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繁忙的A市飞机场,梅朵背着画板,提着画箱,在乘客群中走着,她长发披肩,一袭黑色裙衣,这使得她的皮肤更显白晰,五官更显水灵。三天前在北京,当她和姑妈在朝阳区花家地中央美术学院里,找到向高的同学周云老师时,周老师当场就叫梅朵画了速写、素描、色彩等几幅画,接着吃惊地说:“朵朵,你的绘画技法已经达到了挺高的水准,按你目前的功力,是没必要来考前培训的,如果你报考我们央美,专业成绩应该排在前十名,录取没有任何问题。”梅朵高兴地说:“是向高老师的功劳。”周云说:“是的,我一看你画画的笔法,就知道你得到了向高的真传。你很幸运,向高在中国油画界已经是佼佼者,美术界把他比做荷兰画家梵高,未来几年,他完全可能挤身世界一流画家行例,甚至超过梵高的绘画成就。全国不少美术院校,包括我们央美,据说还有国外名牌美院都曾邀他执教油画。可是向高不愿意离开他的妻子陈绮云,他执著地守着妻子埋头画室画画。所以向高的每一副油画,都渗透着一种力道很大的情爱,这种情爱是蕴含在他的意识里的,被他涂抹在画布上,与众不同地表现得非常厚实、凝重、深远、悲情、震撼,甚至诡异,这就是向高油画表现爱情的一大特色。这种特色是世界上的画家们画不出来的特色,备受国内外画界赞叹。我认为这是与向高挚爱他妻子陈绮云的程度吻合的,也注定了向高油画的价值不可估量,不可复制,就像梵高的画,只有梵高本人才画得出来……”这是梅朵第一次听画界行家评论她的老师,很激动地说:“是向高老师建议我来的,我该怎么办呢?”周云老师说:“那是向高为了让你万无一失考上全国最好的美院央美嘛,他并不十分了解考生实力和目前央美的情况。朵朵,你想学的是油画,而A市美院的油画系,在全国美术高校中一直是名例前茅的呀。当然你可以选择,如果报考央美,名气肯定更大。如果考A市美院呢,一是离家近,更重要的是向高在A市,他可以随时辅导你,这比读任何美院都要强呀。”梅朵兴奋地说:“老师,我明白了,我选择A市美院油画系。”周云老师笑着点头:“对了,这才是上上策。”所以梅朵到达北京的第二天,便买好了回A市的飞机票。………这时,飞机场外围的人群之中,攒出高支支,瘦筋筋,脸苍白的杀手甘筋筋,他表情木然,东张西望,白色的遮阳帽下,戴一副极黑的暴龙墨镜,宽松的体恤衫里,那把上满了十二发子弹的科尔特手枪,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蜷缩在他腰上。………此刻,梅朵已走到了飞机场出口处,她放下画箱,揉了揉眼窝,四顾,接着拿出手机,念叨着:向高老师,怎么没见你人影呢?正要拨打,突然她觉得面前有人影一闪,地上的画箱到了一个男子的手上。梅朵诧异地抬起头,一看提她画箱的男子,就是火车上偶遇的司马高原,她惊讶地说:“司马哥哥,怎么又是你?”“有缘份呗。”司马高原显得非常高兴,他手里拿着一瓶冰红茶,急忙旋开盖,递到梅朵手上。梅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冰红茶,仰头喝。司马高原细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兴奋地说着:“朵,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昨晚我做了一个梦,真是奇怪,梦见你在开飞机,飞得很高很高,一会又飞得很低很低,所以我觉得你会坐飞机回来。”“那你也不用来机场接我呀,向高老师在外面出口等我,走吧。”二人在机场光滑的水磨石路面上走着,司马高原就没停止过笑,他觉得和梅朵走在一起,感觉是那样地特别,他激动地说:“朵,我要跟你学画画,在火车上说过的。”梅朵说:“不,我还是学生,在跟向高老师学嘛。”“那我也跟向高老师学。”“向高老师从不收学生呀。”“那你?”