪雁说:“你们姐妹俩也先回家吧。”雪雁冲口说:“不,我跟亦天一起去。”雪冰知道妹妹的性格,她决意要去,那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又放心不下她和亦天两人,于是说:“我也一起去吧。”富焱点了点头:“那好吧。”转头对妻子说:“绮雯,你先回去。”顾绮雯摇了摇头,轻声说:“我跟你一块去。”声音虽轻,却有一股坚决的力量。然而富焱的语气却更加坚决,正色道:“听我说,回家去!”顾绮雯听丈夫说得严肃,不敢再说,点了点头。亦天两眉一轩,心想:“富焱怎么不让老婆一起去?他好像觉察到树林里会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