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死刑

看着瓶中的六颗药丸，我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凉飕飕的，原本雀跃万分的心情瞬间低落，整个人宛如从天堂掉到地狱！此刻，在我眼前，有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被困在洞穴中的，包括我在内，总共有八个人，然而，瓶中的解药却只有六颗，意思就是只能救六个人，只有六个人能活命。换句话说，在场的八人当中，有二个人必须牺牲！我整张脸皱了起来，用手电筒仔细照着玻璃瓶，瞪大眼睛看着里头——没错！药丸只有六颗，这和我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原本以为，那鬼魂指点我的救命宝物，只要挖掘出来，我们所有人都能得救，皆大欢喜。万万想不到，解药的数量竟意外地不够，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我，应该牺牲哪两个同学呢？这问题多么残酷，但眼前的情况却逼得我不得不转动几乎冻结的脑子，努力开始思考。在场的八人当中，一定要分配到药丸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优格，这点毋庸置疑。扣除我和优格两人，并且扣除我和优格分配到的两颗药丸，于是剩下六位同学，要分配四颗药丸。剩下的六位同学是哪些人呢？我的目光飘向聚集在一起的同学们。我看到黑毛。脸上长着一撮毛的他正一脸飞扬跋扈，大声和其他人争论着。他逐渐露出嚣张的气焰，不断质疑别人的能力与行为，这与他平时的表现没什么两样。平常的黑毛就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觉得自己是小团体中的老大，每个人都要听他发号施令。他常喜欢自作主张，要别人跟在他后面行动，等到出了问题，才要别人帮他擦屁股。仔细一想，我们今天之所以会进入这洞穴，正是黑毛起的头，他可以说是害群之马，也许把他牺牲掉也没什么关系。我看到阿虎。身材高大的他此刻正垂着肩膀，一副颓丧的模样，看起来窝囊到极点，实在浪费了他那身健壮的肌肉。平常的阿虎，是驰骋在球场上的运动健将，因为外型高帅、球技高明，深受班上的女生喜爱。每当他展现精湛的球技时，总是能获得许多女孩子的欢呼和尖叫，正因如此，他似乎和许多女生有暧昧之情，“守备范围”更是扩展到其他班级。更令我憎恨的是，阿虎已经习惯被女孩子围绕，所以和女生相处起来，显得落落大方、轻松自在，就连我所深爱的优格似乎也对阿虎颇有好感，平常总是自然融洽地和阿虎谈笑。这看在我眼中，真是气得牙痒痒，也许把阿虎牺牲掉，是个正确的选择。我看到佳佳。长相平凡的她垂头丧气，一张嘴巴封得紧紧的，闭口不语，这和她平常的表现可是天壤之别。平时的佳佳，是班上最著名的八卦传声筒，任何事只要传到她耳中，便会立刻透过她那张大嘴巴，加油添醋一番，传遍整个班上，甚至整个校园，就连同学间最、最羞耻、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也照讲不误，无聊程度可比狗仔杂志记者。我暗恋优格的事，如果被佳佳知道了，一定会被她拿来尽情炒作，大肆宣传一番，然后我会成为全班，甚至全校同学耻笑的对象。我突然想到，刚才对优格讲了一连串真情告白，如果优格回去以后告诉佳佳，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也许把佳佳牺牲掉，是个必要的选择。我看到小爱。我不得不承认，小爱真的是个非常可爱的女生，虽然比起我的优格，她还差了很大一段距离，但也算颇有姿色。身材娇小的她，此时一张脸苍白如纸，两手抱着纤瘦的肩膀，瞪大眼睛望着众人，面露恐慌，看起来非常无助，惹人怜惜。尽管如此，我可不会被她可爱的外表给骗了。我们陷入如此困境，此时最大的拖油瓶，恐怕就是小爱这样的女生。她除了哭哭啼啼之外，可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是个十足的花瓶角色，遇到危难时刻，她可能还会扯大家后腿。也许让小爱担任牺牲者，对于群体的帮助最大。我看到小吟。此时的她两手抱胸，一脸镇静，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似乎正和黑毛争论着什么事。她身为学艺股长，行事大胆细心，班上同学早已习以为常，待人和善的她，更是拥有很好的人缘，身边总围绕着一群朋友。尽管如此，我平常看到小吟，却不知道总看她哪里不顺眼。也许是她始终维持一贯的冷静和睿智，少了女孩子应有的柔弱和情绪化，使得她的行为看起来有点特异独行。尤其是她今天的表现，总让我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为什么她面对眼前凶险无比的处境，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呢？她不怕自己的身体腐烂殆尽吗？她不怕被关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吗？她冷静的程度也未免太异于常人了，说不定眼前的一切，正是小吟在搞鬼！若果真如此，小吟真的是罪该万死。我看到翠玲。身材矮胖的她，此时一脸冷漠，独自一人站在角落，沉默不语，彷佛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毫无关系。平常的翠玲，个性内向、冷漠、无趣，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身为一名小胖妹，更是让她的男人缘极差，像个被丢在路边，油腻腻且没人要的小乞丐似的。我对翠玲一向没什么好感，要不是我们这一群同学包容力极强，她几乎不会跟我们混在一块。像她这种沉默阴郁的人，根本不应该存在人群之中。我把除了优格之外的同学，全部看过一遍，这才猛然发觉一件事。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只考虑到每位同学的缺点！我把他们的缺点不断地放大检视，扩大到我觉得他们都值得牺牲的程度。