“我是和他有缘份。”司马高原扭头,注目看着梅朵松针一样刺出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珠,激动地说:“我和你也有缘份呀。”梅朵不解地看着他。司马高原说:“你看就这么几天时间,我们多次邂逅,偌大一个世界,茫茫人海,容易吗?”“那只是巧合。”“巧合就是有缘嘛。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给你贫嘴了,不要让向高老师等久了。”这时,下飞机的旅客都基本上走得没有影了,机场此时显出少有的冷清。二甘筋筋闪出,他精神抖搂,脚底生风,高支支,瘦筋筋的身子轻飘飘的,像一只灵巧的袋鼠,蹭蹭蹭几个纵身跳跃,人就到了机场内的一拐角处,这里盛开着一片红艳艳茂密的三角梅。当于二拿告知女孩坐飞机回来的信息之后,他立即提前到机场踩点。首先发现了乘客走出机场后,要经过一条长廊,这条长廊的尽头,就是这片红艳艳茂盛的三角梅,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隐蔽在三角梅里,不慌不忙瞄准,射击。更幸运的是三角梅的背后,便是机场外面的围墙,墙不高,转身一纵可以跃上去,然后跳下围墙,便可进入茂密的山林逃掉。此刻,甘筋筋想象着只要轻轻一扣手枪上的板机,金红色的子弹就会从三角梅里斜飞出去,在长廊尽头炸裂之后,他就将抱着两百万直飞泰国,与壮硕的泰国美女骑着大象,吸着K(粉),悠哉游哉逛世界,享尽人生乐趣……嘎嘎嘎笑。很快,甘筋筋便看见了女孩从长廊那边走过来,不过他猛地浑身一紧,认出了走在女孩旁边的青瓜(男青年),就是在特快列车上与他打斗,逼得他跳车,差点摔死,坏了他好事的那个便衣警察,要不是这个老便,他前几天已经做掉了女孩,抱着两百万在泰国逍遥了。甘筋筋哼了一声:妈的,撞到老子枪口上了,正好报火轮(火车)上的一箭之仇,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干脆一起见阎王去吧。想着,他紧张地一闪身,往三角梅深处钻。甘筋筋兴奋地钻入三角梅的浓密(处),这里面不会有人进来,静悄悄的,飘逸着好闻的花香。他选择了一处花儿开得最盛的地方,蹲下来,正要抽出科尔特手枪瞄准。突然侧面传来簌簌之声,甘筋筋吓了一跳,以为是有毒蛇梭过来了。他神经质地扭过头,只见三角梅里站起来一个老人,他背微驼,面容慈祥,戴副茶色边眼镜,胸前捧一束鲜活的玫瑰花,笑吟吟的。老人提了提裤子,走近甘筋筋时,红着脸笑:“嘿嘿,不好意思,才吃了Y火锅,受不了,拉肚子。嘿嘿,小伙子你也吃了Y火锅拉肚子?”甘筋筋尴尬地裂了裂嘴,笑了笑,点头。二人擦肩而过时,老人一扭身,摸出颗香烟叼在嘴上,笑吟吟说:“嘿嘿,小伙子麻烦接个火,抽颗烟。”甘筋筋没好气地瞪了老人一眼,还是摸出一个打火机来,扔给了老人。老人接过打火机,说了声谢谢,另一支手摸出一颗烟递过去,笑吟吟说:“小伙子,来一颗,外烟唷,马来西亚走私进来的,听说含了鸦(片)烟壳壳的,香得不得了,嘿嘿。”甘筋筋只得接过外烟,正要转身离开往三角梅深处走,老人嗒一声打燃打火机,火把一样举在甘筋筋脸前,笑吟吟说:“抽起,小伙子抽起,尝一尝鸦(片)烟壳壳的味道嘛。”甘筋筋只得低下头,点燃烟。老人自己点燃一颗后,深吸了一口,突然一声尖叫,吓得往三角梅深处刚走了两步的甘筋筋一怔,一下子站住了。老人惊讶地大声说:“哦哟,我还没注意,小伙子你身材好好哟,像根笔杆样,嘿嘿,魔鬼身材……”这时,梅朵和司马高原说说笑笑,已渐渐走近三角梅。甘筋筋胀(红)着脸,心急如焚,但是老人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站着不走,嘻嘻哈哈和他说着话:“嘿嘿,小伙子你怎么炼的?现在生活好了,睁眼闭眼都是些肚儿大得像南瓜,肥得像条冬瓜的胖子,像你这种魔鬼身材,简直就是稀有动物。