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死战(2)眼前的景象无论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其血腥与残酷。那个房间里满是尸骸,扑鼻的尸臭让众人差点弯腰呕吐,地上干涸的血迹证明了杨约克曾经在这里杀人,活生生的人被他拖进地下道,断绝了生存的可能性,在这房间里遭到虐杀。一具毁去一半的女人尸骸横倒在桌上,体内的肚肠内脏横流一地,我忍不住恶心,跑到外头呕吐。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地狱,那么恐怕这里就是所谓的地狱。允成强忍着恶心感在房内搜索,发现了一张桌子上头摆着褐色陶瓮,掀开一看,里头满是一身漆黑硬壳,不断蠕动挣扎的尸蛊虫,允成才刚打开盖子便有几只虫子逃逸出来,周老师出脚踩死了几只。被踩碎的尸蛊虫爆出黑色汁液,随即化成一缕黑烟,消散于空气之中。允成说道:「看来他不在这里。」我注意到了允成身后的柜子上放着一个非常不适合这尸骸空间的东西。一只毛茸茸的泰迪熊玩偶。见到泰迪熊,我鼻酸不已,原来杨约克一直带着这只玩偶熊,那是他送给山崎麻理子的生日礼物。泰迪熊身上沾满了血污,饶是如此,依旧用最可爱的姿势坐在柜子上,看得出杨约克非常重视它。就算已经死亡,化成了半生不死的殭尸恶魔,他依旧深爱着山崎麻理子。那是至死不渝,且扭曲变形,跨越了生死障碍的爱恋。在那一瞬间,我似乎能够体会杨约克的心情。明白了为什么他费尽苦心,先杀了自己,再杀死挚爱,一切的准备只是为了与山崎麻理子一同获得永生,能永永远远在一起。无比炽烈的爱恋使得这个男人性格产生了扭曲,而深爱他的女孩却再也没有能力也没办法阻止他误入歧途。想到这里,不禁对山崎麻理子产生了同情,我们都是女孩子,我能体会她心中的无奈。化为亡灵的她,只能不断的寻找自己的头颅,没有意识,也没有思想,甚至体会不到,失去她的家人心中的哀伤。我深深地凝望着那只泰迪熊,眼眶也逐渐湿润。沛姊掩着鼻子,秀眉微蹙:「继续往后走吧,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待在这里让人很不舒服。」当我们走到门口时,我听见了木桌的方向传来喀答喀答的声响,周老师闻声大惊,叫道:「不好,尸蛊虫闻到人气开始蠢动,罐子要倒了!」他急忙跑进室内,还来不及扶好陶罐,那罐子从桌边掉到地板上,吭啷一声摔成碎片,数量惊人的虫子从罐内窜出,情况突然变得紧张无比,眼见受过炼化的尸蛊虫在地上乱窜,钻进了满室的尸骸中,一时没了动静。「发生什么事?」沛姊不明就里,神色诡异的问道。我们四人安静无声,紧盯着眼前的一切变化。桌上那具半毁的女尸突然动了一下,随即僵硬起身,张开嘴巴,发出了瘖哑的哀嚎。「尸变。」周老师额上汗如雨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紧张神色。「尸蛊虫钻进遗骸的脑子里,这下麻烦大了!」数具尸骸受尸蛊虫控制,活转了起来,那血肉模糊的身体,腐烂发臭的肌肤,一张张泛着尸斑的脸孔,无神的双眼中流出血泪脓液,摇摇晃晃的扑向我们。周老师闪身档在门口,手中符咒洒出,在空中点燃形成数团火球,击中了最靠近我们的一具尸体。「这里由我挡住,你们快去阻止杨约克!」众尸哀嚎声中,周老师大声喝道。「可是……」我看着沛姊和允成,不知如何是好,周老师一脚将倒下又重新爬起的尸体踩定,符火随即烧尽了妖异邪孽。但是一具具尸体前仆后继,张口乱咬,将周老师逼得又退两步,情况凶险至极。他怒道:「就算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快走!」「走吧。」允成拉起我的手,往地下通道深处跑去。我被允成拽着,不由自主的拔足奔跑,回头一看,两具尸骸扑倒了周老师,惨叫声惊天动地。我紧握着拳头,内心悲怆,泪流满面。