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卿“噗”地笑出声:“喂喂,你也未免太抬举我了。千年前的女皇陵墓与我有关,那我真是做梦也会笑醒了。说到‘鸿’,我想了想,最有可能的,应该是指慧远法师。”见小实一幅不解的模样,方鸿卿解释道:“慧远法师,是佛教净土宗的始祖。而坐落在庐山西麓的东林寺,则是净土宗第一祖庭,慧远法师就是开山祖师,又号‘庐山尊者’。到了晋安帝义熙年,谥为‘鸿胪大卿’。”“而武则天信奉佛教。贞观年间,唐太宗驾崩,按照当时的宫廷制度,武才人等没有生养的妃嫔,都被送进感恩寺削发为尼,为先皇祈福。后来太宗忌日,李治临寺焚香,与武媚娘相遇,才将她召回后宫,封为昭仪。而在此之间,武则天在感恩寺研读佛法,修行了三年有余。”“另外,武则天与慧远法师都是祖籍山西人士。如果说女皇陵墓与庐山有关,又有‘鸿’字为线索,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慧远法师所在的东林寺了。”听方鸿卿这么一分析,小实才恍然大悟。然而他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鸿卿,照你这么说,难道这怪鸟也是乾陵秘密中安排好的一环?”方鸿卿与秦秋对望一眼,沉默片刻才继续说下去:“并不排除这种可能。上古以来,诸如《山海经》就记载了一系列的神奇动物,如今我们并未发现它们,并不能代表它们不存在。羽毛会变色的怪鸟,我虽然未曾听说过,但是晋朝《搜神记》中曾经记载过一种状如鸠、能变化人形的‘冶鸟’,与今日之所见,颇有相似处。而皇陵中也有豢养奇珍异兽作为守护神的先例。只是庐山从未出现人失踪之类的报道,我想或许这怪鸟是昼伏夜出,如果不是我们今夜在此,也不会贸然袭击人类吧。”小实点了点头,半晌又耷拉了脑袋:虽然他先前恨那些盗墓贼恨了一个洞,可是眼睁睁地看到好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就给怪鸟这么葬送了,又觉得心里头闷闷的。他抬眼去看那几名盗墓贼,只见曾经飞扬跋扈的金头儿,这时竟跪在潭边,抓着那只断手发呆。赵爷却不管不顾地招呼:“没什么好怕的了,继续下去找线索!谁找到东西我立马给他二万现金!”几个手脚利落的,一听到赏金,便立刻行动起来。也有人虽是一脸厌恶,但仍是跳进水潭之中,继续搜寻。只有那金头儿还是怔怔地跟那儿跪着。小实心生不忍,但心底却又浮现出一个声音:活该。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继续在水底寻找,不多时也发现了潭底的通道,赶紧回来跟赵爷汇报。赵爷命人在山腹内的洞窟搜寻,可除了尸体外,再无什么别的线索。赵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终于按捺不住,掏出炸弹遥控,恶狠狠地瞪向方鸿卿:“找不出线索,别怪我不客气!”见赵爷面目狰狞,方鸿卿也心知经过这一战,老头儿的耐性和脾气都经过了极大挑战,怕是沉不住气了。不敢拿秦秋赌命,他只得将先前的分析说给赵爷听。赵爷当下命众人撤离三叠泉,前往庐山西麓东林寺。然而,虽说是要离开这里,却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此时已是半夜两点多,夜正浓,深沉黑幕笼罩大地,只有一轮明月正当空。虽有月光和手电筒照明,但这三叠泉的山道岂是那么好爬的?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吃够了苦头,眼下天色又暗,每一脚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踩空就跌进谷底。更要命的是先前又有那么多人受了伤,加之巨鸟袭击,无论从体力上还是从精神上都已经坚持不住,每个人都是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在这狭窄潮湿又陡峭的山路上。赵老头儿更是个大拖累,凭他六十多岁的身板,还能在这里健步如飞?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最后。众人战战兢兢地了十几分钟,终于有人体力透支把持不住,跌坐在台阶上,幸好抓紧了栏杆才没摔下去。赵爷见情况不对,也只有松了口,同意众人休息再做打算,想来他自己也是撑不下去。众人好容易在山阶处找了个一米见方的屁股大的平台,才终于能坐定下来。因为已经拐过山壁的缘故,飞瀑激流的声音没有先前那样震耳欲聋,远远地自那端传来。暗夜的山间,虽是隆冬却仍由不知名的虫鸣声。偶尔还能听到两声说不上名堂的鸟叫——听到鸟叫小实就打了个抖,就怕再有什么倒霉的怪鸟冲出来吃人。