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房门刚刚关上，外面的大雨就倾盆而下，一道道闪电撕裂着天空。章霞头也没回地径直走向客厅，打开门廊和大厅的灯，随后自顾自地走向冰箱，打开门，取了一瓶装满了类似橙汁的玻璃瓶出来，然后举着它冲着正在换鞋的萧成晃了晃，开口说道，“山里的野生果子，酸酸的，需要来一杯么？”“恭敬不如从命，”萧成换好了鞋，把背包放到了玄关的鞋柜上面，走进了客厅，开始四下观察着这个唯一竣工在山里的房子，屋里的装潢简约大气，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有的只是一种古典的淡雅，家具简单，却都是实木，看那木质也是造价不菲，几个巨幅壁画悬挂在四周的墙壁上，凸显出主人的素养，这倒是可以配得上这个女人的气质，只是这个房间根本就看不出是两个人的空间，倒很像是一个人的独居之所。他忽然知道了许静深为什么会走非常规的途径在这里建造这么一所房子，与其说是最后烂尾，倒不如说是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了一个如此好的“金屋”来“藏娇”，毕竟，在这么一个地方的一个烂尾项目，不会有什么人愿意接手继续做下去的，这里也就顺其自然地成为了一个只有许静深知道的，偷情的地方，“随便坐吧，我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章霞递给萧成一杯果汁，自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谢谢，我这也是冒昧，如果不是遇到大雨，实在不应该打扰你的生活，”萧成笑着接过水杯，“不会呀，我自己一个人也是没有意思，难得遇到一个人，总比和那些只能听我说话的动物强多了呢，”章霞浅浅一笑，脸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萧成试探性的问道，夸张地仰头看了一下四周，“是啊，一个人，我是学习生物的，这边的山区有一种动物是濒危物种，我搬来这里也是为了就近观察它们，好方便完成我的论文，而且，这的房租超便宜的……，”“哦？这么说，你还是学生呢？”“嗯，临江大学的……”“看不出呢，不过，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是这么荒凉的地方，你不会害怕么？”“我朋友会经常来看我啊，给我带来生活补给，这里除了动物就是动物，说实话，除了我朋友，你是我这段时间来见过的第一个活人，咯咯咯……”萧成沉默了，不声不响地喝着果汁，果然，入口的味道有点酸涩，回味却是淡淡的甜，章霞虽然一直在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感觉出来她在言语中隐藏着的孤寂，回想起她之前在山里唱的歌词，也透着一丝伤感，一瞬间，萧成几乎就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了一种同情心，因为，他和她一样，同样是爱着一个不应该爱的人，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经受着无边的孤独，“好喝么？没想到你也喜欢它的味道，要不要再来一杯？”章霞的声音把萧成拉回了现实，他这才发现杯中的果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喝干了，而章霞正笑眯眯地举着瓶子，准备给他继续倒一杯，“哦，谢谢，这个味道很特别，真的很好喝，”萧成连忙把杯子递了过去，“真的吗？你可是第一个夸它好喝的人，连他都嫌难喝……”章霞又给萧成倒满了整整一杯，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看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么？对不起，”“没有，没有，不关你的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不用在意……，哦，对了，你怎么会到江边镇来？听口音，你不像是这边的人，”章霞岔开了话题，“哦，我是听一个朋友说起的，他说这边的环境就像是世外桃源，空气好得不得了，比城市里强多了，我这才过来见识一下，谁知道竟然遇到了暴风雨，”萧成看对方不愿意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不动声色地随着她转换了话题，“咯咯咯，你很幸运，遇到我了，要不然，你肯定会被大水冲到山沟沟里，那里很多小动物都这样死掉了，”章霞拍着胸口，夸张的说道，表情很是可爱，“是呀，真的好险，幸亏遇到你了，那你这里与世隔绝的，怎么跟外面联络呢？”萧成强忍着不去看她的笑脸，想要把话题转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这个房子里安装了卫星电视和电话，才不是与世隔绝呢，况且，每隔几个月，我都会到市里走一走，毕竟我不是野人呀，”“哦，这样啊，那你一定听说了这段时间的大新闻咯？”“什么新闻？其实我不怎么关注那些社会新闻，除了和我专业相关的一些……”“许静深，临江市的大名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萧成看似不经意的说道，“许静深？好像听过，据说是一个很有名的大律师吧，他有什么新闻？不会是又打赢什么大官司了吧……”萧成话音刚落，章霞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虽然紧接着努力保持着镇静，可声音里已经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颤抖，萧成心里一凛，果然，这个章霞和许静深之间肯定是存在关系的，心里定下了这个结论，他看向章霞的眼神，又冷了一分，只是章霞还是浑然不觉，“倒不是官司，只是他的妻子突然去世，尸体却在医院里失踪了，现在警察到处在寻找，哎，这世道，连死去的人都不得安宁……”“哦……，是么？尸体不见了？那他可真可怜……”章霞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萧成看着她捧着水杯，呆呆地看着前方，他知道她并不是看着自己，只是失神而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房间里寂静的有些可怕，只剩下大厅角落里那个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告诉他，时间还是在不停的走着，并没有静止。“你说……，他还能找到他的爱人么？”章霞忽然张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她的声音略带嘶哑，也夹杂着一些迷茫，“我不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只能用心去寻找，如果心里都没有了方向，那我想他永远都不会找到了……”萧成慢慢地吐字，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着自己说，“哦，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呢……，希望他能很快找到吧，”章霞放下水杯，双手抱膝，下巴枕在膝盖上，团团地坐在了沙发上，就像萧成这个陌生人不存在一般，“嗯……，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萧成放下水杯，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唔？