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坚和陈斌,离开了吉祥小区,一路向北,驶上长安街,再向西,再向北。“我们这是去哪儿?”陈斌问。“当然是去章一木的家了!”赵秉坚不加思索的说。“你是说,章一木他,会回家?”陈斌有些怀疑地问。“他又能去哪儿?”赵秉坚加了个前进挡,提高车速说道。“说的也是,这家伙倒是挺可怜的,没爹没妈,靠一个捡破烂儿的乞丐养大成人,难怪他会得病呢!”陈斌叹道。“省省吧!我看你还是不要同情了!”赵秉坚瞟了他一眼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刚刚接到命令:他已被列为头号危险分子,上面要求立即缉拿归案,必要时,可以开枪!”“这不是格杀勿论吗?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赵秉坚冲他摆摆手,他把车子开进了中国电子工业集团大楼的后院儿,在一排家属楼的过道里停下来。二人下了车,穿过右手边的一个月亮门,来到第三排三单元电子防盗门前。赵秉坚习惯地用手触了一下左腋下的手枪,这才上前按响了702室的门铃。对于他和陈斌来讲,章一木的住处,已经不只来了一两次了。第一遍门铃,没反应,他又按了两遍,还是没有反应,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这时,一名保安走上来警觉地问:“两位是干什么的?”陈斌冲他亮了亮证件,保安没再问什么,赶紧用胳膊上挂的一串钥匙,打开了铁制电子防盗门。陈斌沿楼梯;赵秉坚乘电梯,迅速向七楼集结,二人在七楼的楼梯口碰了面,还没到702室,二人就都感到有一股奇异的气氛和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俩都拔出了手枪。他们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一边一个站好,赵秉坚开始用手叩门,没有反应,正要再扣,陈斌用手碰了碰他,他顺着陈斌的手向下看去,只见地板上,有一行新鲜的血迹,由门外至门里延伸进去。赵秉坚俯下身去,仔细看看血迹,凭着血迹的新鲜程度以及血滴落地的朝向,他俩认定,流血的人,一定是刚刚从外面,进入屋里去的。他们相互对望了一下,心里都明白,流血的人除了章一木还会有别人吗?昨天他不是挨了赵秉坚一抢吗?好小子,果真回来了?看来老子那一枪,把他伤得不轻呀,赵秉坚想。他卡啦一下,把子弹推上了枪膛。陈斌也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章一木,你听着,逃避法律是愚蠢的,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回去,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赵秉坚喊完,觉得里面有动静,便把身子向后移了移。可等了很久,门却并没有开。二人又相视一望,陈斌抬腿就要踹门。这时,门却开了,一股怪风,随即由里向外猛扑出来,风中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赵秉坚和陈斌几乎都站立不稳,而与此同时,他们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伫立在门里。惊恐、疑惑使得二人不知所措,但他们稍稍镇定之后,还是挣扎着冲了进去。进屋后,陈斌踩过满地狼藉的书报、枕头、枕套等,几步窜到前阳台上,左右看看没人,然后关好大氅着的窗户,转身又进入厨房、卫生间等,各处都看过了,并没有发现章一木,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赵秉坚则直进卧室,各处找一遍之后,也没发现章一木,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小女孩儿身上了。小女孩此刻已经从门边,移到厅里。陈斌也收了抢,凑上前来,见那小女孩儿的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像得了什么大病一样,穿着打扮也不像城里人。“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赵秉坚俯下身来问。没有回答。“这里就你一个人吗?”没有回答。“你得病了吗?”还是没有回答。“你知道章一木去哪儿了吗?”小女孩儿这一次,尽管还是没有说话,却抬起一只手臂,指了指前阳台。陈斌和一旁的赵秉坚同时一愣。“窗户!”二人异口同声喊出声来。陈斌一下就窜了过去,赵秉坚也随后赶到。两个人都高举着手枪,陈斌侧着身,一把拉塑钢窗户,两个人慢慢的探出头去,窗外冷风咧咧,暮霭沉沉。他们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才又回过头来,再看那个小女孩儿,却不见了。两个人赶忙把各处都找了一遍,可除了那股浓烈血腥味儿,连个人影也没有,二人这下不仅仅是奇怪和疑惑,而是汗毛孔都奓了起来,感到毛骨悚然!“真的见鬼了!?”赵秉坚低声骂了一句。就在这时,陈斌又碰了碰他,他顺着陈斌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就是在那个小女孩儿站过的地上,一本随意丢弃的很旧很旧的外文小说里,露出了一张照片的一角,在照片一角的边缘处,还淌有几滴鲜血。赵秉坚弯腰伸手把那张照片,捏了起来,掏出一张纸巾把上面的血滴擦去,然后把纸巾递给陈斌道:“回去化验!”陈斌接过纸巾,装进一个小塑料袋里,也凑上前来,跟赵秉坚一道仔细端详那张照片:只见照片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但目光炯炯的老人,赵秉坚和陈斌都不认识,但也绝不是章一木的养父章秋生;而在老人背后站着的,他俩都认识,正是章一木本人。陈斌把手中的小塑料袋,装进臂弯里小包里,然后俯身捡起地上的那本外文小说,他多少懂几句俄文,仔细辨认出封面上的几个字,原来是:安娜卡列尼娜。赵秉坚又把那张照片翻过来,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祝酒井敏夫导师生日快乐!赵秉坚抬头看了看陈斌;陈斌也抬头望了望赵秉坚,就在两个人将要开口还没开口之际,屋里的光线突然一暗,二人同时感到一丝寒冷风,从头顶一掠而过。赵秉坚手中的照片,轻轻飘起,旋转着像蝴蝶一样,飞向前阳台,贴在玻璃上不动了。赵秉坚和陈斌又相互对望一下,然后抬腿要去取。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外面伸进来。二人都把脚步停住,痴痴地望着那只手,渐渐的,一个带着雨帽的头部也露了出来。二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张稚气未消,英俊而又略带一丝愁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