夜风阵阵,再加上小实还穿着湿衣,被冷风一吹,简直刺得人骨子里都疼。就算是裹紧了鸿卿的外套,仍然觉得要命得冷。见他微微发抖,方鸿卿将他拉近怀里,环住了这个直哆嗦的少年。秦秋默不作声地走向一名盗墓贼,对方登时警觉起来,赶紧掏了枪,却见秦秋冷冷地抛下两个字:“衣服。”对方横了他一眼,那神情似乎在说“你谁啊你”。秦秋也不再啰嗦,径直从手腕上接下自己的手表,丢给对方。男人赶紧用手电筒照了照,瞧出了牌子,脸上掩饰不住狂喜的表情,立刻脱下衣服交给秦秋。秦秋将外套罩在方鸿卿和小实身上,随即默默地坐在两人身前。小实清楚老板的用意:任何要伤害他和鸿卿的人,都要先经过老板这一关。想到这里,眼睛又有些发酸:忆起先前的经历,在他以为老板死了的时候,那一刻,真好像天都塌了。要什么时候他才能长大,长大,变得足够得强,可以保护老板和鸿卿?少年在心中问自己。虽然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他握紧了拳头,暗暗立下了誓言。冬夜的风带着山泉的寒气,扑在面上。被鸿卿温暖的双臂环着,望着前方的老板,小实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什么妖魔鬼怪,什么毒蛇猛兽,什么罪犯恶徒,只要三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害怕,就算是苦也是甜。这种安心的感觉将心怀填得满满,眼皮子越来越沉,耳畔的水声风声鸟叫虫鸣,都像是渐渐远离了自己。睡意笼罩了这个精疲力尽的少年,小实终于抵抗不住,耷拉了脑袋。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小实被强烈的尿意给憋醒。当他睁开眼,四周仍是一片黑暗,月已斜。他趁着朦胧月色望向众人,只见盗墓贼睡倒了一大片,赵爷也眯瞪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只有金头儿还站在那里,提着枪守夜。小实轻手轻脚地拉开了衣服,将方鸿卿环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拉向一边,不想吵醒他。好容易直起身,小实就见原本阖眼坐在那里的秦秋突然睁开了眼,正直直地望着他。不想惊扰鸿卿,小实无声地冲对方做了个“嘘嘘”的口型,秦秋这才又合上眼。然而,这边小实刚迈出一步,那一边的金头儿立刻一个箭步跟上来。小实心说至于么,连尿个尿都要监视!于是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径直向山阶下走了几步拐了个弯儿,冲石壁边的泥土处开始解决民生大计。就在此时,小实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金头儿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小实的嘴,小实惊得想高呼救命,却发不出声。就在他准备一口给他咬下去的时候,突然,金头儿将一个东西塞进他的手里——是炸弹的遥控装置!小实登时就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金头儿要帮他们。他只能愣愣地看着金头儿,说不出话来。却见对方松开了手,用极低的声音道:“我老金不是畜生,你们救了我两次命,还为我家四子报了仇……”说到这里,这个人高马大的魁梧汉子却有些哽咽,半晌喉头才冒出一句:“他是我亲弟啊……”听到这句,小实也觉得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儿,打从心眼里酸涩起来:同胞手足,不过半天的工夫就阴阳相隔了。这生死离别的切肤之痛,又有什么可以表述?多余的话无法再说,一个“谢”字说不出口,小实只有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抓起遥控器,立刻向山阶上走,一边朝秦秋亮了亮手里的东西,一边推醒了方鸿卿。三人一见形势如此,立刻加快步伐,偷摸着向山道上赶!突然,一声鼾声大起,惊醒了一名盗墓贼。那人睡眼惺忪地瞥见三人想跑,立刻要张口要嚷嚷。秦秋见情况不对,一把扼住对方的脖子,一闷棍敲在对方后颈椎上,那人立刻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了金头儿。对方指了指自个儿的脖子,意即也来这么一下子。秦秋二话不说,拿捏了分寸,也将金头儿给敲晕了。三个人再不敢拖延,打出十二万分的精神,踩着狭窄的山阶,一路狂奔!飞瀑轰鸣之声,逐渐被他们甩在了身后。而东方天际,浮现出一抹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