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阁楼里的女人（3）

最后，叶紫终于知道了这个女人的故事。在昏暗的小阁楼里，在肮脏的木制地板上，在仅仅只有一个小木床和一个小木桌的狭窄空间里，在一个被铁链囚禁的女人的身旁。三个人像认识了好久的老朋友一样促膝而谈，但整个谈话的过程却不似老朋友之间的相见一样轻松愉快。沉重压抑的气氛在狭窄逼仄的阁楼里慢慢升起，被禁锢在这个幽暗的空间里，在三个人之间飘来飘去，却从来不愿意消散半分。女人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悲伤夹杂着沉重压抑肆意蔓延……“我是她的养女……”三个人坐下后，女人首先开口说话。“养女？”叶紫一愣，她显然没有意料到。“对啊……”女人长呼一口气，继续讲述：“大概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她从外面把我领养到这里。后来我一直在这里生活着，一直到现在。”“那你以前是在哪里？”甘露露忍不住问她。“以前……以前是在一个很穷很穷的村子里，经常吃不饱饭……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太清楚了……”女人幽幽回答。“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六年时间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六年，现在我回想起那段时光仍旧觉得很快乐。但是……”女人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清幽。“我十八岁那年，她已经三十八了。但是，那个时候的她依旧很美丽，岁月并没有改变她的脸上的痕迹，她依旧是我当时最信任、爱戴的人。”“这六年来，我一直不懂的是，她这么优秀、美丽、温柔的女子为什么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之前她的岁月我不知道，但是，这六年，我们相互陪伴，我知道她很孤独，她需要一个人来陪伴她。”“那一天终于来了，我记得那是六年后的除夕之夜，那天晚上她带回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有着坚毅的面容，睿利的眼神，我知道她终于找到了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我记得那天她的笑容，是那样的妩媚动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那样的微笑，我甚至以为这种笑容会一直保持下去……”“可是……”女人突然停止了。漫长的沉默。“可是什么？”叶紫看着沉浸在回忆中久久不能自拔的女人，忍不住打断她的回忆。女人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看了看认真地盯着她的两双眼睛，最后却出乎意料地说了句：“谢谢，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讲。语气十分的诚恳，眼神中也饱含这对这两个女生的感激。“不用谢我们，你只需要赶紧讲完重点，我们才能决定到底应不应该救你。可是，现在我觉得你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把你从这里带出去，你似乎仍旧很爱那个老女人。”甘露露一针见血。“不……不……”听了甘露露的话，这个女人突然间就歇斯底里起来了，“我不爱他……我恨她……恨！”“恨！”像强调似的，她又补充说道。“我恨她，因为自从那个男人来后，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变了。”渐渐地，她开始咬牙切齿起来了，面目也变得有些狰狞。“不过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死了……”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死了？他怎么死的？”叶紫惊讶地问道。“还能怎么死的呢？”女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诡异，“当然是我们杀死了他。”“你们？！”叶紫震惊了，心跳开始加速起来，但是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对啊！我和她！”女人微笑着，脸上是一副得意的神情。“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只爱她的身体、她的美貌，可是，最后，他连她的身体也不爱了。我早就提醒过她，可是她不相信我，她说我故意要拆散他们。她说我是嫉妒。”“她已经沉醉在了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中，无法自拔了，但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为了这个男人，她甚至丧失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我看见她逐渐由一个高雅妩媚的女人逐渐变成了一个每日沉醉在柴米油盐里，整日念叨个不停的庸俗的老女人。看着她一日一日的改变，看着她变成了与第一眼我见到的那个她完全不同的老女人，我感觉我的心在滴血。我不想要她这样，我不想我爱的人变成这样一个庸俗的模样，她本就应该是高雅的女人，她不该为了他变成这个样子。于是……”叶紫感觉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头脑里一股热血开始流淌。