什么问题，你问吧，”章霞抬起头，灯光下，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意兴阑珊，“这几个小时以来，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担心我是坏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带着我出山，进了你的家，和你独处到现在？”“你不像是坏人啊，我其实在山里观察你好久了，而且，从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到恶意……，虽然我研究动物，但是对人的品性也是有所观察的，这点，我有自信，”萧成有些尴尬，我其实就是冲着你来的，竟然还会说我没有恶意，哎，不知道是我善于伪装，还是这个女人天真到傻，又或者，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深藏不露。只是，到目前为止，萧成始终无法把章霞跟那些传统意义上，为了转正而耍尽心机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他还看不透这个女人，他还要继续研究下去，“不过，我也是赌博了，毕竟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好久，太希望有一个人来陪我聊天了，今天看到你出现，我还是有些高兴的……”章霞似乎看出萧成的怀疑，有些自嘲般的改口，“哈哈哈，看你的年龄，难道还没有男朋友或者爱人么？他也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这个荒郊野地的……”“有呀，我有一个很疼我的男朋友，只是他很忙，他说过，为了能让我们以后的日子更幸福，现在必须要加倍努力，况且他说过，那样的日子已经不远了……”看着章霞一脸幸福的样子，萧成的脸却冷了下来，为了你们的幸福，就要牺牲掉我姐的幸福么？许静深，你有什么魅力，竟然会同时拥有两个如此精致的女人对你的依赖。“你不舒服么？”章霞注意到萧成的脸色，关心的问道，“哦，不，没什么，我是在想，那个男人会有多幸运，能遇到你这样一个脱俗的女人，”萧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哪里……，是我的幸运，如果不是他，我也许就消失在那些庸庸碌碌的人群中，平淡无奇地度过一生吧，而且……，很多事，我也是亏欠他的，只是……”亏欠么？哼，你亏欠的不是许静深，而是我姐吧，即使你真的与世无争，但也是因为你，才害我姐的生活变得如此的凄惨，萧成心里忿忿地念叨着，“你男朋友也在临江市里么？听你说的这么优秀，我想我也应该会听说甚至认识他呢？”“嗯，他在市里呢……，当然不会有什么名气了，我也不指望他会像许静深那么光芒四射，只是想着他能有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业，达到自己定到的顶峰就行，”章霞有意无意地岔开了萧成最关心的地方，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副怀念某人的表情，“他……”萧成还想继续刺探下去，却被突然响起的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章霞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从沙发上跳起来，快速跑向大厅深处的一个壁炉，中途腿还撞到了一个椅子，她也不管不顾地一瘸一拐地继续跑过去，萧成猜测到，那个电话对她来说会有多重要，以至于那么淡然的性子能突然这么疯癫地冲过去，应该不会是许静深啊，他现在应该还在局子里呢，那会是谁呢？好奇心就像是一剂兴奋剂，让萧成无法继续保持冷静，他也跟着站起身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壁炉旁边的吧台，装作去拿装着果汁的瓶子，耳朵却是偏向了章霞那边，这个时候，章霞已经接通了电话，萧成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对方神色的紧张，耳朵里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东西，“……他出来了？……，为，为什么……”“哦，哦，……，今晚？”章霞顿了一下，向沙发的方向看过去，看样子是要看看萧成，结果却看到萧成站在不远处的吧台，倒是把她吓了一跳，而萧成举起手里的水杯，示意自己是来倒果汁的，章霞没吱声，理解似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回头打电话，“那好吧，不过，现在外面下雨……，哦，哦，好的，那我等你，”章霞挂掉电话，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非常出乎意料的事情，她需要平复心情，“不会是你男朋友要过来吧？那我这就告辞吧，”萧成试探性的问道，外面的雨似乎也停了，因为听不到先前那么夸张的风雨声。“哦，是有人要来，不过不是我男朋友，是一个故人……”章霞看向萧成，有些歉意地笑道，“没关系，天也不早了，我这里有很多客房，你可以留下来休息一晚，”“不不不，我已经很冒昧打扰这么久了，既然雨停了，那我这就可以回去了，我的装备很全，放心吧，不会再迷路了……”“那怎么行，天黑走山路很危险的，何况刚刚下过雨，山路很滑，而且很多动物都会在夜里出来的，你就留下来吧，我这就给你去收拾一个房间……，你不是坏人！”章霞停顿了一下，最后看着萧成语气坚决地说了那几个字，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看着章霞认真的眼神，萧成只好点了点头，心里也在感慨，这样一个女人，如果遇到了结婚前的许静深，也许会幸福吧，只是她是在安宁姐之后进入许静深的生活的，无论如何，现在他都不会原谅她的介入，说实话，他也确实有留下来的心思，想看看那个深夜打电话，一定要来访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越多的了解一个人的生活，就可以更多的判断出这个人的很多东西。章霞看到萧成同意了，也露出了欢喜的样子，连忙让萧成先等着，她自己跑到楼上去给他收拾房间，萧成却没有闲着，在她上楼后，自己围着客厅开始仔细地观察着这个许静深大费周章给章霞建造的房子，房间里一切的布置都简单的令人发指，正当他有些失望的时候，壁炉上的一张照片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合影，背景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看那些树干的直径可以判断出那是一个很有年头的森林，而几个军绿色的帐篷布置的很有部队的作风，而合影的人一共有六个，男女都有，除去三个老外，还有三个看起来像是亚裔的女人，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其中一个带着羞涩的笑容的面孔和章霞长的很像，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脸上停留太久，却被她旁边的那个女人深深的吸引住了，不，应该是惊住了，因为那个女人是他很熟悉的一张面孔，一张让他日夜牵挂的面孔——林安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