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捧玫瑰花的老人

一梅朵背着画板，提着画箱走上背街的时候，那滴血迹似的朝阳，已经粘在长江的尽头了，红色的霞光，照耀着刚刚苏醒的A市。梅朵惊讶地发现，往常热闹的街市，今天显得十分清冷。晨练的，跑步的，遛狗的，上班的，上学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呢？连穿梭不息的公交车都没有踪影，更看不见桔红色出租车的影子了，只是不时急匆匆走过来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都一脸萧杀之气。梅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的天气很炎热，却有一种让人阴冷阴冷的感觉。本来爸妈要送她到火车站坐进京特快，但梅朵执意要自己去火车站，就这么一小段路，反正到了北京有姑妈来接站。她是心疼爸妈一天到晚卖豆花饭太辛苦，早上该多睡会觉。想着，背后传来孩子们的追打吵闹声：“打金疯子……打金疯子……”梅朵扭回身，看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金疯子正在向她跑过来。他头戴一顶脏兮兮的宽沿帽，脚踏一双烂拖鞋，一支手拿根检来的骨头啃着，一支手掐把破蒲扇。梅朵喝退了追打金疯子的几个孩子，笑着说：“金爷爷，不要跟着我唷，这回我要出远门，到北京的中央美术学院。”金疯子定定地看着梅朵，疤痕累累的脸上两个眼珠像错了位，一个高一个低，嘿嘿嘿怪笑，不停地说着：“花花……嘿嘿……花花……”裂唇里露出残缺的门牙。梅朵递给他几枚水果糖。金疯子立即扔了啃着的骨头，油腻污黑的手接过水果糖，连上面的纸都没有撕去，便贪婪地放进嘴里大嚼，嘿嘿嘿怪笑，不停地说着：“花花……嘿嘿……花花……”由于没有的士和公交车开来，梅朵只得急匆匆往火车站方向步行，后面传来金疯子阴阳怪气的歌声：帽儿破，鞋儿破身上的袈沙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梅朵回身说：“金爷爷，你回去嘛，听话，我在北京给你买好吃的回来唷。”金疯子仍然嘿嘿嘿怪笑，跟在她身后手舞足蹈唱着跳着。这时，一阵惊心动魄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只见不远处碧绿的行道树荫里，冒出来一辆迷彩颜色的警车，风驰电掣开过来。金疯子突然站住，接着暴发出恐怖的尖叫：“警察来了……快跑呀……警察来了……”飞也似地逃了。警车开至梅朵面前，突然减速，随即又犹犹豫豫停下。梅朵看见警车驾驶室里，正襟危坐着一名穿防弹衣，戴防暴头盔，腰挎黑色警棍，背负*型冲锋枪，全副武装的特警。自然看不清他具体什么模样，只觉得防暴头盔下有双隐隐约约的眼睛，像锥子一样盯着她。梅朵觉得有些怪异，又有些害怕。这时，车上的特警说话了，还很温和：“同学，应该是坐特快列车到北京考美术学院的吧？”梅朵吃惊，但情不自禁点了点头。特警说：“快上车，我送你到火车站，不然就来不及了，今天没有的士，出租车司机都在罢工呢，到处都在堵车，公交车还没有恢复。”梅朵疑惑地看着他那双实在有些可怕的眼睛，警惕地退后了几步。特警接着说：“这几天都在出杀人命案，这条路还在戒严，只有警车才能通行。”梅朵想着向高老师和爸妈的叮嘱，摆头说：“不，我不认识你，我自己走，路不远。”警察露出很着急的样子说：“来不及了呀，全城都在抓罪犯，等你走到火车站，进京特快可能就开了，真的，请相信警察。”这时梅朵的手机响了，她正要接电话，手上提着的画箱便被人夺了过去，接着肩上的画板和背包也被抢走。梅朵吓懵了。原来是警察已下了车冲过来，此刻就像劫持人质一样，强行将梅朵掳进了警车。哐一声，警察关死了车门，然后跑步到驾驶室。一瞬间后，警车在江边公路上飞了起来，此刻，油门被警察踩到了底，就没打算松开，轰隆隆的发动机引擎声如雷贯耳，震得吓懵了的梅朵说不出话来。还没等梅朵回过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被坏人劫持了？这个警察是不是坏人伪装的？这时，警车已经停在了A市火车站宽阔的广场上。警察跳下车，过来打开车门。梅朵下车后，警察将背包和画箱画板交给她，温和地说：“对不起，吓着你了，快进站赶车吧，一路上要小心唷，祝你考出好成绩。”梅朵拢了拢冷汗打湿的头发，好一会才喘匀气，终于露出一丝受惊后不大自然的笑容，说了声谢谢。她想记住这个行为粗暴奇特，又确实让她能赶上特快列车了的警察，但那身全副武装的特警装备，使她完全无法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砰……”突然一声震人心魄的枪声响起。枪声是由火车站广场一角传来的，似乎那里出事了。“砰砰砰……”接着又是一阵乱枪之声。人群混乱之中，警车与特警一瞬间，便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消失了。这时，淡蓝色的枪声烟雾似乎还没有散去，只见繁忙的火车站剪票处门口，出现了一位背微驼，面容慈祥，戴副茶色边眼镜的老人。他胸前捧着束玫瑰，头前倾，似乎在亲吻那鲜活的花儿。二A市，长江流域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迅猛发展的市场经济，涌入A市的人口急骤增加，而座落在长江大桥之北的A市火车站，便随之成为了一个运输繁忙的枢纽大站，南来北往的列车在这里汇集，编组，又向四面八方辐射。所以，几乎每时每刻，车站周围都是行色匆匆，背包捞伞的来往旅客。自然这里便成为了封堵罪犯出逃的重要口子。而今天，只要细心观察，便能看见人群之中，到处是游动着的便衣警察。梅朵背着画板，急匆匆走至火车站进站口。由于抓罪犯火车站已经戒严，每一位上车旅客均要在这里查验身份证，登记，并录相。一位身着毕挺*服的中年女警接过梅朵身份证，埋头登记，毕了，漫不经心抬起头，看了看背着画板的梅朵本人，眼神突然就定了下来，闪着惊讶的光。好一会，女警露出慈祥的笑容，还伸出手不停地摸挲梅朵的手背，亲切地叫着：“妹妹，是进京去美院的吧？”梅朵收好身份证，笑了笑：“是的，阿姨再见，我赶车去了。”梅朵走出去很远，还能听见警察们在议论，惊叹：“哦哟！你们看见了吗，这妹崽才真叫俊，五官像妈老汉给她画上去的。皮肤白得像嫩笋，要是我有这么个闺女才安逸哟。”“A市出美女噻，这个妹妹称得上美女中的美女。”“真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耶。”梅朵走到旅客拥挤的站台，想起给向高老师打个电话，摸出手机接通。在电话里她给向高说了遇上那特警的经过，就像电影里劫持人质的惊险镜头，吓懵了，不过还真多亏了他，才赶上了这趟特快列车。向高在电话里说：“哈哈，像一部电视剧的开头，女孩子经历一下这种事，可以增加安全意识，不然你脑子里连鬼都不怕。你到了北京更要注意安全哦，晚上千万不要单独外出。”接着又在电话里强调了素描、速写、色彩应抓住的要点。梅朵红着脸，说：“老师，我……会想你的。”这时，梅朵的后面，走来一位背微背，面容慈祥，手捧一束玖瑰花的老人，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茶色边眼镜下面，压着一颗高直的鼻子。老人笑吟吟的，走走停停，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人。梅朵径直上了列车，老人紧跟在她身后也上了列车。（待叙　第九章　追踪黑衣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