「他会没事的,那些殭尸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虽然沛姊试图安慰我,却也是眼眶泛红。我们沿着铁轨不断狂奔,拂在脸上的风带着湿气,显然地下铁路在另一头仍有出口,也许是河的另一畔,允成突然停下脚步,我来不及煞车,撞上了他厚实的背,他轻轻说了声抱歉。「仔细听,有声音。」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竖起耳朵静听,隐约能够听见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以及女人的哭泣声。就在不远处。我们安静地往声音来处靠近,原来这儿是另一个废弃的月台,距离原来的入口已有一段距离。允成和沛姊持枪戒备,沿着阶梯上楼,探头一看,我们已经来到了沟圳的另一侧,这里草木荒凉,是一片河畔空地。浅蓝色的月光下,杨约克手捧着一颗头颅,正和跪坐在他面前的女孩子说话。「时候就要到了,我深爱的女人啊,妳终究逃不过我的手掌心。」他抬起手中山崎麻理子的头颅,深深的一吻。此情此景太过鬼魅妖异,我红着双眼,眼看丑时三刻即将到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允成拉动枪机,解开保险,大踏步冲上前去,怒喝道:「杨约克!到此为止了。」「喔?方允成警官,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也多亏你们找得到这个地方,现在是想阻止我吗?」月光下,不死者的脸显得更为阴森恐怖,他的脸颊烂了一边,右手断处长出了恶心的肉芽。「今天刑警队承蒙你照顾,让我们面子丢大了,我得好好谢谢你!」允成额上青筋暴露,怒气抑制了恐惧,使他就算站在强大的杨约克面前也凛然无畏。这时,本来蹲在我身旁的沛姊突然失去了踪影,不知何时钻入了芒草丛里,绕到了另一侧。杨约克呵呵鬼笑:「一整队的刑警都让我杀得屁滚尿流,狗血淋头,就凭你们几个人能奈我何?」允成被他一激,怒急反笑,疯狂的笑声响彻夜空:「也许我们普通人不是你的对手,经不起重击,也无法吃了枪弹还完好如初。但是我们就算死了,也不会像个小孩般耍无赖,不肯乖乖的到地府见阎王!」「愚蠢之辈,永远不知道拥有无限的生命是多么美好的事,丑时三刻一到,我与此生挚爱就会成为永恒的存在,届时你们就会了解自己是多么渺小无助。」杨约克歪着头,口中吐出黑气。允成用枪瞄准了他,慢慢说道:「我不需要了解自己有多渺小,因为你马上就要再死一次。别太小看警察了,怪物!」砰!允成开枪的同时,沛姊从草丛中迅速跃出,一把抓起山崎柔的手往我的方向急奔。另一边额头中枪的杨约克见自己被摆了一道,狂怒不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撞向允成。允成见他来势凶猛,要是被他撞得实了恐怕不死也重伤,连忙侧身闪避,顺手补了他两枪。荒原上火光四射,枪声不绝于耳,沛姊带着山崎柔回到我身边,这女孩神情恍惚,疑似惊吓过度,不论我怎么问她话都只是哭个不停。「妳在这里等着,沛姊去打倒邪恶的坏人。」她嫣然一笑,就像往常那样明媚动人。但我心中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沛姊的笑容像是在说再见似的,令我怎么也无法安心。「山崎柔!妳镇定一点,不要再哭了!」我抓紧了她瘦小的肩膀用力摇晃,过了良久,女孩大梦初醒似的看着我,脸上泪痕斑然:「妳是……骆小姐?」「妳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急忙问道。她茫然的摇着头,说道:「没有,姊姊一直在保护我,不让那个人对我出手……」她红着眼睛说道。「他们……会有危险……那个人的模样,很可怕……」山崎柔喃喃说道。我知道杨约克是个极度危险份子,但却不明白她的话中含意,难道我们现在看见的杨约克,并不是原来的模样?