我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吧！他们都是我的好同学、好朋友，平常总是像家人一样的聚在一块，和谐融洽地相处。为什么此时的我，把每个同学考虑过之后，竟然会觉得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应该牺牲呢？万万想不到，身处在这样封闭的洞穴，陷入困境之中，我思想中黑暗的一面渐渐显露出来了。突然间，我又想到一件事。我这样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地分析、思索，考虑哪个同学应该被牺牲，被我选中的人，就等于被判了“死刑”！我现在在做的事，应该是法官或者上帝才能做的。我正在决定要判给谁死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不应该拥有这样的权力啊！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一阵寒颤，全身瑟瑟发抖。“各位同学，你们一定都非常害怕吧？是的，我也害怕极了。”小吟的声音传入耳中，她虽然说着自己很害怕，但脸上却面不改色，异常镇定。“现在最要紧的，”小吟说：“是先把身体腐烂的问题丢到一旁，赶快想出办法，脱离这个奇怪的洞穴。既然出口被封住，我们又找不到洞穴内机关，我想，我们可以先试着搞清楚，这洞穴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名堂。在我们眼前，有两条明显的线索，第一，是中间这个……庙，大家刚才都查看过了，这像庙的东西只是一个普通的模型，除了外表很古怪之外，从表面上看来，并没有其他可疑的机关。依我推测，在那间庙当中，也许封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也许是不知名能量的来源，又或许它就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模型，要把它拆开来看的话，可能有未知的凶险，不到最后一刻，不必考虑这一条路。第二条线索，就是地上摆的两具骷髅。这两具骷髅，其中一具坐在地面，背靠在墙上，手上还抓着一把刀子，另一具的骨头散落一地，勉强能看出它是趴在地面的。从它们的姿势，是不是能推论出什么呢？让我们思考一下，这两具骷髅临死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形成这样的姿势？依我看来，既然现场出现一把刀子，可以直觉推论出，这两人很有可能是自相残杀而死的。手中握着刀子的，应该就是杀人者，他杀了趴在地上的那人，那人在临死之前，在地上爬行一段距离，这才死去，所以才呈现趴着的状态。那么，为什么拿刀子的人最后也死了呢？说不定他们曾经展开一场打斗，拿刀子那人在打斗中受了重伤，在杀死另外一人之后，退到墙壁旁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地死去。既然如此，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趴在地上那人，一直到尸体腐烂、剩下骨头之后，仍然维持着趴跪的姿势？”“这有什么问题吗？”黑毛说：“因为他是趴着死的呀！”“不对，这问题可大了。”小吟说：“大家看那堆骨头，它的两只手臂和两只大腿，都是直挺挺地插在地面。这意谓什么？这表示，这人从死掉到尸体腐烂，身体都一直维持着『趴跪』的姿势！一般而言，如果一个人被杀死，不管用什么方法，不是整个人平趴在地上，就是侧躺在地上，绝对没有可能一直维持着趴跪的姿势。这样一想，问题就很明显了，为什么这骷髅会一直趴跪着呢？是某人帮它维持姿势的吗？目的又是为何？这人是那拿刀子的人吗？他当时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此外，还有个很大的问题。根据我的推论，这两人在临死之前，应该发生了争斗，自相残杀而死，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这洞穴里，拿刀子互相杀害？一般来说，两个人如果有深仇大恨，非得自相残杀，大可以不用挑这么奇怪的地点。继续思考下去，他们是不是也被封在洞穴中呢？被封起来的话，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又或者，他们是为了争夺某个东西？莫非这洞穴埋藏着珍贵的宝藏，两人一言不合，在宝藏旁边打了起来？也有可能他们是银行抢匪之类的歹徒，躲到这深山中，分赃不均，这才产生争斗。总之，这两具骷髅，它们的姿势究竟意谓着什么？它们临死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推论不出个所以然，而且，似乎对我们的脱困一点用处也没有。这两具骷髅的死因，究竟能不能成为我们脱困的有利线索呢？从我们进入洞穴到现在，我看看，已经过了二十分钟，我们的身体腐烂的速度愈来愈快，再不想办法离开，恐怕永远都出不去了。请大家不要一直发呆，一起努力思考，想出离开的方法吧！”小吟的长篇大论，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独自一人蹲在地上，整个脑子陷入沉思，思索着要如何分配药丸。眼前的情况非常不妙，危机迫在眉睫，必须快点做出决定才行！除了我和优格之外，其他六个同学，我要选择哪两个牺牲者呢？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要亲手把死刑判给最亲密的同学，竟然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大豪，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黑毛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伸手一抓，将那装有药丸的玻璃瓶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