小伙子,你该去当模特儿,保证出彩,嘿嘿……”眼看着女孩和那老便已走过三角梅,越走越远,完全走出了射击距离。甘筋筋攥紧腰间的科尔特手枪,终于暴吼了一声:“屁话多。”心里恶狠狠地骂着:妈的,要不是在机场,老子早就一枪崩了你个老不死的……甘筋筋愤怒地扭身走出了三角梅。 三机场外面的广场上,梅朵大声呼喊着老师,飞奔而去,红着脸兴奋地拥抱向高。向高长辈一样抚摸梅朵的头,笑着问:“怎么没有在京城多玩几天呢?登登长城,看看故宫……”梅朵兴奋了一阵,说:“老师,第一次出门,挺想念你的,就回来了嘛。”向高哈哈哈笑着:“你这孩子,恋家,我们赶紧走吧,叫一个出租车,你爸妈一定等急了。”梅朵这才想起司马高原站在旁边,帮他背着背包,拎着画箱。“谢谢你,司马哥哥,哦老师,忘了介绍,这是我在火车上邂逅的司马高原哥哥,他一路照顾我,我给你说的那颗可怕的人头,就是司马哥哥最先看见的。”向高扭过头看司马高原。司马高原就直截了当说:“向高老师,我要跟你学画画。”向高也直截了当回答他:“不可能,我从来不收学生。这样吧,我给你介绍几家美术培训中心,都挺不错的,你可以去哪里学画画。”司马高原斩钉截铁说:“不,我只想跟你学。”“绝对不可能。”向高也斩钉裁铁回答。“要是我硬要呢?”“要是我硬不呢?”“那梅朵去红楼画室的时候我跟着去。”向高吃惊地看了他一会,心想这小子怪怪的,真执著。就对梅杂说:“记住以后你来画室,千万要保秘。”这时一辆桔红色A市出租车开过来。向高和梅朵攒进车。梅朵扭头对着车外说了声拜拜,却不见司马高原人影,扭回头,才发现司马高原从另一侧坐进了车内。“朵,我帮你就要帮到底嘛,我要把你送到家。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妹了,嘿嘿……”向高说:“你想得美。”桔红色出租车起动,唰唰唰穿过长江路,很快便到达了背街千步梯上端,梅朵的家就在下面。这时,金疯子从梅老二豆花馆里跑出来,声音嘶哑唱着:帽儿破,鞋儿破身上的袈沙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梅朵大声喊着金爷爷。金疯子怪笑着跑过来,梅朵塞给他一大把北京买回的水果糖。金疯子大口咀嚼水果糖,嘴里不住地说着:“花花……嘿嘿……花花……” 四这时候,在离背街不远处的隧洞高处,杀手甘筋筋躲在树荫之中,正举着望远镜,定定地看着千步梯上的豆花馆,发懵。由于三角梅深处意外遇老人干扰,第三次出手仍然失败,证明用喷子(手枪)射杀女孩,仍然不适合自己的命数?这使得他沮丧至极。他很相信迷信,相信人生命数,相信世上有鬼魂存在。所以,眼下,他要另想一种适合他命数的,更安全,更稳妥的杀人方法。还有四天时间,完全还来得及。想着,甘筋筋摸出针管,对着手臂上的肌肉注射了一管海(洛)因,趁着脑子清醒,精神亢奋之时,眼晴鼓起,默默地捏算、思考,反复设想……直到夕阳西下,甘筋筋觉得脑子里突然当啷一声,灵光闪现,他想到了一个拍案叫绝,又安全又有趣的杀人方法,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世界真的很精彩,杀人也可以花样百出,其乐无穷。一时间,甘筋筋兴奋激动得手舞足蹈,面红耳赤。嘎嘎嘎笑……当甘筋筋走下隧洞高处,站在长江边,仰望灯光迷离的千步梯时,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他默默地站下来,喃喃自语:梅家女孩,我与你无怨无仇,我本不想杀你,但是我们俩也许前世就注定了你死我活的结局,因为你得罪了大拿老大,所以你死定了。人生多么奇怪,你的命数决定了你还可以多活三至五天。等我要的东西到了手,就是你升天的日子,唉,梅家女孩,得罪了……(待叙 第十七章 麦苗青菜花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