沛姊和允成携手合作,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们不与力大无穷的不死者作正面对抗,两人围着他交互攻击,彼此掩护,一时竟斗了个不分胜负。我看得紧张,心脏剧烈跳动,手心里满是冷汗。允成动作灵活,看穿了杨约克的攻击模式,每每都以最小的距离闪过猛烈的攻击,激增的肾上腺素使他作出前所未有的灵活动作,我见允成脸上大汗淋漓,心知他体力消耗极大,恐怕支撑不久。我握着枪,正准备上前支持,突然间一只血淋淋的手横挡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周老师满身是血,一身中山装被复活的尸体啃咬得破破烂烂,他气喘频频,说道:「妳照顾这个女孩,我去帮允成。」从他凄惨狼狈的模样,不难想见周老师方才历经了一场多么艰苦的战斗。他手中握着只剩半截的古钱剑,苦笑道:「祖师爷传下的宝物只剩半截,我可成了本派千古罪人。」我心中歉然,想说道谢的话,却知道现在不是这个时候。周老师动作迅捷拔腿跃出,口中念咒,伸手入怀抓了一把符纸往前洒去。数十张黄符纸随着夜风飘动,吹进了允成与杨约克的战局之中。「道士?」杨约克一声怪笑,那些符咒竟对他丝毫不产生影响。「你以为这些对我会有用吗?别痴心妄想了。」不死者的身影如风似电,张牙舞爪朝周老师攻击而来。「不死者,天地之道循环变换,虽是变换莫测,却有必定依循着阴阳五行,两仪四象之规则运行。自古以来,逆天行道者只会迎来灭亡,绝无永生之可能。」周老师按着受伤的手臂,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缓缓说道。杨约克脸色阴晴不定,碎裂的脸颊使他表情显得更为狰狞可怖。他就像世间所有恶意的聚合体,以令人作恶的语气说道:「我的真理只有一个,黑鸦上神才是这世界的真理,祂谕令我为这世界带来灾厄,允准我抛弃一身臭皮囊,传授我秘法,使我重获新生。你这臭道士少在那里大放厥词!」允成杀红了眼,以几近吼叫的声音大喊:「周老师,少跟他说废话,对付殭尸往他头上贴符就对了,不然我就用手榴弹把它炸了,什么不死者,我呸!」允成、沛姊、周老师三人分站三角,将杨约克围在中央,战况激烈,在一旁观看得我心理也是七上八下,难以平静。只见杨约克发出邪恶的笑声,一阵一阵,犹如冥府丧钟,催魂夺魄,我心中一惊,连忙尖叫提醒三人:「小心!他还有杀手鐗!」「什么?」允成愕然。忽然间,杨约克阴侧侧的一笑,断臂处的肉芽暴长数尺,黑气袅绕,周围传出阵阵鬼哭声,冷意像电流窜过了背脊,山崎柔掩着耳朵,放声尖叫。「不要!你们不要过来!」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沛姊动作缓了片刻,杨约克一拳轰中沛姊腹部,沛姊咳的一声呕出鲜血,滚倒在地,抱着肚子痛苦挣扎。周老师双手将古钱剑一掰,暴喝声中将铜钱尽数射出,杨约克身形灵活跳跃闪避,但钱币却像具有意志似的,随着他往上飞,扑扑几声,钉入了他腐朽的身躯内。周老师见铜币打得实了,右手化为剑指,口里快速念道:「天地神灵玉清上尊破邪急急如律令。喝!」咒语操控之下,射入杨约克体内的古铜钱一齐爆炸,在空中映出耀眼火光,将他的肢体炸得支离破碎,腐臭内脏从破裂的腹部流出,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没想到周老师真能伤得到它。我还没来得及喝采,下一秒,杨约克的左手已经扣住周老师的脖子,铁爪般的五指逐渐收紧。「你该死了。」杨约克放声狂笑,草丛中的鬼哭声彷佛与之呼应,变得更为凄厉恐怖。沛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允成冲上前去抽出腰间的开山刀奋力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