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刑警李八一跳下警车,拧着专用的尸检塑料袋,急冲冲走进守卫森严的A市公安局,直奔法医检验室。门关着,他轻敲了一下那扇白色防盗门,又叫了声:“小妹姐姐。”里面传出来平静的回答声:“门没锁。”李八一吱呀推门而入,里面灯光柔和,窗明几净,整洁的办公桌上放着盆康乃馨,窗台上还开放着紫罗兰。这里仿佛并非与死尸打交道的法医检验室,而是走进了一间女孩的闺房。李八一推开里面的一扇门,只见冉小妹戴着口罩,拿着手术刀,埋头在解剖一具脸上蒙着白布的尸体。李八一指着尸检塑料袋,说:“这是在郭家沱长江边发现的一只手掌,估计是那个小刀王出租车司机的。”冉小妹埋着头,哦了一声,一呶嘴:“先放在他的冰屉里。”李八一又推开最里面的铁门,屋子里黑洞洞,冷浸浸的,他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日光灯齐亮,只见屋子四周放满了偌大的冰柜。李八一问:“小妹姐,放哪个冰屉?”冉小妹在外屋埋着头说:“靠下面那排吧,放了半截身子,两节腿,还有一颗人头那抽屉,你找嘛。”李八一走近寒气逼人的冰柜,他拉开下面一个抽屉,骇然露出一具冻硬的尸体。李八一只觉头皮一麻,尽管搞刑侦对死尸己司空见惯,但眼下的男尸还是使他心惊肉跳。这应该是一具死于车祸的男尸,因为面部被大卡车碾压,整个脸都错了位,他的两只眼晴有一只被掀起的头皮盖着,另一只则变成了大空洞,他左半边的脸被挤进了右上方,血淋淋的牙齿,竞然从他的鼻孔中冒了出来。李八一赶紧关上冰屉,喘了会气,接着拉出另一个冰屉,里面躺着的是一具披头散发的女尸,面部完好,她的表情虽极具惊恐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下身阴(道),被她还放在阴(道)里的右手抓成了一个大孔洞,外面是一滩肚肠和脏器。该故事听冉小妹讲过,这是一个疯狂的女人,她竞然将手伸进自己的阴(道),活生生抓出了自己的内脏。李八一急忙关上冰屉后,再不敢打开其它冰屉,喃喃着:完了,这两天吃不下饭了。大声喊:“小妹姐姐……到底是哪个冰屉嘛?”他感觉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吓坏了吧,小帅哥,亏你还在干刑警,笨蛋,你不会看冰屉外面的卡片吗?你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的嘛。”李八一这才找过去,看见了靠下排左边最后一个冰屉上写着,出租车司机,但鹏举,绰号小刀王。他拉开冰屉,里面放着他从进京特快上拿下来的那颗人头,旁边是些支离破碎的尸块。他把那支手掌放进去后,关上冰屉,鬼撵似地跑了出来,喘着粗气,在窗台下的自来水管反复打着肥皂洗手。毕了,他走到尸检台,定定地看拿着手术刀,在死人身上熟练地划拉的冉小妹。冉小妹头也不抬地问:“怎么样,小帅哥,比你在野战部队干特种侦察兵恐怖吧,还愿不愿意干刑警,跟这些不喘气了的人打交道呢?”李八一大声说:“我愿意。”“为什么?”“因为有你。”冉小妹抬起头,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比她小了五六岁,似乎还没完全脱去稚气的英俊的脸,问:“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李八一有些激动地说:“小妹姐姐,我不晓得,我想不明白。”“那就不要乱说嘛。”“我没有乱说,这是真的。” “是吗?” 好一会,李八一才结结巴巴说:“因为……我觉得……你很伟大,很高尚,很了不起,你帮助我们破了这么多案子。司马高原说的,很多血案有一半的功劳要算在你的头上。他还说,随着科技的进步,法医在侦破学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不可或缺。但是这样的工作,成天和那些死人烂肉打交道,换成我都不愿意。而你,一个这么清秀美丽的女性……唉!不可思议,小妹姐,你真了不起,真伟大,真可爱……”冉小妹哈哈地笑起来,说:“小帅哥,没想到你的嘴真甜,说得你老姐都高兴起来了。不过,这主要是由于你以及很多人不理解法医病理学。