“于是，我开始勾引他，不，其实我不算是勾引，只不过耍了一点小把戏而已。”女人脸上又浮现除了得意的神情。可是，这神情在叶紫和甘露露两个人的眼里却是极其诡异的，两个女人相视一眼，心中产生了同样的感觉：她们眼前的这个女人简直是太可怕了，她们有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叶紫稍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让自己离窗户更近了一些。不过，这些都是在这个女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进行的，她看见甘露露也在悄悄地改变着位置。“我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对我有意思，只是碍于她看惯太严，一直没有对我怎样罢了。从他第一次看见我时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就这样，两年过去了。她在这两年的时间简直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越来越不重视她，他甚至在喝醉酒后打她、骂她。每次我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叫声，我就感觉自己的心里就会立刻冒出一股无名的火焰。”“终于在一个夜深风高的晚上，他再一次喝醉酒回来，那天晚上，我看见她房间里的灯熄了之后，我悄悄地跑到院子里，在瑟瑟的寒风中，我在院子里一直等待。”“终于，风中传来了一股浓重的酒味，我知道是他回来了。他打开院子门，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然后他看见了在院子门前瑟瑟发抖的我，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眼中的一抹诧异，不过，这瞬间的诧异很快就被满脸迷醉的情意所取代了。”“我听见他温柔的呼唤，他说‘锦儿，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等我的吗？我可等的你好苦？’，他叫我锦儿，他从来就没有这样叫过我，甚至连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他们从来只叫我小锦，我叫沈锦，这个名字是她领养我的那一刻为我取的，以前的我一直是在孤儿院长大，我从来就没有名字。但是，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我知道我不仅有了名字，而且很快就会有我想要的一切。”“她第一次对我说话，她说，我以后叫你小锦好吗，我姓沈，那你就随我，叫沈锦吧，喜欢吗？繁花似锦的锦，你以后的生活也会像锦缎一样光滑亮丽。”“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一直盯着她看，她是那样的美丽、优雅、温柔，繁花似锦的生活我并不奢望，那时候的我就想，只要是跟随着她，怎样都好。她牵着我的小手带着我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十二年的黑暗的地方，她的手很柔软、温暖，指尖白白的、细细的。可是，这双白净细腻的双手后来却慢慢地变成了一双粗糙暗淡的手，就是因为他的到来，就是因为他不珍惜她。”“他朝我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越来越近，他的鼻腔散发出的酒气向浓雾一样扑打在我的脸上，我憎恨这种气味，但是，此时此刻，我又不得不忍受着。他终于靠近了我，他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慢慢地抚摸我柔顺的头发，他的脸上满是温柔，这种神情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那时的我突然明白，也许就是这种神情，就是这样一种神情让她心甘情愿的放弃她的骄傲她的优雅，自愿为他变成一个庸俗的女人。”“我迷恋他这一刻的温柔，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沉醉。我在此等待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于是，我伸出自己早就已经被寒风浸染的凉凉的左手，慢慢地抬起，我冰凉的左手靠近他潮红的脸颊，他的脸还是像我第一次看见的那样坚毅，即使是在醉酒后，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我的手慢慢地贴紧他的脸颊，手上地温度开始升腾了起来。”“‘你的手好冷……’他的脸开始摩擦我的头发，然后，他突然将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他在我耳边呢喃，‘让我来温暖你把，锦儿……’他稍一用力，我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我偎依在他的怀里，他拥着我，随着我的牵引，他跌跌撞撞地进入了我的房间。”“甜腻的气味慢慢地在整个房间弥散开来……”“但是，我的眼睛却一直睁得大大的，在黑暗中，在这个属于我的甜腻却又无比痛苦的时刻，我却一直注意着她房间里的动向。”“‘啪嗒’一声，我知道，这个时刻要来到了。我看见她房间里的灯光一瞬间腾起，黑暗中她的影子开始慢慢移动起来。我紧紧的闭上了我的眼睛，我知道，我已不再需要顾虑，在痛苦的甜腻中等待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