对生者来说,死亡永远是一个艰深莫测的谜语,是一本难以破译的密码。因为死者,他无法面对活着的人,讲述自己被害的惨痛死亡经历。因此,死者和生者被一条看不见的,但又真实存在着的鸿沟隔开了。在这个人类世界上,只有法医才能填平这条鸿沟,破译这本死亡密码,让死人开口说话,帮助他们将被害的死亡真相告诉活着的人们,所以,法医是死亡人的转述者。法医用科学的手段,用一颗坦诚的心,用敢于坚持真理的勇气,面向生者,面向法庭转述亡者的经历,让那些经过我们的努力,开口说话的冤魂得以昭雪;让人间的正义对那些罪恶进行审判,这就是我们法医的神圣职责。”李八一津津有味地听着,仿佛随着冉小妹走进了陌生的法医学世界,走进了冉小妹丰富的内心世界。“比如你看到的那具大卡车碾压过的男尸,开始都认为是自杀或者是车祸死亡的。后来经过手术刀,我确定他是先被人杀死后才放在公路上碾压的。最后,罪犯在事实面前承认了他杀的经过。那具下身被掏空的女尸,从死者本人的生活环境及死亡现场,毫无疑问应该是他杀。因为太可怕了,她腹腔内的脏器,全都被人通过阴(道)给掏空了,她的子宫和卵巢踪影全无,大肠小肠只剩下支离片段,甚至连姨腺都不见了。面对这样一个血淋淋腹腔空空的女尸,恐怕谁都会愤怒地认为,这个可怜的女人,被罪犯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因为谁都不会相信,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手伸进自己的阴(道)里,活生生把肚内的脏器一把一把地抓出来了呢,谁能忍受这样的一种疼痛与恐怖呢?犯罪嫌疑人涉及他丈夫,情人,同事。后来经过法医病理学鉴定,我们确定她是自杀。死者患间隙性精神分裂症,在她疯狂的幻觉与妄想时期,也许她发现了要杀害她的坏人或魔鬼,就藏在她的腹腔内,她要把他们抓出来扔掉。而精神分裂症病人在发病时间,忍受巨痛的能力是非凡的。也许当时她在做这些时,她自己并没有感到痛苦,反而是兴奋,因为害她的魔鬼被自己清除掉了。如果没有法医,这些嫌疑人恐怕是很难洗脱罪名的。法医,这个专业很深奥,充满神秘的色彩,具有挑战性,富有使命感,值得我一生去追求与探索。”李八一感慨地摇着头:“佩服你死了小妹姐。这样的事情由一个女性来做,多么需要胆量、勇气、魄力。你人长得这么优雅,斯文。”冉小妹莞尔一笑。李八一说:“当你在那些死尸堆中一刀一刀,找出我们需要的破案线索,给我们解读死亡密码时,我觉得你美极了,与其他女性不一样,你有一种很特别的美,很内在的美,很值得男人们去喜爱。”冉小妹仰起头,看着李八一魁梧挺拔的身材,这张实在年轻俊朗的脸,此刻在窗外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让人心动。她定了定神,说:“咦,我还是第一次听一个英俊男人这样夸我,小帅哥,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小妹姐,司马高原应该很爱你才对?”“你怎么知道他不爱我呢?”“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想法,前几天他在火车上,对一个女孩很上心,这就不对头吧。”“是吗,小帅哥,你在背后这样说朋友,不厚道唷。”“不是,小妹姐,我是忍不住为你打抱不平。你才是最优秀的,值得司马高原真心爱你。”李八一说着,突然发现冉小妹表情已凝重起来,正要说什么,关酉阳红着眼睛,提着厚厚一袋卷宗档案,急匆匆走进来。冉小妹叫一声哥,心疼地说:“根据你眼睛里的血丝,你至少已熬了两个通夜,老妈晓得还不心疼死。还好我嫂子去英国进修了,要在国内,还不把我这个当妹子的骂死才怪。”关酉阳说:“没事,你哥这身板,再熬两个通夜也经得起。”说着抽出颗烟,刚要点上,被冉小妹制止。“哥,这是法医解剖室,严禁烟火,我可不愿意抽二手烟。”“好好,接受意见,我是惹不起你的,谁叫你是我妹子呢。八一,在我们关家呀,我妹子的地位最高,因为有老爷子给她撑腰。”李八一说:“爸爸爱女儿,正常。”冉小妹笑着说:“别听我哥的,有我老妈做他后盾,小时候就经常和我争玩具,就不让我。我爸和我一派,我妈站在他一边,两派经常干仗,不分胜负。哈,我们家可热闹了。”李八一说:“可惜我是独生子女,干仗都没有对手。”(待叙 第三十四章 卷宗上的故事) (本章完)